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去日苦多(十一)
但其实关铭也就一,接着道:“而且我改了个ID。”
郑余余看了眼,略无语:“南宫雅俊?”
“啊,”关铭,“这是那死者的游戏名,但是他帐号被收回了,没法登了。”
郑余余:“那你有何收获?”
“才加进战队,”关铭,“还是用了不耻的手段,就问了下线下聚会在什么时候。”
郑余余:“你怎么知道有线下聚会?”
“猜的,”关铭,“我猜有。”
郑余余很不耻下问:“怎么猜的?”
“因为死者都在这个战队里,”刘洁替他回答了,道,“关队觉得是有线下聚会。”
“数据不是只能保存五年吗?”郑余余问,“你们怎么知道死者都在这个战队?”
关铭:“你鼻子下面那个窟窿眼是喘气的?”
卢队一口猪蹄筋呛在嗓子眼,咳得地动山摇。
刘洁:“网游公司只能保留五年的数据,但是死者生前用身份证实名注册过游戏的论坛,有几个人注册使用的网名和游戏ID同名。”
郑余余指着屏幕:“哦,然后你问了这个人,以前这些人在不在战队?”
关铭又点了根烟,嘬了一口:“准备收网吧。”
郑余余一时没缓过来,张大嘴看着他。
卢队无趣地擦了擦手,道:“叫丰队来加班,得了,我俩全陪跑了。”
郑余余:“我就一上午没来。”
“收摊,”关铭心思已经不在这上头了,道,“外卖还不来?你订没订?”
“订了,”郑余余有些恍惚地站起来,“我去……查查这个用户的身份证,传唤过来,他应该知情的,叫什么名?哦,爷轻狂。”
关铭不管他,反正揪出线索之后,细节的事情关铭从来也懒得插手,郑余余有时候都怀疑,其实他都不知道怎么查。
结果这个人突然抛出来了这么个球,也没人能吃得着龙虾了,啃着面包开始干活了,丰毅驹下午一点钟过来了,被关铭逮住了,一起吃龙虾,卢队顶着大太阳去找那家网游的开发公司了。
丰毅驹:“我今天下隔壁镇子里走了一趟,我听正修路,心思去摸个底,不然咱们也搞不懂他们到底是什么流程。”
“敬业,”关铭,“什么发现?”
丰毅驹:“没什么发现,我没看到有技术员在,只看到工头和普通工人,技术员不常去,我有一个想法。”
关铭:“?”
丰毅驹:“会不会是买凶埋尸?”
关铭倒是确实没想到这个,道:“也有可能。”
“也许是杀了人,”丰毅驹继续详,“自己处理不了,所以找了‘专业’点的人来处理的,我今天到了施工现场突然有了这种想法,你知道吗,我去现场看过,发现挖方之后作案几乎没有可能,因为施工现场很乱,人多眼杂,到了晚上也有人守夜,这真的可操作性不大。”
“现场去看过之后,我觉得就算是提前几天埋尸都不太可能,”丰毅驹,“我觉得至少提前了半年,尸体就已经埋进去了,记得那个监理师的话吗?新土和旧土疏松程度不一样的,如果是新土,很容易被发现,咱们都把这件事想简单了,现场施工没有那么草率。”
丰毅驹:“所以我想,范围可以更了,提前就知道要施工,还知道深挖多少米的人,应该就是凶手没错了,但这种人肯定很有背景,所以我想,也许是一伙人,可你今天又发现死者就是一些玩游戏的无业游民,谁会难为他们?没准是买的。”
关铭:“这样,丰队,我不是你的不对,我有一个问题,你觉得一定是因为消息走漏了吗?”
丰毅驹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关铭:“六年前的九江,你让我猜我也能猜出哪块要修路,哪块要规划,这不是难事。”
丰毅驹一拍手,:“但是问题在于时间。普通人不知道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修这条路。”
“照这样,”丰毅驹,“也可能是巧合。”
“一个是巧合,”关铭嗦了一口龙虾,把壳儿扔了,擦了擦手,“六个不是。”
下午的时候,郑余余把人给提到了队里,卢队问:“我审,关,跟我一起?”
关,关铭:“让余余去,我在外头看着。”
郑余余知道他想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水平,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卢队还费解:“这人怎么回事?我还想和他珠联璧合一下。”
“什么怎么回事,”郑余余,“他可能想看看我在你手底下学到什么了,队长,丢人的是你,不是我。”
卢队踹了他一脚,把他踹进审讯室,一个红毛子抬起头来,头发帘把遮了半支眼睛。
郑余余:“姓名。”
“李琪。”
“性别。”
“男。”
郑余余又例行问了几个问题,抬起头来:“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
李琪茫然摇头:“不知道。”
郑余余心想,一个个都是金马影帝,两年了,他亲眼见证审讯室演技派的崛起。
卢队:“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啊,看着我后面这几个大字了吗?来,念一遍。”
李琪有点近视,眯着眼老实地:“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是这样的,”卢队,“还不知道吗?”
李琪摇头:“真不知道啊。”
卢队一挥手,发兵一样让郑余余上。郑余余就只好上,道:“你认识……‘南宫雅俊’吗?”
李琪:“不认识。”
郑余余又报了几个名,李琪都摇头,郑余余有些无奈道:“撒谎也讲基本法,一个也不认,你当我们傻?”
李琪:“警察同志,我懂你们的心情,你们着急抓到犯罪凶手吗,我知道,但是我真的是无辜的,我知道你们为啥叫我来,下午的时候有一个女的,在游戏里问我这几个人名了,我其实真不认识,但是当时以为我们老大试探我呢,我怕没面子吗,就装我知道了,唉,我真不认识啊警察同志。”
郑余余:“那你巧不巧,问了你们几个人,全都是装的啊。”
李琪:“还问谁了啊?”
“一会你就见着了,”郑余余漫不经心地,“不着急哈。”
刘洁在外头看了一会儿,笑了,道:“关队,你没觉得吗,郑余余的审问风格就是你和卢队的结合体。”
关铭抽烟,:“比我强,我不适合审讯,学得不好。”
“你有不擅长的?”刘洁真心实意地,“我觉得你天生就是刑警。”
关铭:“那可真不是。”
刘洁:“我真不信,关队,你没发现自己天生适合干这行?”
“发现是发现了,”关铭,“但我也只干过这一行,没准我全才呢。”
刘洁笑得前仰后合,然后:“你可真逗。”
关铭没觉得自己多逗,瞅了眼自己手里的烟,觉得有点辣。他这两天换了个烟抽,他一个月在烟上得花一千块钱,但是对这个东西没有兴趣,随手在街边买,软硬中华都行,抽不出什么门道,这次看见了哈德门,顺手买了一盒,真冲。
刘洁:“关队,这案子结了,你就回武羊了吧。”
“回,”关铭还是那句话,“不回你给我开工资?”
刘洁:“行呐,我就当请顾问了呗,给我们支队提一下破案率。”
关铭笑了,:“你请不起我。”
“多少钱?”刘洁问。
这话的,关铭掂量了一下,还是没有点破,都市男女相互试探,刘洁玩得很好,但是关铭不跟她玩,道:“我得回去。”
刘洁不觉得尴尬,略有些遗憾:“这案子眼瞅着就要破了。”
大家都这么觉得,连关铭也是这样觉得的。
郑余余拿着记录册出来,交给关铭,道:“别抽了,快抽死了吧你。”
关铭听了个大概,中途接了个电话,漏了些地方,低头去翻记录册,卢队:“怎么着?都审一遍吧。”
郑余余看了眼关铭,道:“可能就这一个人有用吧?”
关铭“嗯”了一声:“剩下的都是新加入战队的,应该就这么一个人知道点什么,你今天去公司找,怎么样?”
卢队:“没什么进展,那些数据都能给咱们,但是咱们没用啊,数据只保留五年,如果凶手作案之后注销了帐号,咱们什么也找不到。”
郑余余心想:“关键点还是李琪。”
但是李琪不招,记不得了,太久了,怎么可能记得。
反正本来郑余余也没抱希望马上就能问出什么,倒是没有很失望。
卢队:“把这个李琪盯紧了。”
郑余余便去了,又被关铭叫了回来,道:“回来的时候给我带盒中华。”
郑余余看了他一眼,转头走了。
这样线索还不算断,大家也重新鼓起了干劲,支队里又活了起来。
关铭又去和游戏死磕了,这游戏还挺让人上瘾的,几年前的游戏能活到现在,可能确实有点特别之处,关铭穿着条骚包的裙子到处乱逛,接到了个战书,本想接受,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接了起来。
“啊,领导,”关铭弹开火机,点着一根烟,“怎么着了?想我了?”
有人递过一杯咖啡,他随手接过来,走出去接电话,一口烟一口咖啡,道:“要检查单?这边办一个不成?急不急?”
电话了得有二十分钟,王局五十来岁,临近退休,官威也是大得很,一通催促着,关铭只好应了,这头马上结束,真的马上结束,结束了就赶紧滚回去。
郑余余晚上刚换了班回队里就听了这个八卦,是关铭被局里催着要他赶紧结案,又听催什么检查单,再一想就明白了,可能是郑老身体又不大好了,催他回去。
也不好是什么心情,就觉得王局心里怕是真的喜欢关铭,信任他,所以像他一样,也觉得破案全看关铭。
关铭又在玩游戏,郑余余无语道:“你坐在这一天?”
关铭:“中午吃了个龙虾。”
那就是坐了一天,郑余余:“差不多点行了,真这么急?”
关铭没反应过来,随口应了:“急什么?”
郑余余:“那边催着你回去?”
“是,”关铭干脆道,“你怎么知道?”
郑余余没自己听到八卦的事,:“想也是,别的不,你队里的人也要想死你了,在王明轶手底下,别一个月,一时都难受。”
“那也得受着。”关铭冷漠道。
郑余余知道这话也就听听,又问:“郑老身体怎么样?”
“还成,”关铭,“上次不是给你看了?”
郑余余想起来了,他现在有点没话找话的嫌疑。
关铭没在意,道:“晚上带我找个理发店。”
“你终于要剪头发了哥哥,”郑余余有点吃惊,“怎么着,枯木逢春了?”
关铭听出他趣自己和刘洁的事,但无所谓,道:“啊,不行吗?”
“成啊,太成了,”郑余余诚恳无比,“咱晚上见。”
但是晚上的时候,俩人出去了,郑余余看见停车位上自己那辆车,忽然想起来了,上午的时候,他车给刮了。
关铭:“三千块没了。”
“没那么贵,”郑余余,“这车也不值钱。”
关铭自顾自开车门,坐上副驾驶,没再多。郑余余也知道,关铭心情明镜儿似的,知道他怎么突然开他爸的车,知道这车是怎么刮的,进而更知道他上午去干嘛了,否则中午的电话就不可能是卢队来。
关铭也只可能在卢队已经要把他叫回来的前提下,才使唤他。
俩人谁也没话,郑余余还想找个话题,就听关铭:“随便找一个得了,别把我带到什么会所去。”
“谁带你去了?”郑余余问。
关铭骂了一句,道:“之前一个嫌疑人,案子破了,跟他没什么关系,要感谢我,给我递了张卡,是剪头发的,我本来也没算要,正好好久没剪了,莫名其妙就接了,结果剪了俩时,收了我两千八,了五折。”
郑余余一个爆笑,又问:“剪什么样啊,我还没见过五千六的头呢。”
“一个逼样,”关铭,“气就气在,一个逼样。”
郑余余大笑不已,关铭也笑了,下意识想掏烟,又忍住了,想起了什么,问道:“让你买的烟呢?”
烟放在右兜,郑余余随口:“兜里呢。”
关铭却没动,:“一会儿给我。”
郑余余忽然就冷静了,莫名地就冷静了,关铭也不再什么。
郑余余腾出只手,掏出烟来扔给他,:“我以为你什么也不上瘾呢。”
“老了,”关铭,“也好久不跑步了。”
郑余余听了觉得心情复杂,:“刚三十就老了,以后怎么办,这就向命运低头了?”
关铭笑了:“以后再以后。”
郑余余倒是没觉得他矫情,却觉得,可能他真的吃了不少苦,比以前还要苦的那种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