不知不觉间天已大亮，东边的天上泛出朦胧的豪光。脚下的树林依旧阴郁，树杈横亘空中，眼睛看不到地面上的景物。

    黛始终慢一步，总在快要抓到时，被飞突然加速，脱离了自己的控制范围。它的翼闪着金属白光，在晦暗的天空中很耀眼，黛离得老远就能看到。

    这场追逐战已经持续了半夜，那侦察飞就如同泥鳅一样，滑不溜。每当黛想要停下来，思考是否有必要继续追下去的时候，飞就会调转过头，挑衅她。

    黛飞行的速度比不上民航飞，但也并不慢。她曾经测试过，正常情况下飞行，她的速度可以达到每时六十公里，全力飞行的话，速度可以到八十公里，这已经是她的极限。

    从发现这架飞开始，到现在差不多有六个时了。黛至少已飞行了三百六十公里。地势越来越高，前面的森林依然看不到尽头。她能看到北方连绵不断的山脉，上面的树木更加茂密。

    世界上没有一片森林的直线距离超过三百六十公里的，黛飞了那么久，早已应该离开这片森林才对。可现在还在森林里，只能明她不是直线飞行。飞在带着她兜圈子。

    连续飞行这么长时间，黛有些疲倦。她最长的一次飞行是十二个时，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终于在规定的时间里赶到了地方，杀死了一名逃亡中的商人。

    人到中年，体力不支，不能像年轻人那样没命地跑了，她的身体支持不住。她现在最想做的是喝一杯早晨的热牛奶。

    飞见她停下来，回转过头来，上窜下跳，极尽挑衅。它像一个孩子一样，热衷于追逐游戏，乐此不疲。

    黛清楚地认识到，飞还能飞得更远。她不应该看落博尔特的科技力量的，还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到的呢？连器人都有了生命，那么以较的体积携带庞大能源这个难题，也会很轻松地被解决掉。

    黛缓缓降了下去。她不愿再陪一个仿真生命体浪费时间了，花费半夜的时间去追一架型飞，在现在看来，实在是很愚蠢的事。她需要好好的休息，然后回头和关客他们汇合。

    飞似乎明白了她的想法，突然飞了回来，和黛靠的很近，黛只要伸出，就可以碰到它。它和黛落下的速度保持一致，如此一来，飞就像悬停在黛的面前。

    黛第一次近距离地观察飞。它的头部真的是鸟的形状，不动的翼像是鸟的翅膀。如果头部两侧还镶有黑色的眼睛，那就更像了。

    黛没有伸触摸，因为她知道，一旦伸出去，飞就会迅速飞走。抓不住它的，她对此心知肚明。

    所以黛只是看着，并没有别的动作。黛和没有眼睛的飞互相对视着，缓缓下落。令黛安心的事，飞没有表现出攻击的形态，它到目前展现出来的都是侦察的功用。

    落到地表上，黛有一种踏实的感觉，就像在岸上的鱼，跳到了河里。她拣了一棵三人也合抱不过来的大树，准备靠在上面休息。

    森林里面豺狼虎豹众多，尤其是这样幽深的地方，更是大型猛兽的天堂。但黛并不害怕，虽只有一把刀，一把枪，但她有信心能应付各种猛兽。

    树干当然比不上温暖的席梦思，一些蚂蚁还在上面做着搬运工，随时都有可能爬上她的身体。黛已习惯了这样艰苦的环境，对于不想看的不看就好了。

    飞不甘心就这样离去，围着黛左三圈右三圈地绕。北边的森林本来就冷，飞的速度又很快，带起的风刮得黛想要皱眉。

    黛忍住睁开眼的冲动，只要不理它，它马上就会飞走。

    一条斑斓的蛇从树梢上垂了下来，身体蜿蜒着，蜷曲着，在晨光下闪现出艳丽的色彩。它分叉的舌头吐出来，浑浊的眼珠盯着树下的猎物。

    突然，它的整个身体一伸，像条拉长的线，一下崩得笔直。蛇的嘴扩起，露出了其中锋利的尖牙。

    黛的眼睛没有睁开，却仿佛能看到那条蛇一样，臂突然向上一挥，一抹亮光闪现，三角蛇头已飞了出去。

    几滴猩红的血落在脸上，黛恍若未觉。细长的蛇身落在一旁的空地上，还在扭动，似乎要做最后一番挣扎。

    黛生活在森林里的时间比在她的家里还要多，对付斑斓蛇不过是家常便饭。

    飞再绕行两圈，不知是被黛的快捷一刀吓着了，还是已明白黛不会再上它的当，徐徐升高飞走了。

    黛睁开眼睛，看着天上那越来越的黑点，心想总算摆脱了它的纠缠。

    微风穿行林间，刮到黛的身上，冷得她哆嗦了一下。杀必须学会忍耐，忍耐恶劣的环境，忍耐对食物，对水，对睡眠的渴望，然后才有成功的一击。

    她睡了过去。睡眠有深有浅，那些稍有一点动静就能醒过来的人，睡眠就很浅。黛从不曾深沉的睡着过，所以当飞飞回来的时候，她一下睁开了眼。

    日光变得惨白，冬天的太阳就是这样，让人喜欢不起来。阴郁的树林，阴郁的阳光。飞飞回来了，黛阴沉着脸。

    但她马上意识到此飞非彼飞，因为这架飞真的会飞。两扇洁白的翼扇动着，上下有规律的扑腾，只是没有羽毛。它有嘴巴，长长的白色的喙，在惨白日光的照射下闪烁着锋利的光芒。

    黛睁大了眼睛，她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它。那是一只器鸟，嘴巴，脖子，爪子，羽翼都会动，不是先前的侦察那样死板的不能转动。它与真正的鸟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没有羽毛。但看起来这方面并不是缺点，器鸟在林间飞翔的姿态，要比麻雀优雅很多。

    器鸟的眼珠转动着，黑色的眼珠里闪着凶狠的光。黛看着它，就想起了苍天上的老鹰。

    那个侦察飞走了，却唤来了一个更难缠的家伙。

    从卖相上看，就知道器鸟比飞更具有进攻性。真不知道落博尔特的科研人员是怎么想的，就知道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器鸟俯冲而下，遮蔽了日光。它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睛，映着树下黛的身影。

    它的速度很快，黛刚觉得头上一暗，器鸟已经飞到了她的面前，尖尖的金属鸟喙啄向了她的眼睛。

    看它长喙上森冷的光芒，黛就知道，一旦被啄中会是怎样凄惨的下场。

    黛身体腾空，像一根轻飘飘的羽毛一样飘向后方。器鸟展着翅，上下翻飞，狂乱地追击着她。金属鸟喙不停地向黛的身上啄去，脸颊，鼻子，嘴巴，脖子，耳朵，太阳穴，都是它的啄击目标。

    器鸟的目光凶厉，状态疯狂。一对洁白的金属翅膀拼命地往黛的脸上扇，扑打着她纤细的身躯。器鸟的一双鸟爪也没有闲着，在黛的肩膀周围乱抓。

    会飞的人速度不会太慢，她漂浮在树林里面，离地面有三四米的高度。利用繁密的树木，黛一边飞行一边躲避着器鸟的攻击。

    黛不时地会折向器鸟的侧后方。在她想来，仿真生命体的思维和动物一样，都不会拐弯，只知道笔直地追踪猎物。可黛又一次错了，器鸟的脑筋和它飞行的动作一样灵活，黛刚拐个弯，它就堵在了路上。

    黛躲不开它，脸上被啄了几下，现出了血点。黑色的皮衣被它的金属钢爪撕开，露出了里面白色的衬衣。

    因为器鸟出现得很突然，而是是那么癫狂的攻击，黛一时竟然没有想到反击，而是先想着躲避。现在她被逼得很狼狈，无论怎么躲也躲不开器鸟的扑击，激起了她作为杀凶残的一面。

    器鸟的飞行没有规律可言，它会从任意的方向任意的角度攻过来。显然开枪射击不是一个好方法，子弹很难打中它。黛摸出腰间的刀，一刀劈在了器鸟的翅膀上。

    她曾经也是一名杀，底下的功夫是必须要有的，这一刀劈过去，怎么也能把器鸟劈得散架。哪成想器鸟一点儿也不受影响，她的一刀连挠痒痒都算不上。器鸟的钢铁翅膀，金属鸟喙，锋利爪子，一齐向着黛的脸扑了过来。

    黛头上冒起了冷汗，身形陡然加速，倒退出三米开外。因为去势太急，后背撞在了一颗大树上，撞得她眼冒金星。

    刚才的那一砍，就像砍到了世上最坚硬的墙壁，别劈不下器鸟的翅膀，恐怕连一个白印都不会有。器鸟的外部非常坚硬，用刀根本对它造成不了破坏。

    黛的刀也是作坊定制的，她曾经用它划开过多少坚硬的头颅，现在却对器鸟无法造成一点影响。

    她还处在震惊中，器鸟已扑腾着翅膀飞了过来，鸟喙向她的脖子处啄去。

    黛的眼睛里，那尖尖的一点正在无限放大。黛知道，被啄到就是死。求生的本能让她顾不得疼痛，身形向旁边急转，向着太阳的方向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