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仙不语篇(九)
石头带着一大笔横财不敢招摇过市, 她怕被醒来的何公子抓住,更不敢在静安寺多待, 于是她离开静安寺来到了附近的一处坟茔躲了起来,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才敢出来。
石头思前想后,觉得何公子的衣服是最棘手的东西, 让她丢掉她自然舍不得, 可留着它让人发现了她的命可能就不保了。
石头叹了口气,怪自己太贪心了, 好歹给何公子留件衣服啊, 要是被发现了,看在自己救了他一命的面子上兴许还能不和她一个的乞丐计较, 没准还能赏她点银子,可现在别赏她银子了, 不毒她一顿她就谢天谢地了。
不行, 石头想,还是要把何公子的衣裳尽快出手。
于是石头带着何公子的衣服去了城里的黑市,她找了家最角落的黑当铺把何公子这件在石头看来普普通通的素色花纹外衣当掉了一两银子, 高兴地离开了, 她没看到的是当铺伙计在她走后一脸赚大了的神情。
何公子是被寺里的和尚发现的, 因为附近只有这一条河, 和尚们经常来河里汲水,于是发现了躺在地上全身被扒了个干净的何公子。
和尚急忙放下水桶, 上前探了探何公子的鼻息, 发现他还没死就把他背到了寺里。
何公子醒来后发现自己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都没了, 不但银子没了,一直戴着的玉扳指被拿走了,就连一件衣服也没留给他,想起那个模糊的影子,何公子果然不出石头所料的恼羞成怒了。
先是被人晕扔在冰冷的水里,又被人扒掉衣服晾在岸边,何公子自然而然的病倒了,幸亏何公子自家原本身体健康,不然不出大事才怪。
被下人抬回了家,何公子刚躺在床上,祖母就闻讯而来。
帘子被挑开,一位虽发丝参白,却精神矍铄,扮富贵的老太太被丫头扶着走进来,老太太一见孙儿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样子,矍然推开丫头来到床前。
“郊儿,你这是怎么了?”老太太老泪忍不住流了出来。
这位老太太就是何公子的祖母吕氏,见唯一的孙儿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连她来了都无法起身,她就揪心的疼。
何公子见不得祖母流泪,嘶哑着声音:“老祖母,我没事,就是受了点风寒,等改日就好了。”
“这是受了一点风寒的样子吗?大夫呢,谁治的病,我儿到底怎么样了?”
何老太太治家甚严,她语气一厉,丫头厮们瞬间集体噤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何公子见此知道老太太是真的动气了,连忙道:“祖母,你让他们都下去吧,我有话要和您。
何老太太一听这话,就知事有蹊跷,擦了擦眼泪,吩咐下人退下。
“郊儿,你要和我什么?”
何郊知道祖母是个含糊不得的人,实话了自己被人晕扔下河里又被人救起的事,当然关于他被人连衣服都偷走了的事没有出来,含混着,让老太太以为他是被和尚救了。
何老太太先是惊怒孙儿被人算计,等一想要不是孙儿命大,恰巧被路过的和尚救起,她就再也见不到孙儿了,一阵后怕。
“阿弥陀佛,赶明就去静安寺给佛祖塑金身,真真是佛祖保佑,我老婆子回去就供奉菩萨,保佑我儿平安喜乐。”何老太太强势了一辈子,从不信佛,此时为了独孙竟也念起了佛。
何郊知道自己的祖母不信佛,此时却要为了他烧香拜佛,心里不出的难过。
想要暗害他的人不过几个,此次是他大意了,如果是京里的人,何公子冷笑,总有一天他会让那些人吃不了兜着走的。
何家虽在的桥镇上,可何公子的父亲却在朝廷为官,何公子是真正的世家子弟,此时龟缩在一个的桥镇不过是因为何公子时候家里来个算命的道士,道士算的何公子与其父相冲,不能同居一室,不然于其仕途不利,何父听信道士的话,要把何公子送走。
何公子这才被送到了祖宅,老祖母见不得孙儿的一个人去凄冷的老宅受苦,但她也无法阻止何父,那毕竟是她亲生的儿子,只好与何公子一起回到祖宅照顾他,可以何公子是由老祖母一把手拉扯大的。
至于何母,她在生下何公子后就流连于病榻,最后在何公子三岁时撒手人寰,现如今京里的何家主母是何父续娶的继室,与何母是家女子不同,她是何父上峰书刘程的女儿。
何老太太眼神锐利,显然她也想到了京里。
刘程因为讨好贵妃近年来年年升官,如今更是被调任吏部尚书,这也是何老太太一个从不信神佛的人当年却能隐忍的原因,当年的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但谁也不敢,包括她的儿子,她的儿子为了官位娶了刘程的女儿,连自己的儿子都留不得在身边,倒也是讽刺。
好在刘氏多年未孕,这些年倒也不敢动何郊,可京里的人却像是忘了老宅还有郊儿一个儿子一样,何老太太对自己的儿子不出的失望。
如今刘氏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害郊儿,显然是有了依仗。
祖孙两个对视一眼,心里皆有了明悟。
果然,不过几天,京里就传来刘氏有孕的消息。
何公子是个有仇报仇的人,还在病里就吩咐人给在京里的刘氏送了一份大礼。
几天的时间,吏部尚书的儿子刘虎欺男霸女的传闻就传遍了京里,吏部尚书忙着给儿子收拾烂摊子,无暇顾及其他,皇后一脉在长达十年的沉寂后,在此时开始了反击。
几个月后,这一天当石头坐在街角闭着眼睛晒太阳的时候,迎面走来几个大汉,像老鹰抓鸡一样把她架起,她挣扎不过想要喊救命却瞬间被捂住了嘴巴。
街上没有一个人多管闲事,不过是一个臭烘烘的乞丐,一条贱命罢了。
石头一见是何府就知道是何公子把她抓来的,她在心里先是松了一口气,毕竟是她救了何公子,他不至于丧心病狂的杀了她,接下来她又忐忑起来,今日这活罪是肯定要受了,就是不知道到底会是什么。
她被带到了何公子的院子里,被几个大汉粗鲁的扔在地上。
“疼、疼,你们不会轻点吗?”
石头揉着屁股,委屈地。
这时,一声嗤笑从石头的背后传来。
石头僵住,不敢回头。
“你倒是还委屈上了,怎么,我是不是该请你用轿子请你来啊?”
何公子踱步,走到石头身前蹲下身来,逼近石头,刚想话,谁知这时一阵臭气从石头的身上传来,何公子被熏了一个跟头,忍不住骂了声娘。
石头原本战战兢兢地正害怕,此时也忍不住想笑,她低头使劲抿住嘴角。
何公子脸色发黑,吩咐手下的去拿来一桶水。
“把她给我洗干净了。”何公子咬牙切齿地。
下人听了吩咐站在石头旁边,拿水桶当头浇下,原本清澈的水到了地上就变成了污水。
何公子见状闭了闭眼睛,舒了口气。
忍住恶心,何公子看着石头冷笑,“我差点忘了,你还穿着衣服呢。”
“来人,把她的衣服给我扒光,扔到大街上去。”
石头毕竟是个女子,见有人要扒她的衣服,一个跟头窜起来就往外跑。
何公子眯了眯眼睛,“给我抓住她。”
石头从混迹市井,别的东西没学会,但在跑路这种事上极少失败,被何公子派去的大汉抓住实属偶然,那时她正闭着眼睛呢,所以当她跑到何府门口的时候,何府的下人都没有拦住。
只不过合该她今天倒霉,她正好撞上了一位大人物。
扈县令被石头撞了一身脏,他勃然大怒,喝道:“给我把这个乞丐抓起来,断她的腿,一个的乞丐也敢冲撞贵人。”
听了他的衣服,几个官差模样的人走上前来。
这时后面追着石头的家丁也追了上来,嘴里喊道:“抓住她。”
石头面露苦涩,前面的人要断她的腿,后面的人要扒了她把她扔到大街上,这次真的是要玩完,就不应该手贱贪心,她索性也不挣扎了。
“且慢。”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
石头睁眼看去,眼前是一个气质斐然的男子,浑身有一种不出的贵气,明明他长得很是普通,可谁也不会去关注他的面容。
扈县令面对石头时一身的官威瞬间褪去,无比谄媚的弯腰:“庄王殿下您有什么吩咐?”
庄王看着石头好像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微笑着:“我今天是来给何家的公子做媒的,当然不能少了一位新娘子。”
石头被他看得了个冷战。
厅堂里,庄王坐在上首喝茶,何老太太和何公子及一干家丁仆人跪在下面。
一个公公扮的人正尖声的宣读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吏部侍郎何淮伙同罪人刘程,搜刮民脂民膏,为官不仁;结党营私,贪污受贿,视为不义;何淮逆子藐视皇权,做下恶事,置朕于无物,视为不忠,此等不仁不义不忠之辈,不杀之难消朕之心头大恨,命刑部将其入死牢,择日处刑。”
何老太太听完圣旨后,晕倒在地上。
“祖母!”
何公子连忙扶起何老太太,掐住何老太太的人中,何老太太幽幽的转醒。
庄王一阵冷笑。
“何老夫人,罪人何淮已经伏诛,他贪污的的财产也已经收归国库,今日我来,一则是宣布圣旨,再则也是有一桩姻缘想要成全何公子,来人,将新娘子带上来吧。”
石头先是被庄王的手下带到了屋子的角落里,看见一屋子的人呼呼啦啦跪下,然后一个高个子公公叽里呱啦着一些她听不懂的话,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又被两个人被带到了人前跪下。
“这位姑娘秀外慧中,机灵可爱,与何公子是难得的绝配,今日我做媒,便把她许配给何公子为正妻,何老夫人与何公子意下如何啊。”
庄王放下茶盏,漫不经心的道。
何老夫人一听,声音颤抖地:“这婚姻大事,父母之言,就不劳王爷费心了。”
庄王听了轻笑,轻叹着:“老夫人怕是弄错了,我这不是向您建议,而是在威胁你啊。”
“父皇要我来探看何公子有没有与其父狼狈为奸,您我该怎么回答呢?是何公子仗着其父的势力鱼肉乡间,还是何老夫人恶毒霸道,草菅人命?何公子你觉得那种更好一点?”
何老夫人听了一呆,倒坐在地上。
何公子此时面无表情的看了眼肮脏腐臭的乞丐,下一瞬像是脏了眼般移开,他低下头看不清神色的:“殿下的极是,这桩姻缘好极了,郊不日便迎娶这位姑娘。”
庄王被何公子的移开眼的动作取悦道了,愉快地:“还是何公子识趣,哦,对了,这位姑娘如此贤惠,何公子定然不能辜负她,侍妾之流还是不要有的为好,也不要本王刚走这位姑娘便“不幸去世”,不然本王可管不住我的嘴。”
“本王在这里便祝二位新人白头到老了。”
完,庄王恶意的对石头笑了笑。
石头一片茫然,看了看何公子又看了眼庄王,只觉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她要嫁给何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