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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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远一夜没睡, 把萧子君送回去之后连夜叫来了二位使者。

    东西和南北站在殿里等他,困得两个眼皮相互架, 东西站着站着身子一歪靠在南北肩膀上睡着了。南北一耸肩, 他吓得一个激灵, 醒了。

    “找你们来有点事,长话短。”方远的声音在后方响起, 他走过过道站定在两人面前,“南北, 你还记得上次去城北村抓的那只猫吗?”

    南北点头道:“记得。君上想养猫了?那只猫的毛色是不错,我当时一眼就看中了……”东西低着头拿胳膊肘捣了他一下, 南北立刻改口道:“啊我的意思是君上要是想养猫, 我给您找个更好看的。”

    “不用了,那只猫的样子你记得多少?”

    南北回忆了一下:“那只猫毛色雪白,长得也很好看, 如果同类相比的话还是很好认的。”

    方远道:“两件事需要你去做。第一, 你手下人多, 想必能人也不少,探查力比较强, 无论你用什么方法,把这只猫那天在城北村的行踪给我找出来。第二,你去江北找最好的画师, 把你见到的告诉他,让他把那只猫画出来,尽可能要像, 画完之后带回来给我。”

    南北看方远一副严肃的样子,自己也跟着严肃起来,现在一点困意也没有了,回了句“领命”转身走了。

    “那我……”二使者向来都是一起出任务,头一次南北被派走了自己还留着,东西有些不知所措的望向方远。

    “你有更重要的任务,不仅重要而且紧急,辰时之前务必要办好。”

    东西简直不敢相信,内心翻腾着激动和喜悦,没想到君上这么信任他,把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他坚定道:“定不负君上所托!”

    方远忽然笑了,凑近在他耳边了几句,东西使者听完瞪着眼睛,不敢置信:“啊?”

    ……

    萧子君睡眠很浅,昨晚与方远在外面溜达到快早上才回来休息,睡了没几个钟头他就醒了,刚穿好了衣服下床,卧房的门就被人悄悄推开了。

    那人朝里面探着头看了一眼,萧子君坐在床边:“醒了,进来吧。”

    端着水盆和早餐的人鱼贯而入,在桌上一一摆好之后才对萧子君:“君上让我们来服侍您的,他您要是醒了,吃过早饭就出门走走,他在昨夜的那棵树下等您。”

    方远这两日很忙,有时候两句话就匆匆走了,昨晚得了些线索今天应该顺势去查了才对,不知道是遇上困难还是怎么了。

    “他没什么事?”

    “没有。”

    萧子君整理好衣服去擦了把脸,“知道了,你们回吧,我等下自己过去。”

    桌上的早饭很精致,都是方远挑的他爱吃的,而且花样不同,萧子君根本吃不完。他只喝了一点粥,怕方远在外面等他太久,放下碗筷就出门去了。

    走在长长的走廊里,总觉得今天有了什么变化,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顿住了脚步转头看着四周。

    是有了些变化,这里一直用紫色的火作为照明的灯火,让本来光线就暗的地方显得阴气森森,今天所有墙上挂的灯火全换成了蜡烛,外面罩了一层浅色的灯罩,四周被照的明亮亮的。

    厚重的钉子大门开,外面的结界上隔几步就挂着一个灯笼,漆黑的空地被照的如同白昼。

    萧子君朝远处望去,枯树孤零零的立着,树下没人,方远还没到。他走过去准备在树下等一会,往前迈了两步,脚下的土忽然裂开一条的缝隙,一株嫩绿的草以明眼可见的速度急速生枝发芽,最后开出一朵纯白的花。

    萧子君不明所以,怔着看了那朵花一会,看它没了别的动作,心里有些疑惑但还是绕过它朝前走去。

    他走一步,踩过的土地便裂一分,一株白花迅速绽开。等他发现的时候,身后已经是一条白花簇拥成的路,微风一吹白花摇曳起来,甚是好看。

    他站在树下背手远望,霎时间成片的短枝从地下探头,迅速生长开花,白花开的紧凑一朵挨一朵,把细的绿叶掩盖在花瓣下面,一眼望去成片的白色花海,如同初雪后的大地上覆了一层银白。

    起风了,漫天的白雪散了下来,纷纷绕绕的掉在他肩上、脚下,他伸手接了一枚正要飘下来的,一片白色的花瓣落在手掌心里。

    “师尊——”

    听到有人唤他,一转身看到方远从树后抱着两坛酒走出来。

    “你……”看到他发上落了些花瓣,笑意在脸上漾开,萧子君一时失了神,这春日飞雪的情景一定是他的手笔,“你怎么突然……”

    方远与他并肩而立,看着眼前漫天飞舞的花瓣,对自己的成果颇为满意,他道:“这是‘六月雪’,它的花只在每年的春末夏初时盛开,我叫使者连夜去寻了些花种,可惜时候尚早,我就用魔气提前催开了。”

    “师尊不是问我,今年还会下雪吗?这里的确不会下雪,可如果是师尊想看,我就能让它们一直开下去。”

    趁着萧子君还在愣神之际,方远把怀里抱着的酒塞在他手里:“依着往年萧山的规矩,年关前要把酒埋在所有的树下,等过年的时候就可以挖出来喝了。虽然现在离过年还早,但是好酒不怕陈,这里就一棵树,我们把它埋在这,过年的时候我与师尊同饮,怎样?”

    方远脸上满是认真,任何的理由也无法让人拒绝他,萧子君道:“好。”他蹲下身,也没瞧见有什么挖土的工具,就把宽袖往上拽了拽,拿手空挖了起来,好在土还算松软,戳了几下再将土捧走就留下一个坑来。

    方远低头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道:“师尊。”

    “嗯?”

    “我仔细想过了,我觉得我还有一些事情必须要去做,等此间事毕我就想个法子辞了这魔君的位置。我不要这股力量,师尊也不用费力重修灵力,我们游历山水林间,没有人能找到我们,我们也不再去管别人的纷争,如何?”

    萧子君起身,拍掉手心里的泥:“你当真这样想?你身上的这股力量虽不算正道,但也是世间罕有,你不会后悔?”

    方远语气轻松起来:“当然不会后悔啦,我巴不得呢,想想在北崖的那段日子,比现在快活多了。”他弯下腰,把酒封还露在外面的部分用土埋好,“一年时间,等来年快开春之时,饮了这两坛酒,我带师尊离开。”

    风停了,散落的花瓣少了,六月雪被魔气催开,枝叶上的魔气耗尽花就开始败落枯萎。方远和萧子君准备回去,枯树忽然摇摇晃晃掉了些碎枝下来,“咚”的一声一个庞然大物砸在地上,正好掉在两人面前。

    东西使者捂着腰从地上爬起来,一张煞白的脸上写着不满:“君上,好了我在上面控制风吹花瓣,你给我手势喊停的,你是不是把我忘了?我抱着树在上面足足待了快一个时辰。”

    方远不动声色的抬头瞅了一眼,这树还挺高的,摔下来应该挺疼的。他有些不好意思:“许久没和我师尊话了,一时兴起忘了你在上面了。使者辛苦,这月月俸双倍,假期双倍,如何?”

    东西委屈的撇了下嘴,倒也不算太亏,后面的话全咽回肚子里了。

    结界波动了一下,从外面进来个人,慌慌张张往大殿的方向跑,跑到一半一个转向又跑了回来。

    南北喘了口气,看着周围全是花花草草,有些懵过头:“这个在搞什么新活动啊?”

    “情调,情调懂不懂?”想来他们也不懂,方远呼一口气,“你这么着急后面有人追你?”

    “不是。”南北从手里变出一卷画来,“画找人画好了,您看看。”

    不得不,这两人的效率确实很高,方远接过画卷,拆了封绳,两手一拉开——

    一只栩栩如生的猫跃然纸上,神态、毛色、动作都如同真的一般。

    “这……”

    “它……”

    看到画卷的时候,方远和萧子君几乎同一时间开了口。

    “师尊先。”

    萧子君又看了一遍画上的东西,“这是你在城北村遇到的灵物?”

    “是。”

    “我好像在万平宫见过这只猫。”

    “什么?”这回轮到方远惊讶了。

    萧子君摇头:“钟离邑身边养过一只猫,它曾经扒翻过我的墨,有些印象,感觉相像,不能完全肯定。”

    萧子君的话音刚落,南北立刻接了上来:“应该没错!我手下有个专门探查的,嗅觉极其灵敏,昨晚探查发现城北村近半年来唯一去过的灵物就是那只猫,我们跟着气味一路北上,但是最后在离万平宫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气味消失了。”

    方远盯着手里的画一言不发,努力在思考着什么,“给我一支笔。”

    东西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还是幻化了一只毛笔递给他。

    “我有一个猜想,这个猜想一旦成立……”他止住话语,其他人都没有话,等着他接下来要的,方远开口一边一边用笔在画上勾勒:“五年前城北村出事的时候,有个村里的老人给我,当晚他们听到了铃铛的声音,当时我怀疑的人是无厌,可是这人消失匿迹多年,后来没有头绪我竟然把这个重要的点给忘了。”

    他草草几笔画好,添的几笔和原画格格不入,但是萧子君一眼看到却惊了一下。

    猫的四爪上被圈了个圈,画上一串铃铛。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只猫或许是当年的常、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