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中秋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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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环应声去了,玉璧却还有话:“主子,那花笺上可还了,这回宮宴允许宫妃献艺之事?”

    沈珺悦不以为意道:“你这丫头听得还挺仔细,是了,如有意在宮宴上展示者,便报上名去。”

    “那您......”玉璧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沈珺悦一看便知这丫头在想什么,好笑道:“我便算了,哪来的技艺,别到时候闹出笑话来,便真成了献丑了。”

    玉璧想想也是,况且皇上对她家主子已然上心,今日不同往日,好似确实也没必要再走这样的路子,倒是她想岔了。

    此事按下不提,那既然不献艺,便一门心思比美吧。

    几个宫女被沈珺悦带动,别的事情都撂下了,只管投入到扮她们主子的大业中来。

    玉环跟染紫将沈珺悦在避暑山庄新做的许多裙子翻出来,玉璧则捧出妆奁、匣子,挑着最新最漂亮的首饰摆出来,天慧也被拉过来,帮着一起琢磨搭配。

    几人兴致勃勃,力求将她们原本就美貌过人的主子,妆点得比传中广寒宫上的嫦娥仙子更动人,好在那中秋宮宴上艳压群芳。

    哪个女子不爱美,这回便是沈珺悦自己也是卯足了劲。她心知这次宮宴上成徽帝必定会当着众人的面特别注意到她的存在。

    如果她又是一副低调朴素不惹眼的妆扮,那就太不合时宜了。既然成徽帝已经算将对她的不同摆到明面上,那她也得有所改变,至少得让人瞧见,即便单论相貌,她就很有资格成为皇帝的“宠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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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笺一派发,阖宫都沸腾了,多少个在这两三年间被忽略个彻底的后宫女子捧着花笺喜极而泣,只觉自己又有出头的机会了。

    傅瑾韵仿佛魔障了一般又哭又笑,原本妖艳的高鼻深目,这一激动起来便略显狰狞。

    看得她的贴身宫女怪害怕的,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去劝道:“娘娘,您快别这样,这是天大的喜事啊,怎么还哭了呢?”

    “是,你得对,这是大喜事,我不该哭,”傅瑾韵稍稍平复了下激动的心情,接过贴身宫女递来的帕子胡乱擦了擦满脸的泪痕,满怀希望道:“苍天有眼,这个机会我一定要把握住!”

    她眼中重燃起对未来的渴望,又拿起那花笺反复地看,目光中爆出灿亮的光彩,语出坚定:“我要献舞!”

    没了皇后那个嫉恨于她的毒妇在,皇上一定能够注意到自己!

    作此想的后妃又何止她一个,八月十三,景瑞宫收齐了有意献艺的宫妃呈回来的单子,贤夫人与丽妃并坐在榻上,翻着那一叠边看边想着该怎么排。

    “献舞的竟有这么多?”看着按技艺、项目分类堆叠的单子,魏蔓蔓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她对丽妃愁道:“不曾想参与的这么多,这可如何是好,排谁不排谁的,恐到时候记恨于你我。”

    丽妃心想你贤夫人又哪里是真怕这个,不过是懒得费神安排罢了。

    面上却仍笑道:“这却好办,便按位份来罢,由高到低,全都给排上。至于最后皇上还留不留,她们还愿不愿意上场,也非咱们能左右的。”

    魏蔓蔓拍手道:“如此倒好,也省的你我白白担了恶人的名头。”

    两人又就各种节目穿插讨论了半晌,最终才确定了名单。

    谈完正事,魏蔓蔓喝着茶,忽然叹了口气。

    “姐姐这是怎的了?”丽妃见状奇道。

    魏蔓蔓搁下茶碗,执了丽妃一手对她:“咱们姐妹向来心无芥蒂的,姐姐知道的便也告诉你了,只妹妹千万别往外。”

    丽妃反手握住她手,情真意切道:“姐姐这是的哪里话,妹妹您还不知么?有什么话您便吧!”

    魏蔓蔓凑近她,紧盯着她面上表情,徐徐道:“听闻,皇上让司礼监拟高位妃嫔封号,此事妹妹可知?”

    丽妃瞪眼惊道:“竟有此事?”又忙追问“皇上要晋封哪一位?”

    观她面上神情不似作伪,魏蔓蔓才继续道:“这便是姐姐叹气的缘故,这几日怎么也听不到,本宫心里装着这事,七上八下的。”

    丽妃拧着眉,犹豫道:“这......消息可真?”

    怕她误会,忙又道:“不是妹妹不信姐姐,只是您看,皇上回来都好几日了,也不见往后宫来,这怎么会忽然又要晋谁?”

    “姐姐也觉奇怪,但只一点,这拟封号的事情是千真万确的。”魏蔓蔓拍一拍丽妃的手,忧心忡忡道:“宫里皇后与路婕妤那事之后,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本宫只怕又出个兴风作浪的。”

    丽妃对她这番表现,却只在心中好笑:什么怕兴风作浪的,不过是怕别人崛起危及她的地位罢了。

    而这贤夫人之所以愿意同她这些,不过是因她“生大公主时候伤了身子,再不能有孕”的原因罢了。

    她当然没有伤了身子,只不过拿这话糊弄其他人罢了。只是众人瞅着她自生了草儿之后,皇上偶尔也会到她韶华宫来,她却再未有孕,于是便都信了这传言。

    魏蔓蔓与她“情同姐妹”,丽妃便惯常在她面前卖惨,久而久之魏蔓蔓大概也信了个七八分。

    “唉,”丽妃叹道,“我这身子是不中用了,便是又出了哪个新人,左右也与我无甚关系。”

    魏蔓蔓急了:“妹妹怎么能这么想,便是不为你自个,也得为大公主想想啊!”

    她压低了声音道:“句诛心的话,公主毕竟不同皇子,母以子贵,女却以母贵,你要是早早认命了,草儿的前程怎么办?你也不愿意她随意配个驸马,待......以后,没有父母兄弟撑腰,她可能过得好?”

    魏蔓蔓绝不允许丽妃不争,她还指望丽妃给她当枪使呢!

    瞧她面上略有动摇,但仍缄默不语,魏蔓蔓恨铁不成钢,缓缓抛出一句刺心的话:“皇上可至今未给公主赐名......”

    她自认此言一出,丽妃作为一个爱护女儿的母亲,必定不能再保持平静、无动于衷了。

    果然丽妃手一紧,力道几乎捏疼了她。

    她却不知丽妃在心中翻着白眼:草儿之所以未取大名,不过是因她本就不是盛家人,皇上将给孩子取名的机会还给他们做父母的,只等出了宫,草儿便能有自己真正的姓名。

    但是戏还是要做的,丽妃嘴唇颤动,气苦道:“那姐姐,妹妹该当如何?”

    自觉得逞,魏蔓蔓心中得意,面上却摆出又真又诚的样子,“莫怕,只要你我姐妹同心,日后......”她脸微微带了一抹红,“若本宫能有个皇子傍身,你我便都有靠了,草儿也能有个兄弟帮衬。”

    丽妃几乎要大笑出声,不想这魏蔓蔓还做着这样美梦呢!

    她还在继续:“当然,这是后话,眼下重要的却是要保持这局面,若非你我,便是谁得了圣宠,都不利于咱们。要是有那出头的,姐姐希望妹妹不要心软才是。”

    之所以百般拉拢她,不过是因郭英出生将门,一贯来给人印象便是处事利落,魏蔓蔓便期待她对别人动起手来也能如此。

    且大概是因郭将军之故,皇上似乎特别看顾她一二,她的身份、背景,且不能再孕,绝不可能与自己竞争皇后之位,都是魏蔓蔓挑中她这颗“棋子”的原因。

    四手交握,两人俱都“真情流露”。

    丽妃感激道:“幸得有姐姐,妹妹这六神无主的,若非姐姐指点,只怕草儿的将来就要毁于我这母妃之手了。”

    顿了顿,眼睛闪过一道厉芒:“姐姐放心,想越过我们姐妹,可不太容易。”

    郭英当晚便给成徽帝递了信,言道魏蔓蔓野心勃勃,意在后位,成徽帝若要将心上人摆出来,须得心提防她使坏。

    飞鹰带回成徽帝的口信是,既魏蔓蔓贤夫人的位置坐得太舒服,便想法给她挪一挪,让丽妃配合则个。

    惹得郭英气闷道:“这倒好,来来回回,事情又到了我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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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那些勾心斗角的,两三日转眼功夫便过,八月十五中秋宮宴终于在众妃期待中到来。

    刚过晌午,满后宫的女子便都开始了沐浴更衣,熏香梳发,对镜理妆。整座皇城各个宫室都蒸腾起氤氲的水雾,似乎空气中都飘散着一阵阵花香。

    沈珺悦洗完香香的花瓣澡,穿着中衣趴在榻上,玉环玉璧在她身后帮她烘着头发,染紫则站在衣架前一点点抚过沈珺悦今晚要穿的宫装,再三确认无误。

    天慧站在一旁,盯着正在梳妆的沈珺悦发呆。染紫毕竟是尚服局出来的人,于服饰搭配,化妆扮一道上比之其他人都更为高明。

    经她巧手理完成的沈珺悦,轻扬起宽袖,裙摆垂于身后,款款碎步出了内室,走出起居室,走到廊檐下,被那西斜日一照,似乎浑身都闪着耀人的光芒。

    院中站着灵雨殿的宫人们,她迎着众人的目光,唇角微勾,只浅淡一笑,便已美不胜收。

    太监半晌合不上嘴,直到沈珺悦又进了起居室去,他才揉了揉自己的脸喃喃道:“奴才刚不是看见仙女了吧?”

    又举着个大拇指对大太监福禄道:“咱们主子这一扮起来,这美貌在宫中,该是这个吧?”

    福禄将他举着的大拇指一扭,太监忙缩回手捧着道:“哎哟!福爷您做什么!”

    “会痛吧?那便对了,咱主子这美貌便是比仙女也不差什么了。”

    福禄摸着下巴眯眼道:“你福大爷在宫中这么多年,虽如今偏居这一隅,可这宫里形形色色的宫妃还真见不少,再没见过比咱主子更标致的了!咱们这云溪宫啊,该热闹起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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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未暗,宫妃们便按着花笺上的时间一个个提前出发了。

    往年的中秋宮宴多设在栖凤宫,而今年的宮宴,贤夫人不好设在自己宫里,便别出心裁地设在了御花园。

    从五品以上宫妃在宫中行走便可使唤肩舆,只是能不能坐上也不一定,内务府看人下菜碟,不受宠的宫妃便是提前报请,也未必就能坐得上。

    从三品以上宫妃则有自己的专属轿撵,要用时随时传唤即可。

    故而到了赴宴的时间,便有那坐轿撵的,坐肩舆的,也有步行而去的。

    得了成徽帝的吩咐,李保早早便给内务府那边车架处透了信,只不过的是玉璧表兄的旗号,只是帮着表妹在主子面前得脸。

    莫他李大总管干儿子的身份,便是他一个乾泰宫行走太监便高人一等,个招呼,车架处的人当然要给他面子。

    故而肩舆早早便候在了云溪宫门外。也免了沈珺悦穿着漂亮宫装、轻软绣鞋,却要走上老远的辛苦,能偷个懒,何乐而不为。

    出门前沈珺悦思量片刻,点了玉璧跟天慧随侍,便出发往御花园而去。

    转过了云溪宫这一片,到了宫道上便免不得要与其他宫妃相遇了。其他宫妃之间,或早已相识,或互相扫一眼对方身上的规制,便知道孰尊孰卑。

    但沈珺悦于此道不通,又没一个识得的,亏得有玉璧从旁提醒才没失了礼。

    只是几乎每个见到沈珺悦那张脸的人都惊了一惊,暗道宫中竟还藏有这样一个美人却无人知晓,简直天方夜谭。

    在这路上遇到沈珺悦的人都隐隐将她视为劲敌,也都觉得,今晚的宮宴,只怕要风云变幻了。

    沈珺悦自然也感觉到投注在自己身上的一道道不善的目光,敌意如有实质,她早已千疮百孔了。

    她抿抿唇,忽略外界的压力,告诉自己,这一遭必定是要走过的,想要继续往上,去到那人的身边,占据独一无二的位置,那么,便抬头挺胸,堂堂正正地朝前走吧。

    御花园入口处,先到的宫妃有熟识的三三两两聚在一处,看见上官飞雪冷着一张脸,着一身雪色衣裙飘飘若仙地走了进来。

    有离得远的便当没看见避到她看不见之处,离得近的便忍着哆嗦上前见礼。

    看着面前几个家子气的低位妃嫔,上官飞雪一句“上不得台面”含在嘴里,最终只是轻哼一声,便径自往里走去。

    看见这一幕的幸灾乐祸者有之,暗自同情者有之,只都不约而同地避开了上官飞雪。

    御花园内布置得美轮美奂,造景、凉亭之上张灯结彩,树上亦挂满了各色灯笼,如今天色尚早,只能看见满园的彩色,待到天暗下来,华光齐绽,必定满目琳琅,星火灿烂。

    沈珺悦走进来时,正为这布景惊叹,走着走着忽而听见几个背对她的宫妃正窃窃私语着,语气愤恨,什么“白瞎了那张脸”、“恃美自负”、“刻薄成性”张口便来。

    她微感好奇,悄悄地瞥了玉璧一眼,便领着她们往人少处走去。

    玉璧早憋不住了,一离了人立刻便声道:“她们定是在那上官昭媛。”

    “上官”这两个字一出,沈珺悦也知道是谁了,太傅的孙女,想到这里,不免又想到悯王之事,不知成徽帝是否已拿了太傅夫人责问。

    他刚回宫来,诸事繁重,应当还未及处理。瞧那上官昭媛还有闲情欺负得其他宫妃集体声讨,便知她家应该没什么变故。

    沈珺悦这一进了园子,见着的人便更多了,免不得与那些女人互相见礼。她挂着标准的微笑,云溪宫灵雨殿沈贵人的名号便飞速传遍御花园。

    假笑久了也累,沈珺悦别过一位秦良人,便循着摆宴处而去,想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来缓口气歇一歇。

    她自去休息,却不知自己的出现犹如深水鱼雷投在了海里,炸得那些宫妃们回不过神来。

    原本一个个都信心满满,似乎今晚便能夺得圣心、独得圣宠,然而继上官飞雪之后,又见到了沈珺悦,好几个修炼不到家的脸上的笑明显可见都勉强了起来。

    自己的精心妆扮,在她面前便如萤火之光与日月之别。

    有那艳丽款的与她站在一处,便显得过于招摇俗艳;而作清新自然扮的也不能幸免,在她身边则被衬得黯然失色。

    康贵嫔来得稍晚一些,有与她交好的人见了她便急忙上前,将横空出世的沈贵人名号告知她,又拉她站在树后,冲着远处坐在席上的沈珺悦指指点点。

    隔得太远,且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康贵嫔便看不太清楚,只是旁边人得信誓旦旦那一位如何如何美,她便想过去会一会。

    只是还没等她迈出步子,便见前面上官飞雪走过。她心中一动,忽然问道:“是你们口中的沈贵人美一些,还是上官昭媛美一些?”

    那妃嫔还真拿那两位在脑中认真比较起来,过了会儿声道:“嫔妾以为,沈贵人更胜一筹。”

    康贵嫔心跳加速,她也分辨不清自己此刻的情绪,只是有些嫉妒,亦有些解气。

    那上官飞雪不是自诩为后宫第一美人么,今日这第一美人的名头换人做,就不信她不难堪,不妒恨。

    她心中思量:该怎么让这两人正面对上?以上官飞雪的性子,也许只需要让她见到那沈贵人的脸,便能引她发那臭脾气了吧?

    今晚皇上也会来,若被皇上撞见她欺辱宫妃的丑恶嘴脸,岂非妙哉?

    原本只是灵光一现,然而越想越觉得可行,康贵嫔心中火热,躲在树后,目光在不同方位的上官飞雪与沈珺悦间来回游移。

    作者有话要:最近评论、霸王票、营养液几乎都木有了,可爱们是抛弃阿喵了吗,哭唧唧.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