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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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秋馆。

    周太后扶着春嬷嬷的手在前院里散步,头却频频转往大门处张望。她心慌意乱地问春嬷嬷:“皇儿怎还未来?”

    春嬷嬷一早上已被问了无数回“皇儿来了没”、“皇儿可来了”,从一开始的好生劝解到现在的无奈附和——“娘娘别急,想是快到了。”

    从接了承恩公府托人秘密传递进来的信后,周太后就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朝堂的事情她从不过问,承恩公府求救的信又写得含糊其辞,她一个从前依附丈夫、现在倚靠儿子的妇道人家,可不就吓着了。

    春嬷嬷安慰无用,周太后在堂屋坐不住,便到院子里来等,不是春嬷嬷拉住,她都想直接到观月楼去了。

    好不容易听见门口传来通报的声音,周太后急切地看过去,就见儿子正缓步进来。

    盛临煊不疾不徐地走到周太后面前给亲娘问了安,站直的身姿挺拔如松,神色舒朗晴明,与焦躁的周太后形成鲜明的对比。

    周太后看着眼前一派悠闲的儿子,心情有些复杂。迟疑了下才问道:“哀家让人去找你,你外祖父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吧?”

    “母后想知道什么,只要您问,儿臣必定据实相告。只是儿臣怕您听了伤心,才不愿让承恩公府的那些腌臜事入您的耳。”

    听他连外祖父三个字也不愿叫,周太后的心已凉了一半。

    周太后依稀记得,儿子时候与他的外家关系还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他还只是个皇子,还常常往承恩公府跑。那里有宠他的外祖父外祖母,也有疼他的舅舅们,每回去了回来,他都能给她讲多少承恩公府有趣的事情。

    后来......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生分了呢?她一时想不起来,只知道当她发觉的时候,孩子都已经大了,已不是她什么就听的年纪了。

    周太后忽然觉得心灰意冷。自先帝去后,她时常有夹在儿子与娘家中间难做的感觉,偏偏自己脑子不聪明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便只能尽量撮合儿子与侄女,想着帝后感情好了,自然也能多宽宥外家。

    可是这一切都是徒劳,迁宫那日禁足皇后收缴凤印的圣旨其实早已把现实摆在了她面前。只是她还心存妄想不愿意面对而已。

    周太后生来就是一株菟丝花,盛临煊很了解自己母后的性子,他的顾忌不过是不想让她太伤心,而非担心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果然如他所想,不过三言两语,周太后已放弃了左右儿子的决定。

    她叹了口气,哀切道:“罢了,哀家不求承恩公府如何光耀显赫,只求皇儿一件事,你外祖父外祖母年事已高,你能让他们安享晚年吗?哀家只愿娘家人都能好好地活着,这个请求,你能答应哀家么?”

    盛临煊垂着眼睛转着拇指上的扳指,沉默了半晌。他抬眼对上周太后带着恳求与期盼的眼神,才应了下来:“如母后所愿,朕会放他们回原籍。”

    周太后听闻,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周家本就是因她才起势的,她幼时家中既非高官,亦非大富,然而日子照常过得和美。在她这样单纯又没有野心的人看来,发回原籍去做个富贵乡绅,也并无不好。

    先帝临终前放心不下娇妻弱子,他既察觉到承恩公府的野心,又不得不倚仗他们扶持盛临煊度过初登帝位人心不稳的时期,因此特意嘱咐过盛临煊。而对于周太后的性格先帝摸得比谁都透,早传授了儿子应对之法。

    盛临煊从长秋馆出来,便径直去了议事厅。前日回来太累没来得及,昨日又因沈珺悦顾不上,今日是拖不得了,几位大臣这十来天攒了好些事等着他商议定夺。

    观月楼内,近午时分,玉环将还在补眠的沈珺悦叫起。

    给她梳发的时候发现她耳后有一处红痕,没有多想便指着那处问沈珺悦道:“主子这里可是被蚊虫叮咬了?痒不痒,痛不痛,奴婢去拿些药膏子给您抹上吧?”

    沈珺悦刚起还不是很清醒,闻言无所谓道:“倒是没什么感觉,抹便抹吧。”

    于是玉环去拿了药膏,撩起她背后的青丝放到前面,用指尖沾了些膏子给她抹。药膏涂上去,皮肤一阵清凉,沈珺悦眨了眨眼睛,被刺激得清醒了一些。

    “呀,还不止一处,这下面藏着好多红印!”谁知玉环掀开她的衣领抹一抹,又发现了好几处红痕。

    沈珺悦忽然想到什么,身子蓦地一僵,忙叫住她:“反正也不疼不痒的,别管了。”

    “这怎么行,主子肉嫩皮薄,这要留印子了可怎么好?”

    “哎呀......那不是......”沈珺悦不好意思直,只好扭身抢过她手上的药膏盒子盖上,顾左右而言他:“这药膏子抹了反倒不舒服起来,没事没事,不用抹了。”

    “这......好吧,”玉环擦擦手,忽然看着沈珺悦的脸又奇道:“主子您脸怎么这么红,可是热着了?”着转头看向房中放着的冰鉴,见里面的冰化得差不多,便笑道:“怨不得您热,这冰都化了,奴婢去找李公公加些冰来。”

    眼看着玉环出了房间找李保去,沈珺悦抚着胸口长呼一口气,心想差点招架不住这丫头。她双手贴上脸颊,果然烫手得很。

    午膳沈珺悦一个人用的,成徽帝果然忙得回不来。

    正想着先回摘星居去,李保却进来禀报,要带人去摘星居将她的东西都移过来,问她在那边有什么特别喜爱的摆设,也好一并挪过来。

    “搬过来?”沈珺悦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惊声道。

    李保满脸笑地躬身应道:“是的,皇上走时是这么吩咐奴才的。”

    “皇上吩咐的?那......那你去吧,”沈珺悦缓缓坐回去,“让玉环染紫随你过去,我的东西她们都知道。”

    沈珺悦没想到成徽帝有这样的安排。只因皇帝与妃嫔同桌而食已是少有,更遑论同居一室。这可是连皇后都没有的待遇,若传了出去......

    摇了摇头,又想毕竟是在避暑山庄这边,既没有宫中的规矩压着,又没有其他人横加指摘,成徽帝做事随意些,也是有的。

    到底,成徽帝是君主也是夫主,沈珺悦只能依附于他。他有什么决定,她也只能听从。

    这些事情多想无益,沈珺悦站起身动了动,感觉身体已经好受了许多,便对自个儿笑了笑——如今帝王的心在她这里,他待她好一日,她便快活一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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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落时分,成徽帝总算从一堆事务中脱身,踏着日暮归来。

    见了她,第一句话便问:“可好些了?”

    沈珺悦面上一红,娇羞道:“没什么不好的,皇上别问了。”

    盛临煊便怡然一笑,携了她的手进去。

    晚膳过后,两人在院子里走了走,便又窝进了厢房看书。

    盛临煊揽着沈珺悦靠在迎枕上,宽大的一张榻,两人却偏偏要腻在一处同看一本书,得亏冰鉴里的冰管够,这样的夏日里也热不到他们。

    看到书中记载的有趣之事,沈珺悦笑着转头想对成徽帝些什么,却见他的眼睛根本没有落在书上,而是盯着旁边的书架,目光沉沉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珺悦止住了原本要出口的话,不想扰了他的思绪。但成徽帝已经看见她头转过来的动作,他收回视线温声问她:“怎么了?”

    沈珺悦摇了摇头,想想又反问他道:“皇上在想什么?”

    盛临煊垂下眼帘,忽然一笑,这笑极浅淡,有些冷清,又有些漠然,带着很多复杂的情绪,但总归不是欢喜的笑。

    沈珺悦一直注视着他,他一抬眼,便对上那双明亮清透的水眸,那里面有掩藏不住的关心。

    他心中一动,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亲,原本绕在心间的冷意也仿佛被驱散了。

    从那双美丽的眼睛移到她圆润的额头,又从圆润的额头亲到她俏挺的鼻尖,最后是那两瓣不点而朱的粉嫩丹唇,他握着她的肩,慢慢地吻了上去,轻轻地碰触,细细地含吮,耐心而又轻缓,不带一丝欲望,温柔得让沈珺悦的心都要融化了,只能晕陶陶地醉倒在他这样的深情里。

    两唇分开,沈珺悦看着成徽帝眼中蕴着的化不开的柔情,心想,也许很快她的心就要放弃抵抗,倒戈相向了。

    而盛临煊轻抚着她娇美的面容,心中亦是百般滋味。他想,正因为过去的种种境遇,他才成了如今的他,也才能遇见眼前的这个人。若他不是帝王,她也许会成为另一个人的妻子,他们应当不会相遇,更不会相爱。

    如此想来,过往的一切便都释怀了。就像冲破了重重的阴霾,骄阳重现,盛临煊身上的黯沉之气一扫而空。

    他温声道:“上次你告诉朕,在庆寿山上遇见了姑母,朕答应了你,回来就要告诉你关于姑母的事情。现在,你想听吗?”

    沈珺悦正惊讶于他的神色变换,却不妨他在此时提起那件事,顿了顿才回答:“皇上愿意,臣妾便想听。”

    他点点她的鼻尖道:“此事来话长,悦儿须得多些耐心。”

    “今日不完,可以明日再继续,我们有很多的时间,您可以慢慢。”沈珺悦歪着头笑着,眼睛灿若星辰。

    我们有很多的时间——

    盛临煊也笑了,心尖发软,爱意漫溢。将沈珺悦重抱进怀里,一手抚着她的背,一手摸着她的发,让她的脸贴着自己肩膀,将一些旧事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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