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用黑漆漆的瞳仁瞥向张活柔， 抬起手， 用手臂挡向剑风。

    剑风利如尖刃， 张活柔没手下留情，只屑一斩， 女鬼瘦骨如柴的手臂就此断开，滚落地面。

    断落的手骨枯败浮肿，惨白如灰， 毫无血色。

    失去一条手臂的女鬼似乎没有知觉， 不惊不叫。

    张活柔从来不想赶尽杀绝， 可女鬼没有半点收手的意思， 她吊挂在从心身上，吸血鬼般死死咬着从心的喉咙， 不曾松动过一丝一毫。

    从心几乎发不出声音， 尖锐的痛楚从喉间蔓延全身， 感觉将要窒息。她尝试挣扎，双手扣住女鬼的肩膀想推开她， 可惜徒劳无功，自己的脑袋依然仿佛快要从脖子上撕下来。

    张活柔朝女鬼再挥一剑。

    女鬼拿另一条手臂挡，她也许不在乎断臂， 又也许除了这个方法， 她想不出其它抵御的可能。

    没有意外地， 剑风将女鬼的另一条手臂也斩了下来。

    两截僵直浮肿的手臂瘫痪在地， 完全死物一样，不见生气。

    眨眼丧失了一双手臂， 女鬼却不为所动，她利牙咬住从心，瞳仁怒瞪张活柔，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看得张活柔心里发寒。

    她猜测，假如她再攻击，女鬼会果断地拿腿拿身躯来抵挡，除非她的脑袋被劈开，否则她不会放过从心。

    这种同归于尽，无疑是凶残歹毒，但也极度愚笨和粗暴。用牺牲自己的方法去消灭对手，无仇无怨的情况下，只能明女鬼当真是不折不扣的一个孩子，她的想法太过率直与简单，甚至是没有智慧。

    从心吃力地发出呜呜的叫声，她不想死，她希望得救，她没想过原本可怜楚楚的女鬼，居然会厉害到威胁性命。

    张活柔握紧桃木剑，剑尖直指女鬼，厉声警告：“再不松口，我一剑送你永不超生！”

    女鬼斜着脸，黑沉沉的瞳仁瞪着张活柔，眨都不眨，面不改容。

    张活柔瞄准女鬼的背胸，举剑直直刺过去，不再多一个字。

    女鬼果然蠢钝地拿脚挡，只是来自后方的攻击避无可避，张活柔那一剑，准确无误地刺中女鬼的要害。

    女鬼“啊”一声惨叫，终于松开口，在张活柔拔出剑之后，落叶般轻飘飘跌落到地上。她失去了双手，只剩身躯与双脚，痛苦地蹬着叫喊，滚翻腾。

    张活柔第一时间扶住从心，急问：“还好吧？”

    从心大口大口喘气，她很想“还好”，但她实在不出来，女鬼将她的喉咙咬掉一半，其恐怖状连她自己都不敢看。

    她非常难受，无力地对张活柔摇了摇头。

    张活柔立即从背带裤左后兜摸出一张“聚魂符”，用朱砂火柴点燃后迅速洒至从心身上。

    暗红的符光微微发烫，温热着从心的魂魄，感觉像在寒冬里晒太阳，身上的难受渐渐消去，喉咙的伤势一点点慢慢自愈。

    “你休息下，很快没事。”张活柔将从心安置好，回头看地上的女鬼。

    女鬼没有哭，只痛苦地惨叫，双眼紧闭，充满攻击性的宽嘴利齿也不复存在，看上去，就是一个负了重伤的普通孩子，若不是见识过她凶残的一面，张活柔与从心会同情她。

    张活柔质问她：“你有什么不满和想法，可以好好！从心对你不够温和客气吗？你居然假装幼弱，对她出手，而且还是杀人的劲！一个孩子心机这么重，还虚伪狠毒，哪里学的！”

    女孩明显害怕张活柔了，趁着张活柔扶从心，她滚爬着离开，不过负伤太重，爬不远，张活柔两步就跟上来。

    女鬼吃力地撑起身体，后背死死抵着墙，满脸惊慌，却不话。

    她此刻头发凌乱，随意扎的辫子不知几时散败了下来，又急促地喘气，发出的声音奄奄一息，随时会魂飞魄散。

    张活柔：“原本我可怜你，有算找三老头商量，想办法让你下辈子投户好人家。”

    女鬼第一次提到“爸爸妈妈”时，张活柔猜测前业主夫妇是她的父母。

    不过这对父母未必称职，他们很有可能在女鬼生前虐待她忽略她，导致女鬼出奇的瘦弱，又衣着褴褛，一点都不像有父母关爱的孩子，哪怕落水了，也无人知晓。

    孩子被父母虐待至死，在9102年的今天，屡见不鲜。至于原因，各种各样。眼前这个女鬼生前的遭遇，估计与重男轻女有关，所以她死后欺负前业主的儿子，亦即是她的弟弟，以图报复。

    她这样做，当然有错，但最错的，最应该受到惩罚的，是她的父母。张活柔念着她年纪，起初的时候有替她想过出路。

    现在，张活柔继续往下：“现在你等着魂飞魄散吧，如果觉得痛苦，我可以再刺你一剑，让你走得痛痛快快。”

    这话听起来冷漠无情，女鬼也自知魂魄撑不了多久，一时之间，她明白了自己将要再死一次，又慌乱又难过，喘息声中带着哽咽，呜呜呜地低泣起来，沙哑叫着：“爸爸……妈妈……”

    张活柔任由她，转身回到从心身边，问：“感觉好点没？”

    “聚魂符”是继“续命符”之后最贵的符纸，效力不容觑。

    从心喉咙的伤势已经愈合得七七八八，上气接上下气，整个魂魄复原良好，脸色也精神了许多。

    “我们回去吧。”张活柔，“要不要我背你？”

    从心轻声反问：“这就走？她……”

    声音里仍有些疲惫。

    张活柔扫了眼墙角的女鬼，冷声：“不管了，明天再来‘安居乐业’。”

    她是心肠硬没错，但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一只孩子鬼灰飞烟灭，这是她收拾凶宅三年以来的第一次。

    这时女鬼叫过来：“姐姐，姐姐，姐姐别走……”

    “谁是你姐姐，别乱叫。”张活柔没好气地。

    “姐姐，我想见爸爸妈妈……”女鬼声若蚊呐，苦苦哀求。

    张活柔“切”了声：“你要是没咬从心，你见谁我都满足你。”

    女鬼听不见听不懂似的，呜呜呜地自言自语：“我想见爸爸妈妈，我想见爸爸妈妈……”

    张活柔也假装听不见，她催从心上背，要背她走。

    从心却：“活柔，你帮帮她？”

    张活柔大皱眉头：“你别圣母行不行？忘了她刚才怎么咬你的？”

    从心不吱声了，爬上张活柔的背。

    从心是鬼，轻得跟树叶一样，张活柔背她很轻松。

    走向房门口，经过女鬼脚边时，从心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脸容消瘦，衣衫破烂，没了两条手，的个子缩着瑟着，狼狈痛苦，嘴里哭叫着“爸爸妈妈”……

    从心受不了，又开声：“活柔，你帮帮她吧。就一次。”

    张活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