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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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来吧。”常逸见没有人追来,转身往船舱走去。

    白惊蛰狐疑,站着没动。

    没有听到她跟来的脚步声,常逸回头,见她一脸警惕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上下将她量一遍,道:“放心,你这样的姑娘,我绝无非分之想。”

    白惊蛰一怔,当即反驳,“什么叫我这样的姑娘?”

    常逸一挑眉,故意吊她胃口,不话径直进了船舱。

    白惊蛰耐不住性子,也跟了进去,“你还没呢,到底什么叫我这样的姑娘?”

    常逸在茶案旁盘腿坐下,舒坦地叹了口气,而后才抬手对着白惊蛰,从头到脚看看,“你这一身份明是男子装扮,如果我没记错,上次见到你也是差不多。”到这儿,连连摇头,“我可没有断袖之癖。”

    白惊蛰下意识就想反驳,不过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有些别扭的在常逸对面坐下,不太好意思地问:“真的会……奇怪吗?”停顿思索了半天,她只找出来一个“奇怪”。

    见状,常逸忍俊不禁,想要拍桌大笑,却又担心惹恼了她,只好强忍着,脸都不自主的微微抽搐着,忍了好一会儿轻咳几声,故作严肃道:“嗯。姑娘家就该有姑娘家的扮。天天这样,会嫁不出去的。”

    这些话白惊蛰听阿春不知念叨了多少次,每次听到都不以为意,可当这些话从常逸嘴里出来的时候,她却莫名有些慌张,声问:“真的?”

    “当然!哪个男人愿意自己明媒正娶的姑娘,进了家门之后自己天天看到的竟然是个男的?”这话的时候似是想像到了那副诡异的画面,常逸撇着嘴连连摇头。

    一旁的白惊蛰长长沉默。

    常逸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一看她这个模样,心中了然,想了想,坏笑着凑近问:“担心自己会嫁不出去啊?是元朗还是那位修颐哥哥?我猜……”话一半。

    白惊蛰满脸紧张地看着他。

    “是修颐哥哥吧?”

    “才不是!”白惊蛰猛地站起来,船也跟着晃了两下。

    反应这么大,分明就是被人抓了现行嘛,常逸笑得高深莫测,却又忍不住逗她,“不是修颐哥哥的话,那就是元朗咯?”

    “都跟你了不是了!”白惊蛰有些气急败坏,忽然想起来这儿的正事,岔开话,“你还没你到底带着我来这儿是要谈什么?”

    “这不正在谈吗?”常逸一点不正经。

    见他老是一副想要戏弄别人的样子,白惊蛰沉了脸,转身就要走,却被常逸拦住。

    “诶诶诶!别着急走呀!谈!我们现在就谈!”

    白惊蛰站了会儿,才回头看他。

    常逸一脸真诚,“真的。来,先坐。”一边招呼一边给白惊蛰斟茶。

    “究竟是什么事,非要在这儿谈?”白惊蛰将信将疑坐了回去。

    常逸摇着头感慨:“你身边那些人,可怕。一个戴着面具的叫人看不明白,另一个,不戴面具的更叫人看不明白。”

    “那你是能看明白我了?”

    常逸哈哈大笑,“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看明白的。不过……”他的眼神忽然坚定,“我信你。”

    白惊蛰一怔,忽然之间竟不知该些什么。

    不过一眨眼常逸又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而且,在这儿谈,应景。”

    白惊蛰略一沉吟,试探着开口,“在闸北河上谈应景,你要跟我谈漕运?”这话的时候白惊蛰直勾勾地盯着常逸,眼神锐利。

    常逸并不着急回答,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面露嫌弃,“真是难喝,比起我的醉生梦死差远了。”

    一下又扯远了,白惊蛰不由白了他一眼。

    常逸连忙收敛,凝神听了一会儿外面传来的歌声,甚是陶醉,“这闸北河可真是个好东西,不仅养活了这偌大的永州城,还养活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帝都。”

    听出他话里有话,白惊蛰并未急着接话,默默等着他继续往下。

    常逸一只胳膊支在茶案上,懒懒散散地摇晃着手里的粗陶茶杯,用最平静的语调着最让人震惊的消息,“可是这河上却有要人命的东西。”

    “什么?”

    “兵器。”

    “有多少?”

    “最少三万。”

    “去处?”

    常逸忽而笑得意味不明,手中那粗陶茶杯“登”一声落在茶案上的时候,嘴唇轻启吐出两字,“帝都。”

    船身轻轻摇晃,船靠岸了。

    白惊蛰坐着一动不动,久久沉默。常逸起身,准备从船舱的另一边上岸。

    “为什么要告诉我?”身后突然传来白惊蛰的声音。

    常逸抬头看着船舱出口勾起一抹笑,并未转身,只微微侧过脸,“我过,我信你。”

    “那我可以信你吗?”

    “随你。”完,抬手挥了挥,边往前走边叹谓一句:“兵入盛京,是要谁命?”像是在同白惊蛰又像是自言自语。

    河风穿船舱而过,凉透骨。

    *

    常逸带来的这个消息太过重大,白惊蛰的直觉告诉她常逸所言非虚,可是因为关系重大又不敢轻易相信。心里有事,白惊蛰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进了家门,埋头径直往桃夭院去。

    爹爹现下不在家,一时找不到人商量。元朗?元朗这两天本就心事重重,愁眉不展,如果万一这件事是假的,岂不是平白害他一起担心一场。

    左思右想,白惊蛰决定先给爹爹写封信下这事吧。

    一心里想着在信里该怎么跟爹爹,白惊蛰从元朗前面走过都没有发觉他站在那儿。

    “回来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白惊蛰一跳,乍然回头,见到是他,不由松了口气,“元朗。你怎么在这儿?”

    元朗朝她走了过来,“等你。”

    “嗯?”白惊蛰微微一愣。

    “你们去哪儿了?”

    “没去哪儿啊,就在闸北河上晃了一圈。”

    “他有事要跟你谈,什么事?”

    白惊蛰莫名觉得今日元朗变得尖锐许多,问题一个接一个,她都有些接不住了,只好用力笑笑,“他能什么?除了把我从头到脚得一无是处。”胡乱扯了个无关紧要的,不过一起这个,白惊蛰又来气了。

    “什么我这样的姑娘,他绝无非分之想,因为不想明媒正娶的姑娘,进了家门之后却像个男的。还什么,有断袖之癖的人才会喜欢我!”越越气,到后面白惊蛰都气得双手叉腰在院子里直转悠。

    就在白惊蛰气得七窍生烟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轻笑,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嘴角都在颤,“你,在,笑?”

    “没有。”元朗矢口否认。

    “你明明就在笑!”发现元朗胳膊肘子往外拐,白惊蛰气得直跳脚。

    元朗觉得让她再这么气下去,大概要气晕过去,伸手握住她的肩膀,“蓁蓁。”

    因肩上那又稳又沉的力道,白惊蛰安静了下来,气息也慢慢平复,半晌之后,长长呼出一口气。

    见她情绪稳定之后,元朗松开她,“我不是笑常逸你的话,我是在笑转述这些话的你。”算是解释。

    感觉差不多一样的两句话,白惊蛰听得一脸懵,尝试理解却发现理不清,一摆手,一竿子挥下去全部死,“反正你就是笑了。”

    元朗没再辩解。

    白惊蛰“哼”了他一声,气鼓鼓的准备回房,因为见到元朗,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付姑娘今天去了吗?”目光期待。

    “没有。”

    “哦。”白惊蛰一下蔫了,还没重振精神,就听元朗:“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嗯?”白惊蛰忽而抬头看他。

    “不要乱点鸳鸯谱。”完这句,他转身就走了。

    白惊蛰左看看右看看,他这样子,难道自己弄巧成拙了?

    啊,真的让人头疼。

    白惊蛰一拍脑门,生无可恋的进了屋。

    当天下午信就送出去了。

    因为这件事,白惊蛰晚上几乎是一夜未眠,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被折磨得实在够呛,第二天一早早饭都没吃,便去了祁王府。

    *

    白惊蛰觉得自己来得有点早,以为修颐哥哥还没起呢,结果进门的时候一问,吟冬他已经处理了一个多时辰的公务了。

    不过吟冬这话的时候,语调低沉,白惊蛰心里不禁有些不安,别不是修颐哥哥这边也遇到什么事了吧?算了,先去看看情况,若是真有什么事她就先不了。

    吟冬将她领到栖凤斋。一进门就见修颐哥哥坐在书桌旁,正凝神看着折子,彦青默默候在一旁。

    “殿下,蓁蓁姐来了。”吟冬柔声禀告。

    话音落下,白惊蛰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正要叫人,却见长孙兰夜先她一步,将折子往彦青面前一扔,随手又翻开另一本折子,“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也要我定夺,他们如何不将头上的乌纱帽也给我。”语气与平时话无异,可越是这样平静越是让人倍感压力。

    白惊蛰也察觉到他在生气,悄悄往吟冬那边靠了靠,用手肘碰碰她的手臂,目视前方声道:“怎么了?”

    吟冬苦着脸摇摇头。

    问不出来缘由,那就先让修颐哥哥消气再,白惊蛰又轻声道:“沏壶茶来。”

    吟冬看了眼长孙兰夜的书桌上,已经有一壶茶了。

    白惊蛰不管,催促着她,“快去快去。”

    等吟冬端着新沏的茶进来的时候,白惊蛰连忙过去接,压低声音,“我端过去吧。”着叹口气,“也不知道哪座城门失了火,我们这些可怜的鱼儿啊。”

    吟冬听到她自言自语的这些话,登时是哭笑不得。对啊,也不知道是哪座城门昨天跟人走了,惹得殿下今早天还没亮就起了,她和彦青才是那个被殃及的鱼儿啊!

    白惊蛰心翼翼地走过去,将茶放下,又把之前的茶端走,斟了茶,七八分满,亲手端过去默默放在长孙兰夜手边。奉完茶,也没等着夸奖,默默又站到旁边帮他研墨。

    其间,房间里没有一人话。但从昨天就笼罩在整个府里的紧张气氛就这样一点一点消散在那重按轻转的动作里。

    吟冬和彦青对视一眼,轻轻松了口气。

    果然,解铃还须系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