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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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快看他,就是那个怪物!只要盯着他的眼睛看,你们的眼睛也会变成那样哦!”

    “诶诶他在看我们快跑!”

    “怪物!好可怕!”

    几个孩一边捡起石头砸向河边一个瘦弱的男孩,一边慌乱逃跑,石头落在头上砸得很疼,男孩却一动不动,望着清澈如静的河面上,倒映着他狼狈的模样。

    左绿右蓝的双眼,让他看起来和常人不一样,男孩委屈地憋着泪,喃喃着:“你们才是怪物……我不是……我不是……”最后,泪憋也憋不住,男孩抱着双膝,肆无忌惮地大哭起来。

    “呜呜呜……我才不是怪物……呜……”男孩奔溃地大哭着,他起身,捂着脸,大步大步跑回家里去。

    “哼!”男孩吸着鼻子,赌气地待在家里,望着门口一大群嬉戏闹的孩,孩们围在一起,时而四散跑开,时而躲在树下,笑声一阵又一阵。

    他们的笑声传入男孩的双耳,却也只觉得异常刺耳,父亲进京,母亲上山采药,男孩实在太孤独了,无人陪无人爱,面对别的孩子玩闹,他只得蹲在家门口,拨弄着地上的泥巴。

    “哼哼,怪物,快点看过来!”男孩不理他们,没有抬头,下一刻,一大坨泥巴砸在了他家门边,溅起的泥巴染脏了他的脸。

    “这么喜欢玩泥巴,那不如我们再多送你一些泥巴?哈哈哈哈哈……”

    随后,又是一大坨泥巴被砸在他身边,恶劣的孩们大笑着,捡起地上能扔的东西,都尽数扔在了男孩身上,男孩只得狼狈逃窜。

    这种生活持续了男孩整个童年……

    过去两年后,已经长大了不少,有一日,母亲手牵着一个脏兮兮的孩回来,她告诉自己:“他现在叫顾君墨,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人了,顾君逸,身为哥哥要好好保护他。”

    顾君逸看着才到自己腰间一样高的孩,他脏兮兮的脸如同经历了一场恶战,忽的回想起从前孤独的自己,他笑着点头,道:“嗯!”

    顾君逸尽自己所能,努力护着顾君墨,每当有人侮辱他是个怪物时,连的顾君墨都会捡起石头砸那人,顾君逸忽然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幸福。

    “君墨啊,我们今天上山吧!山上有很多好吃的野果哦!”顾君逸大力抱起瘦的顾君墨笑道。

    顾君墨天真笑着,笑声如同银铃般清脆,山上,顾君逸和顾君墨什么蠢事都干了,爬上树摘果子,数地上究竟有多少蚂蚁,在河边抓鱼……

    天色渐暗,二人玩得实在太过尽兴了,都忘记了这时候该回家了,待到顾君逸反应过来时,他都不知道自己带着顾君墨来到哪儿了,只知道一件事:他们迷路了。

    顾君逸牵着顾君墨的手,漫无目的地找着方向,顾君逸表面上看似冷静,实则是慌乱无措,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带着顾君墨安全回家,天越来越黑,顾君逸也越来越害怕了。

    “哥……哥哥!我们能不能回去了……好黑啊……”顾君墨一只手牵着顾君逸,另一只紧拽着他,因为害怕,连声线都带上了哭腔。

    “墨别怕,哥哥这就带你回去,千万不要哭哦。”顾君逸努力平复着顾君墨的心,可是,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哪里才是回家的方向。

    “哥哥……我好怕!”行了约一刻钟后,顾君墨终于憋不住了,大声哭了起来,“呜呜呜……还有多久才到家……”

    顾君逸顿时慌了:“墨不哭,很快就能回家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何时才能到家,他思索一会儿,然后柔声道:“墨,我唱歌给你听,不要哭哦。”

    顾君墨一听,憋住泪,抬头望着顾君逸,破涕而笑道:“好。”

    “芦苇高,芦苇长,芦花似雪雪茫茫。

    芦苇最知风儿暴,芦苇最知雨儿狂。

    芦苇高,芦苇长……”

    整座山,都回荡着顾君逸清脆的歌声,一点一点将顾君墨的恐惧驱散,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顾君逸的歌声也成功让父亲找到他们的方向,当他们看见父亲的身影时,顾君逸一颗提心吊胆终于稍稍放下。

    “父亲!”顾君墨开心跑过去抱住父亲,父亲揉着他的头,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的顾君逸,“墨没受伤吧……”

    顾君墨点头,父亲温柔牵起顾君墨,道:“没受伤就好,我们回家吧。”好像根本就没看见过顾君逸,径直离开,顾君逸一愣,眼底透出些许心酸,然后疾步跟上。

    母亲已经在房门外边等候多时了,一见到模糊的人影,母亲跑上前检查顾君墨,焦急道:“墨没事吧!”

    “我没事的!是哥哥带我回来的!”

    母亲抬眼,看到站在一边站着的顾君逸,温柔拍着顾君墨的头,道:“墨先回去睡觉吧,我有话要和哥哥。”顾君墨天真一笑,屁颠屁颠跑回屋去。

    “母亲……”顾君逸上前,只见母亲站起身来,连眼神都凌冽了许多,“我……”

    “啪——”顾君逸感受到脸被狠狠一抽,一阵刺痛涌上心脏。

    “你为什么要带墨上山!”母亲怒吼道,“你知不知道山上有多危险!万一墨出事了你赔得起吗!还是你想害他?”

    “母亲……我没有……我!”

    “别了。”身后,父亲不耐烦地上前,“我和你母亲已经决定好了,这个家太挤了,住不了那么多人,不远处有一座很早以前我们建的房子,你收拾东西去那边住吧。”

    顾君逸愕然,忽然,眼里涌上了泪,在眼眶不断不断地转,“为……为什么……”

    “不为什么,没什么好的了,今日先在此住下,明日起把你的东西搬走。”母亲无情回过身,和父亲一同进了屋,徒留顾君逸站在原地无措哭泣。

    当顾君逸挪着步伐靠近这永不属于他的草房子时,他忽然听见母亲和父亲在房内讨论着:

    “当初把他生下来就是个错误,那双异瞳看上去多恐怖啊,因为这些我们都没法在别人面前抬起头来。”

    “都这么多年了,也没有办法的事,不过好歹我们有了君墨,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每次回来都会看见门上被砸了泥巴,这顾君逸……真不想承认他是我们的孩子……”

    “那还能怎么办,反正现在顾君逸也有点能力照顾自己,给他点饭吃,其他就不用管了。”

    “也对,现在也该多照顾君墨一些了。”

    ……

    为……为什么……顾君逸咬着牙,“为什么你们也这么讨厌我……”他还只是个年幼的孩子,只因生了双和妖一般的异瞳,他不懂,为什么每个人都会这般厌恶他。

    那一夜,顾君逸失魂落魄回来,失魂落魄整理,失魂落魄离开,没有一句关心的话语,看到床榻上的顾君墨,熟睡的面庞很是乖巧,可是顾君逸再也无法喜欢这个捡来的弟弟。

    顾君墨看在眼里,又不知该如何阻止顾君逸离开,他忽然明白了顾君逸为什么会变得那样扭曲,假如他能够更懂事一点,在顾君逸被驱赶的时候阻止父母,会不会他和顾君逸之间,依旧是和谐充满爱意的兄弟情深?

    从前其他人是看在顾君逸父母的面子上也不会当面侮辱他,可一看见顾君逸失利,那些讨厌顾君逸的,便一个一个来伤害他。

    一开始还是丢石头,后来便是几个孩一股脑涌上,用脚踢,用拳头。

    顾君逸蜷缩在地,一点一点承受着恶毒的骂,仇恨的种子悄悄埋入心底,生根,发芽,吞噬他的心,让他过早学会虚伪待人,睚眦必报。

    时光一点点流逝,顾君逸对顾君墨的态度也逐渐改变,从一开始不愿理会,再到心烦,最后到厌恶,只用了短短半月,然后从厌恶,一直到动手虐待,更是只过一个月。

    顾君墨时候每次都会见到顾君逸都是一副受了伤的样子,就是从这儿来的。

    再后来,画面一转,转向顾君逸踌躇的脸,他站在官府门口,矮的人望着那扇大门,熙熙攘攘的人群从中穿过,很久很久以后,顾君逸才抬脚进去。

    “大人,草民有一事相报。”顾君逸跪在大堂内,显得波澜不惊。

    “何事?”朝堂之上,一满面络腮的官臣问。

    “草民家中父母连同草民弟兄养了一只狐狸。”

    “狐狸?这有何需报?”官臣不耐烦。

    “那狐狸不是什么普通狐狸,是狐妖,月狐,草民希望大人能带人捉拿那只狐妖,还草民家中一个平静。”

    话音刚落,官臣怒,拍案而起,“好啊,竟敢私藏祸患,我到要看看这一家人究竟有多厉害!”

    跪在地上的顾君逸轻笑一声,一一出家中的具体情况,官臣认真听着,讲完后,顾君逸自以为能除了那只狐狸,却不想反而将自己困入窘境。

    “很好……来人!把这人给我拿下!”官臣指着顾君逸,吼道。

    顾君逸还不能完全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被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按倒在地,顾君逸慌乱回神,却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大……大人……您这是……”

    “家养狐妖,一旦狐妖成长变强就会霍乱四方,这是抄家之罪,念你有主动报案的将功补过情节,就饶你一命,不杀你,改为流放边疆。”

    “大……大人!”顾君逸怎么也没想到,原来他这么做会带来多大祸患。

    他只觉全身发凉,就好像从未有过的绝望。

    饱经风霜之苦,家破人亡之恨,这一切的一切,将顾君逸推向无边的黑暗之中,手腕被铐上沉重铁锁,和一大群奴隶,一同被流放于边疆。

    “喂!干活快点!不想今晚没饭吃就快点干完活!”几个凶神恶煞的糙汉挥舞手中鞭,催促奴隶。

    顾君逸不可避免被抽了十几鞭,这几十鞭差点将他抽得散架,却怎么也不敢停下手中的活,主人是个脾气暴躁的少数民族,稍有不顺他就会被人殴。

    “啪——”一鞭子毫不留情落下,本就破旧的衣饰瞬间被抽出个大口,鲜血从伤口中缓缓渗出,紧接着又是一鞭。

    “额——”顾君逸痛得咬牙,紧拽着手中的木棍,不敢停下丝毫。

    汉子施虐之心并没被满足,他愤恨地又狠抽顾君逸,大声道:“怎么?这么清高吗?为什么不向我求饶?”见顾君逸不理他,汉子一脚踹倒顾君逸。

    手中的鞭子肆无忌惮抽在顾君逸身上,甚至是脸上,一道又一道狰狞血痕让周围的奴隶都感到害怕,长鞭每一次下落,都会溅起血来,而顾君逸,只能蜷缩紧抱住自己。

    实在太疼了,疼得都快要麻木了,顾君逸回想起母亲和父亲,以及顾君墨,忽然就落泪了。

    “对……对不起……不要了……我……我好疼……”顾君逸浑身颤抖,像是已经没法再承受下一轮的虐待一般。

    被流放边疆,尊严什么的,早就不重要了……

    糙汉还真的收回手,盯着顾君逸狼狈的面孔,只见顾君逸强忍着疼,慢慢地撑起身子,喃喃着:“不要了……我错了……我错了……”

    他慢慢爬向糙汉,伸出血肉模糊的手,轻轻抓着他的脚,然后卑微地,俯下身轻吻,“我错了……不要了……我真的错了……”

    顾君逸满脸泪痕,凌乱的发丝粘在脸上,他抬头,见到糙汉满意而又变态的笑容。

    我错了……不要再我了……求求你……

    “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