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他说我
盛临煊方才眼角余光看见那随从的动作,尚不及反应,就被站在他身后的沈珺悦极力推开。
他不受控地踉跄着往前几步方站住了,心急如焚地回头,就见沈珺悦已是一头一脸的黑灰,心脏顿时漏跳了一拍,失声喊道:“悦儿!”
那个随从在洒出粉末的瞬间就被天剑一脚狠踹,向后直飞出几米远,口中喷出一道血来,重重地摔在地上,翻着白眼再也无法动弹。
因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一场变故,在场的成徽帝这一方的人马个个都噤声肃容,尤其是飞鹰心都提起来了。他是知道成徽帝新近很是宠爱这位沈贵人,待她也与别人尤为不同的。
若因他们护卫不力让这位有个什么事......飞鹰不敢想了。
盛临煊也不敢想,他看着沈珺悦,她整个人仍在颤抖,似是十分害怕。那些黑灰几乎全撒在她身上了,就连脖颈也沾上了,也不知有没有落进衣领内。
她原本白净幼嫩的右脸上也黑灰一片,甚至纤长的睫毛上也沾着那粉末,这个样子,再没了之前绝色佳人的风仪,只余一身的狼狈。
然而在盛临煊眼中,即使是现在这样狼狈的沈珺悦,也再没有哪个女子能比她更美,也不可能再有哪个女子能像她这样让他动心。不可能再有了。
盛临煊从未想过自己也有被女子所救的一天。他喜爱的女子,为了救他,在一瞬间以身相替,什么也顾不得了。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在片刻之间,然而沈珺悦带给他的震撼却余韵悠长。
震撼的同时,也让他加倍地心痛难耐。
只此时不是感慨情感的时候,这落在沈珺悦肌肤上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盛临煊稳住心神,阴沉着脸几乎是从牙缝间挤出话来吩咐天剑:“去问清楚这是什么东西。”
着抽出随身的干净汗巾,走到沈珺悦身前,放缓了语气怕吓着她似的轻声唤她:“悦儿别怕,朕给你擦擦就好。”
沈珺悦很想立个虽柔弱却依然坚强乐观的人设,在此时给成徽帝一个笑脸,再脆生生地来一句“我不怕!”
然而她实在做不到。回过神来以后,她就怕死了。于是只能强撑着从喉咙发出一个“嗯”字,于她此时的状态,就已经很不错了。
眼看成徽帝似要“以身犯险”亲自为沈贵人处理,早前来不及救主的李荣忙上前请缨:“皇上,让奴才来吧!”
“不必!”成徽帝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便拒绝了。
若此时还假手于人,他又怎对得起眼前这个人。他全神贯注看着沈珺悦的脸,想先将粘在她睫毛上的东西拂去,以免那东西落入她的眸中,伤了眼睛。
盛临煊抬手,却发现自己的手居然也有些不稳,他抿抿唇,后槽牙咬紧,极力稳住手向前,手帕轻轻地碰上了沈珺悦的眼睛,轻轻地拂拭。
她的睫毛颤动得厉害,盛临煊只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那颤动被一下一下地扯动,心尖生疼。
他们都不知这黑灰色粉末是什么。此时不过都在粉饰太平,不敢将情况往坏处去想罢了。
然而再怎么平静也压不下内心的惶恐,沈珺悦害怕,盛临煊也忧惧,且他在忧惧之余更有满满的心疼与浓浓的自责——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擦了两下,天剑神色复杂的过来了。
盛临煊瞳孔紧缩了一下,手一抖,忙停了下来。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的帕子,随即双眸幽深地盯着天剑,缓缓问道:“如何?”
他已有许多年没有这种像是被谁掐住了命脉却又无可奈何,想听天由命却又极度不甘的遭遇了。然而此时,沈珺悦便是他的命脉。
天剑的脸色很奇怪,他顶着成徽帝像是一言不合便要吃人的眼神,艰难地开口道:“是炉灰......”
不是想象中什么毒粉的名字,盛临煊愣了一下,“什么东西?”
天剑转身指了指一处墙角,面无表情道:“炉灰。烧柴火烧香烛以后的灰烬。”
......
满场皆寂静。
飞鹰听见只是炉灰,大大地舒了口气,总算放下心来。天知道他方才有多紧张,要真是什么毒,他都不敢想成徽帝会做出什么事来。
只是瞧着成徽帝现在这个样子,跟他以前冷心冷情的样子真是大相径庭,飞鹰心中觉得有些好笑。想当初成徽帝还曾笑话他囿于儿女私情,如今风水轮流转,总算轮到了他自己,呵呵。
沈珺悦也听见了“炉灰”,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既有如释重负的松快,又有哭笑不得的羞恼——原以为自己好歹是英勇救主吧,结果闹了个大乌龙。
她睁开了紧闭的眼睛,还来不及什么,就听见身旁的盛临煊忽然怒声道:“混账!”
把沈珺悦吓了一跳,正搞不清他是骂别人还是骂她,盛临煊却已经转回来执起她的双手,脸上还带着一丝愠怒,又夹杂着心疼道:“朕的悦儿受委屈了。”虽不是毒,但也是脏污之物,实在可恶。
约莫方才眼睛闭太紧了,这会视线还有点朦胧,沈珺悦便眨了眨眼。
盛临煊看见了忙又道:“先别动,还没擦干净,仔细落了灰眼睛疼,再闭一会儿,朕再擦擦。”
事关眼睛,沈珺悦便听话地闭上了,没了方才的恐惧害怕等等情绪,此刻才能感受到这个男人心翼翼的珍视,擦在她眼睛上的动作是那么轻缓,那么温柔。
擦了眼睛,又捧着她脸帮她擦拭沾灰的那半边,好一会儿才道:“好了。”
沈珺悦睁开眼睛,冲他抿嘴一笑,又是那样柔软的样子。然而曾经让盛临煊觉得那么可爱的梨涡,此刻却忽然让他心疼。
突如其来的情绪几乎让他失态。盛临煊将她抱进怀里,紧紧地抱住,在她耳边许下男人对女人最重的承诺:“我,此生必不负你。”
他,“我”,而非“朕”。
埋在他怀里的沈珺悦仍是微笑着的表情,只是笑着笑着,眼角却有了些微的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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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出了这等事,寺庙盛大热闹的晒经活动是看不成了。
盛临煊只是帮沈珺悦擦了脸,然而她头发上,衣裙上,还有显露在外的肌肤基本上都沾了炉灰,看起来脏兮兮的,这样也不可能再在外面逛下去了。
盛临煊吩咐人把马车牵过来。
在等马车来的过程中,因炉灰中又夹杂着未完全燃尽的细木屑等,扎得沈珺悦脖子难受。于是盛临煊又换了一条干净的帕子帮着沈珺悦清理粘在她后颈上的碎屑渣滓。
两个人如同寻常百姓家的恩爱夫妻,丈夫帮着妻子理形容。
马车来时,盛临煊照例将沈珺悦先扶进去坐好,才对她道:“朕去去就来。”
放下车帘子,他返身走到那已经被捆绑起来的林之宝面前,冷冷地看着他问道:“上榆县县令是你舅舅?”这榆阳镇便归属上榆县。
那林之宝以为还有得商量,毕竟普通百姓眼里,县令这样的父母官已经足够压死人了,便只当成徽帝回过神来也知道怕了。
被衣料堵了嘴不出话来,便只能拼命点头。
谁知盛临煊只是冷哼一声,转而对飞鹰道:“那首富的保护伞也无需再查了,想必便是那上榆县县令。将此人扔去上榆县县衙,同时通知庆北道布政使司,彻查上榆县县令及其所属州府尹,按律惩处便可。”
按律惩处。这种由皇帝陛下亲自过问安排下来的案件,被惩处的人就算不至于被杀头灭族,也得是个抄家流放的下场。
盛临煊已经无须再多什么,飞鹰自幼与他相伴,深知他的脾气。触犯了成徽帝的逆鳞,还想活着?可以。因为痛苦地活着比痛快地死了,更让人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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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临煊若无其事地回到马车上,众人道回府。
车内,经了方才的表真心诉衷肠,盛临煊对着沈珺悦,也越发亲昵了。
他握着沈珺悦绵软的手把玩了一阵,想起这双手方才为了推他出险境时使出的力气,与之纤弱的样子十分不相符,便联想到她当时该是多么紧迫而急切地想要救他脱险。
即便那其实只是炉灰,但是她当时的心意不容置疑。心中对沈珺悦的爱意情潮又翻涌而起,驱使着他去靠近她,也想再抱一抱她,感受她完好的存在。
成徽帝不得不承认,当时的情况,他真的怕沈珺悦会有什么意外,那心脏紧缩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却不想沈珺悦抬起另一只手抵在他胸前,阻住他的靠近,羞赧道:“臣妾身上太脏了。”她觉得自己全身都是灰,不想蹭得成徽帝也一身的脏,只想坐到一边,不想允他抱。
满腔的情意却碰了她这么个不解风情的呆子,盛临煊不由得抚额一笑,放下手,却是不由分地将她整个人抱起,直接放在自己的身上,让她坐着自己的大腿,肩背靠着自己的胸膛。
“皇上!”沈珺悦一时不察被他得手,事已至此,便只能娇嗔地横他一眼。
美人在怀,媚眼如丝,抱着抱着,看着看着,两片唇儿便又碰到了一起。
盛临煊吻得深情,吻得入骨,分开的时候,沈珺悦那双清亮的眸子又变得水汪汪雾蒙蒙,在盛临煊眼里既多情又勾人。
轻抚她粉嫩的脸颊,耳边是她不依地嘤咛。抓住她佯作捶他胸口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瞧着她越发娇艳的面容,只觉怎么也爱她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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