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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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黄琅高举着那幅画卷, 手酸了,脸色也变了。跪着的宫人中间才响起一些细微的声音。

    一开始, 是玉芳提起了双杏的名字。也不知道究竟是不屑她‘招惹’皇上的行径,还是纯然的嫉妒,她的脸色忽明忽暗, “双杏”两个字从她口中吐露,竟然煞是刺耳。

    双杏跪在皇后身后,眨眨眼,没能避免地听见了嘈杂中夹着的自己的名字。一瞬间从后脑勺开始发麻, 心提到了喉咙口。

    心中暗暗祈祷却也是没有用的, 黄琅察觉殿中宫人的眼神皆若有若无地投射到皇后身后的宫女身上,再定睛一看,那不正是那日在中宫宫门前提着食盒轻嗅腊梅的宫女吗。他微微一笑, 直起身子在皇上耳边耳语一番。双杏就看见那人的视线往这边来了。

    他眼中没有痴迷, 毕竟也是阅人无数的最高人, 只要他一声令下,全天下的女人又有几个不向他臣服呢。他曾经掠夺过世人赞颂的最美、最端庄的女子,也品尝过异邦妖媚的舞姬。她们有的清纯、有的大胆,有的心甘情愿、有的痛苦万分……但无一不最终臣服于他。

    和那些美人相比,双杏又算得上是什么呢。但他还是再度找上了她, 为什么, 为什么?

    他的眼神像一把刀子,但里面的只有尖锐的无情,却没有钢刀利水般的利落。他眼底的是欲望, 却又不是对一个女人的,而是对不可违逆的权力的。

    欲望是对理智的退让。

    双杏一边躲避忍耐着这眼神,一边瞥向黄琅纵横皱纹的脸上带着的笑。

    她有些晃神:你让一切开始,就像让一匹疯了的烈马拉车,你懂得怎么开始,却不知道怎么结束。索性让它行得更快些、更快些,直到所有人都陪着你走向毁灭。这些是当你扬起鞭子的那一瞬间就无法改变的。

    皇家的人,凤骨龙姿,无论男女,长相都是极出挑的。皇上旧时也是俊美无俦,气宇轩昂,但随着时间推移,一年又一年的放荡肆意下来,他只剩下俊朗的一张皮,皮下和骨头里早就烂得不能再烂了。

    皇上从来都没有发现,他自以为的独断专行,实际上也被其他人所操控把握着。他的身体上像拴着一根线,而被舞弄的人永远没能明白自己是被舞弄的。

    明明应该是在权力顶峰站着,牢牢把控着一切的人,却可怜得好像一个傀儡。连双杏都觉得他可怜,连一个幼年就家毁人灭、漂泊无依的宫女都觉得他可怜,但这些话她永远都不会出口来。

    她只是低下头,像是那天在中宫宫门口遇到皇上与黄琅二人时一样,目光要把地面灼出个洞来。

    黄琅首先起头:“我们要找的可就是这位双杏姑娘。”

    皇上的视线逡巡片刻,仿佛还算满意双杏低眉顺目的样子。就吩咐陈皇后把这个宫女给了他去。

    他开口后,面上没带出什么其他的神色,但却从眼神中能窥得一些享受。是的……享受,他像是在期待着享受这个从没向他权力真心屈服的女人的逢迎,享受权力居高临下的倾轧,以及眼前他的发妻不得已的尊严坍塌。

    可陈皇后的反应出乎了皇上的预料,出乎他身后的黄琅的意料,甚至出乎了殿内所有或是心惊肉跳或是冷漠以待的默不作声的宫人的意料。

    陈皇后回头看双杏,双杏和安兰跪在一处,她们方才正在侍奉陈皇后与太子,本是和乐融融的母子天伦,却倏忽被破。

    双杏心底一片冰凉,后背却沁出了一层冷汗,脸上露出连续遭到击的迷茫神色。

    陈皇后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是了然。她相信双杏是不会像中宫、或者整个后宫众多妄图爬上龙榻的女子一般,最大的可能性便是他的丈夫偶然间遇上了她,后来又在黄琅的提醒下记起记忆零碎处本来无关紧要的某个清丽宫女。

    和过去很多次都一样。

    这次,她不能再为她的丈夫开脱:他只是因为那阉人蛊惑,他其实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不堪。

    可是不是,他就是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骤然改变,软弱而冷漠,只知道用权势压人,其他的,什么都不懂。——这一切都在他眼睛里明明白白地躺着,只是她过去一直不愿意发现。

    再回头看一眼煞白着脸的太子,低着头的双杏,陈皇后眼里的悲哀要滴出来了。

    “我不许!”她突然爆发,连要用‘臣妾’自称都忘了。

    陈皇后的身子虚弱,讲话也温温柔柔,平日从未大声喝令过谁。但这三个字却是她咬紧牙关,生生喊出来的。

    她一改往日对皇上的平和淡漠、心如死灰,第一次瞪大眼睛,要看清楚她的丈夫。

    ——这个世上最尊贵的人。

    她抬起头,恨恨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她终于明白他在长久的疯魔中没能留下什么理智,只有被引诱的自大和偏颇。

    “咳——”陈皇后这气势,却只维持了片刻,怒火攻心,逼得她不得不躬下|身子,忍受喉间刺痛。

    但她还是强行撑着脊背,不让自己的后背塌下去。塌下去,就彻底立不起来了,唯有支起来,既是替自己,也是替别人。

    黄琅眯着眼睛笑,上前一步,站在皇上身侧,帮他在一旁解释清楚:“皇后娘娘,这是皇上施的恩啊。”

    陈皇后斜觑他一眼,闭紧了嘴,竟是一个字也不愿意跟他讲的。

    他以为他所谓的无上荣宠,谁都愿意要吗?

    他稍微施下点点雨露,就值得那么多女子疯狂哄抢吗。

    他在后宫中纵情声色,将这满宫搅和得如何如何,她都可以假装自己看不见。可他凭什么,凭什么非要到她的宫里来?

    还当她是初初生产,体虚得管不得事,眼睁睁地看着他将她宫中的大宫女们一个个填了后宫……过了许久,待景儿满月了,她才发现满宫里竟是少了那么多好颜色的适龄宫女。有的人,她本都为她们算好,合算着放出宫的事宜……

    陈皇后昂起头,他没让她起身,她就一直保持着行礼的状态,矮上他半个身子,但眼里却丝毫没有臣服的意思。

    她再重复:“我,不许!”

    “陈氏!”他眸间分明的是恼怒和失望。

    他在恼怒什么?他在失望什么?只因为她作为他妻子、作为后宫之主、作为一国之母没能把身边的宫女送给给他当个玩|物吗?

    “……皇后娘娘,您僭越了。”候在一旁的黄琅替主子开口道。那副画像已经被他收起,他松松地拎着它,但那上面的内容还是重重地敲击在殿内每一个人的心头。

    皇后转头,目眦欲裂:“哪里有你这阉狗话的余地!”若是这世上她有谁要恨的,皇上于她爱恨交织暂且不,这阉人却是头一个的。

    黄琅稍稍张大嘴巴,又讷讷闭上,眼底埋着被落了面子的愤恨,面上却还是顺从慈悲的样子。但无论如何,他是闭上了嘴,没再在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夫妻之间插一句话。

    “皇后又何必如此……”这全天下的主人看起来也被她吓了一跳,但他身上乍现的软弱不过瞬间就又变成了强横。

    “若是你不愿坐这皇后之座,只管不坐便是。”

    若是他温声软语地哄她一哄,她也断然不会这么恼怒。寻常人听到这话,早该瑟瑟发抖该退让便退让、要割地便割地,可她不是!

    陈皇后昂起下巴,整个人分明极瘦,受前几日生的病影响,即使太医开方子为她补了又补,但整个人还是有些脱了相,她缓声道:“陛下妄言。”

    “臣妾乃先帝亲自下旨与您赐婚的发妻。于后宫,臣妾为您生下独子,开枝散叶,于前朝,臣妾父兄皆鞠躬尽瘁,尽忠尽责。”

    “怎么论,都轮不到您来废后。就算您想废了臣妾,也要看这折子拟不拟得出来!”

    理智乍然回笼,陈皇后清楚地明白两个人的关系地位,口中终究带上了尊称,但那话丝毫不客气,几乎可以是撕破了脸。

    她的眼神是冷的,可惜到最后几个字时,还是不免语带哽咽,毁了前面铺垫出来的所有恨意。

    陈皇后用一双白皙枯瘦的手擦了擦莫须有的眼泪,她以为眼前湿湿的是泪水,其实竟是额前滴下来的冷汗。——她竟是连自己有没有流泪都分辨不出了。

    对面的皇上却无话可,虽然他每天昏沉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但无论是哪个他——犯浑的、理智的,都没办法对皇后的话进行反驳。

    看气氛胶着着,他一气之下又了浑话:“那我若是偏要呢!”

    话语间也不知道是偏要废后还是偏要那个宫女。

    陈皇后也听不懂,但她根本不想听了。满宫宫人跪在眼前,她对他也不得、骂也骂不得,她只是恨恨地瞪着面前二人,拿后背对着双杏和安兰,好像誓要护住她们的样子。

    深呼一口气,她缓缓道:“臣妾不知!”

    皇上听到这不忿的四个字,又看见她似乎永远都不会退让的、凝着不驯的眸子,一时之间怒火攻心,竟是随手在桌边拾起一只盛了热茶的瓷杯便掷了过去。

    陈皇后躲闪不及,只能微微向后瑟缩几寸。她就眼睁睁看着那盏茶直直向她而来,临到眼前时,擦着她的肩膀落在地上,热茶洒在她、双杏和安兰三人的裙摆上。

    皇上也没想到自己能扔得如此准,一时之间竟也一个字都不出来。

    帝后二人间单纯的争吵,就已经能让满宫人匍匐到地面上。看着如今闹剧一般,一众宫人更是希望自己不如就此消失为好。

    两个人针锋相对了一阵,这殿内竟比方才还寂静。

    若是帝后之间比的是耐心,那一众宫人拼的就是耐力了。

    看着皇上和黄公公两个人来势汹汹的样子,就知他们是不得到一个结果死不休。

    就在双杏顶着殿内其他宫人针刺般的目光和对面黄琅那肥腻又恶毒的眼神,犹豫着要不要索性站出来时,她看见一个影子先于她,从皇后身后走了出来。

    是安兰。

    “黄公公,您要找的人不是双杏。”

    ‘要是以后一直都能这么和你话就好了。’

    她耳边又响起前晚安兰把头埋在她肩膀声的这句,但现在它的声音越来越大,不断回响着,直到盖过安兰正在的那句,把她完完全全淹没。

    本来是站在她身边的人,一下子却又挺胸而出。连带着,两个人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但那距离不仅是一步或是两步可以衡量,连时间也被拉长,两个人之间,一瞬间就相隔了万水千山。

    安兰的背影很美,双杏恍然她竟然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这么清楚地审视她,——她的身姿婀娜,直直跪着,艮着脖子‘口出狂言’。但双杏眨眨眼,又能看到她仿若无畏底下的无助,她看到她的后背瑟缩着,若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来那颤抖。

    红唇轻启,她还是开口,轻轻柔柔地,却带着几分孤注一掷地决绝:“是奴婢。黄公公找错人了,那是奴婢。”

    在获得殿内主子的眼神后,她扬起一截裙摆,只把绣花那处展现出来。

    “这裙子也是奴婢的。正和那画像上的一样。”

    “之所以是兰花,是合了奴婢的名字,与他人一点关系也没有。”

    兰花很美,即使方才沾上了几滴热茶,却还是显得它清丽脱俗,和安兰这个人一样。

    黄琅没话,一双眼睛却显出他在思考:那日他谁也没选,手指最终指向了桌子中间,并且吩咐那个太监再画出一幅结合双杏和安兰二人相貌的画来,就是为防着今日这般事的出现。

    对他来,无论是哪个宫女,——都无所谓。只要让皇上想起来那日,知道他又给他寻了个体己又柔媚的人儿来,记得他的好,更信他些,——无论是谁,他都不关心。

    皇上量眼前站出来的女子,的确是比方才那个更美些,方才那个总归年纪些,也是不知趣,竟然就看着他和皇后争吵。

    至于那日他究竟看见的是谁,谁又能记清楚呢,若不是黄琅,他早就忘了那个在腊梅丛中的影子。既然这个宫女穿着那日那条宫裙,那便是她,便是她吧。

    能让皇后低头,让她把自己的人拱手让出,无论怎么样,他都不算亏。

    皇上又令黄琅展开手中画卷,也不知道一个本就专横独断的人要什么服众,他求的,不过是在与皇后的战役中完完全全的胜利罢了。

    黄琅又摊开那幅画卷,画上的女子的眉目一瞬间好像又变得和双杏不甚相像,——而是变成了安兰的模样。尤其是那身衣裳和高挑婀娜身材,此时竟然越看越不像双杏了。

    来自这两个人的压力霎时间消退,宫人们也都能长吁一口气。接下来,就只看皇后怎么。

    陈皇后无话可,既然是本人都站出来了,她又有什么挽留、保护的余地呢,难道非要跟那些姑娘,皇上薄情寡恩,上他的龙榻可不是登天梯。

    安兰像是狠狠扇了她一巴掌一样。但若是没有她,她此时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下台,如何结束今晚这场闹剧。

    她的眼睛好像一瞬间失去了光彩,双杏也怔怔地,她们谁都不知道未来会走向何方,也不知道安兰的发声是对……还是错。

    至少这一秒,双杏知道,她可以免遭她心中最恐惧厌恶之人的折辱。

    这一切的开始是怪不了谁的,但这一切的结束还是要仰赖那个明明也很娇弱的少女。

    她在心里轻轻呵问:这是安兰想要的吗?经由此,她真的能从此再无顾忌地畅想那山川河流、纵横她的天上人间吗。

    还是,无论是谁,也逃不过总是要被现实拉进另一重更刺目的悲剧。

    心满意足地交待一番,黄琅与皇上一同离去,这次总归没有摁下膝盖来迎,摁下膝盖去送了,——这满宫的人就从未起来过,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里。

    后宫后妃不知多少,皇上自然也不会那般急|色,还是给安兰留了一晚收拾的时间。安兰理应是能在中宫一直留着的,但她也自知不妥,待皇上二人离去,便逆着人,回了寝殿。仿佛真的通由那么一瞬间,她就完成了从属的交迭,心安理得地永远离开。

    双杏悄悄抬起头看她的影子,惊觉那影子和外面阴沉的天色融合了。这次又和方才的一步或是两步不同,她觉得她要永久离开她了。

    在她耳边又响起了那句‘要是以后一直都能这么和你话就好了’。接踵而至的是纷纷杂杂的碎片:她牵着她的手混入挤满宫女的人流中;她乍开笑夸那条裙子,让她许诺从此以后还给她绣,她皱着眉心慌……

    可她方才,却没跟她一句话。

    然后,宫人也都散去了。

    看着殿中只余下双杏和太子,陈皇后惨然一笑,捂面瘫坐在中宫正殿中央温暖厚实的地毯上。此刻的她,云鬓散乱,妆容尽毁,连身上华服也多了几分褶皱。衣服是年前的,但区区几月过去,她穿上这身衣裳就大了两圈,整个人显得狼狈又可怜。

    衣裙上的褶皱可以熨平,但心里的呢?

    他真的是把她按在地上踩,抢她的人,还要她的脸。

    陈皇后连身边煞白着脸担忧不已的太子都顾不得,呆呆地在地上坐了半晌,双目失神,好似心中脑中只剩下了她自己。

    若是过去,双杏早就来明里暗里阻挠,——娘娘的身份,连摔个东西都能算得上是丑闻,更别提坐在地上,这么失态又失仪。

    可至少现在,双杏管不了,她也不愿意管。中宫的荣辱真的还会有人在意吗,无论怎样,也只会成为那些趋炎附势的人口中的笑谈,而她所爱的娘娘,已经彻彻底底被那人踩进了泥地里,挣不开,逃不脱。

    陈皇后的眼泪终究没能忍住,抛珠滚玉般摔下来,滚过金丝银线织就的华服,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最终砸在色彩鲜艳浓烈的地毯上。殿外的天仍和早上一样沉,灰蒙蒙的世界,只有眼前这些亮色。

    一颗、一颗、又一颗……那些矜贵的泪珠跌落,透过地毯,泛着绮丽的光。好像永远也停不下来。

    可还没等双杏从看见娘娘落泪的呆怔中挣脱出来,更艳丽的一抹色彩攫住了她的视线。

    娘娘躬身咳嗽了两声,再直起腰时,她清楚地看见娘娘指尖上的一抹红色。

    那抹瑰丽的红很快染尽了陈皇后的手掌。

    “娘娘!”双杏扑过去,跪在陈皇后身旁。

    陈皇后竟然还在笑,她低头笑着,那笑却不尽到眼底。

    双杏慌了,看着娘娘眼底越来越沉寂下去的光,不知道怎么才好。直到眼角余光瞥到周景,顾不上尊卑之别,一把抓住他的袖子,让娘娘看看,眼前还有她的孩子,还有人要仰赖她活下去。

    太子本来也呆愣着:他上次噩梦的始作俑者又回来了,他却不敢发声,生生地看着母后也被折辱,而他自己,也恐惧恶心得不出话来。

    被扯得一晃神,再眨眨眼看见母后的样子,太子“哇——”得一声哭了出来,不像他往日那般抽抽噎噎地哭,也不是要在乎身份、端庄的哭法,而是真真正正地去哭。像一个孩子一样。

    听见儿子的哭声,陈皇后像被一巴掌扇醒,乍然一激灵地回过神来,也抱住了她的景儿,任凭泪水冲刷她所有妄念。

    衣服,乱便乱吧。心,即使碎成片,也会有人再帮忙拼起来。即使支离破碎又如何,即使再也回不去又如何……陈皇后抱紧怀中的孩子,也没忘记伸出枯瘦手臂揽住跪在她身边的那个孩子。在她心里,双杏的确还是个孩子。

    然后她深深地闭上眼睛,脸上带着一种不清道不明地慰藉和哀愁,她就剩下这些了。

    在双杏记忆里,这是陈皇后的第一次咯血,从此以后还有数不尽的很多很多次。

    但却是她最后一次落泪。

    ******

    废宫中,段荣春正在点了蜡看书。

    若是双杏在身边,他们二人看着是一个做女红、一个读书,但这字一个也进不去脑子。他只好每每挑着她不在时读书。

    分明才是傍晚,刚进了晚膳时分,但屋内竟是一点光也看不清了。

    他看了几页觉得眼酸,放下书,揉揉太阳穴,抬头看窗外。

    ——窗外稀疏地飘了些雪花,仿佛今日整日阴沉天气都是为现在而铺垫。

    段荣春为自己续了一杯茶,就算起身关上窗,——他可还记得刚醒来时不慎开了一夜窗后的高热。虽经由那次后他彻底清醒了,但身体总归不能用来开玩笑。

    过去还好,他愿意怎么作践自己都无所谓……现在,毕竟是不同了。

    他摇摇头,正要关上窗子,就透过窗子看见院门被急匆匆开。

    闯进来的是常有德,他慌慌张张得不成个样子,看起来是从很远的地方一路跑过来的,脸上被冻得红紫,头上还顶着雪花。

    常有德跑进屋,像是后面有人在追一般。

    还没等段荣春他两句,他就颤抖着开口,气喘吁吁也不管,出口的话让段荣春嘴角难得的笑意凝固。

    “师父……双杏姑姑……”

    作者有话要:  不太肥,明天再多更些(愧疚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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