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一行白鹭争芙慕
颇有气势的府邸前,立着一位神色焦灼穿宫装的姑娘, 她不停搓着手, 踮起脚尖来左顾右盼。
西面传来阵阵的的马蹄声。
朱儿便目不转睛地盯着西面,她双手合十, 眼睛也合上,虔诚地祷告: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求您保佑姐死里逃生、逢凶化吉。
祈祷完, 她睁开眼睛。
只见五皇子驾马而来,马儿行得缓慢, 他怀里还倚着一个人, 只是头上被蒙了层白布,看不清容颜。
朱儿连忙跑过去,握着马背上女子垂着的左手就开始哭泣。
她一抽一抽的, 话也不利索:“呜呜呜......, 姐......你死得......死得好惨啊!”
阿卿听闻哭声。
一把掀了头上的白盖头,无奈地望着朱儿:“我还没死呢。”
“啊!”朱儿惊呼一声松开手, 又重新瞧了眼阿卿,这才结结巴巴道, “, 姐, 你还活、活着.......”
阿卿重重“嗯”了声, 展露出安慰的笑容。
可朱儿又断断续续哭起来, 她一边笑一边哭, 真是难看极了。
沉默半晌的白巽忍不住断她们的主仆情深,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丫鬟:“别哭了,只是为了不引人注目才给你家姐披上白布的。她受了很重的伤,你赶紧进去盆热水,为她洗尘。”
听到五皇子发话,朱儿便迅速止住泪水,乖巧地应下,然后转身进府。
见人离去,阿卿才转过头问白巽:“朱儿是你带出宫的?”
她以为,自己诈死出宫后,余美人一定会派人抓住朱儿,屈成招或者杀人灭口。所以看见朱儿出现在王府,她很意外。
白巽没有否认:“你既为了她甘愿顶罪,这丫鬟对你而言一定很重要。”
彼时,他真以为她死了,为自己的来迟懊悔莫及。而朱儿又是她宁死也要守护的丫鬟,他什么也要完成她的遗愿,故而恳求母妃想法子将朱儿放出了宫。
阿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这五皇子也把她想得太善良了,顶罪并不完全是为了朱儿,更大一部分是为了她自己。诈死出宫,既快,也不会落人口舌。
“多谢巽哥哥。”阿卿感激地甜笑道。
只要面前的少女一笑,白巽就觉得心神荡漾。
他移过眼不去看,长腿一撩,翻身下马,然后向马背上的少女伸出双手。
在马背上颠簸了一会,阿卿的臀部疼得更厉害了。她也没矫情,直接把双手递给他。
白巽一个用力,就将她带入怀中。
他将她横抱起,动作极轻,宛如怀抱中的人是刚出生的婴儿。
“殿下。”
迎面走来的是丽姬,她比阿卿大两岁,五官精致,身段苗条,是邓婕妤指给白巽的通房丫鬟。
看清了五皇子怀中抱着的是个女子,她脸上的怔忪转瞬即逝。
努力挤出一抹笑,丽姬欠了欠身:“殿下,热水已经备好。”
五皇子白巽有洁癖,只要出府办公,回来的第一件事肯定是洗手净脸。
她跟了殿下五年,对他的习惯一清二楚。
“先搁着。”他毫不在意道,又转头问朱漆大门前的守门厮,“寒水把江太医请到了吗?”
这还是五皇子第一次同他讲话,厮激动地拱手回道:“禀殿下,江太医片刻钟前已经到了,如今正在偏厅休息。”
白巽颔首,转身吩咐丽姬:“你速带江太医到本殿下房里。”
“殿下可是受伤了?”她眼中蓄满关心。
“未曾。受伤的是赵姑娘。”
“赵姑娘。”丽姬将视线挪到他怀中女子的身上,盯了半晌,继而道,“那可以安排至客房让江太医诊断。”
白巽一口否决:“不必了。客房都空了多久,灰尘太多。”
“那也可以到妾身房......”
不等她完,白巽便抱着阿卿大步迈入府中,摆明了不给她再提意见的机会。
“殿下.......”丽姬提着裙摆跑跟上。
自从见到殿下亲自抱着这女子,她便心神不宁。殿下虽然花名在外,但从未带过女子回府,即便她受了伤,殿下也不该将她安置在自己房中。
一直跟到了昌辉院。
江太医拎着药箱进入房中,给阿卿把脉。
把着把着,他便摸起了胡须,脸上也浮现出惊讶的表情。
搭完脉,江太医拱手请示五皇子:“五殿下,还请借一步话。”
白巽只朝后使了个颜色,寒水等人便自觉地退了出去,丽姬也只能跟着出去,并带上门。
闲杂人等都离开后。
白巽神色不觉紧张:“江太医,请直言。”
摸了把白续,江太医摇摇头道:“怪得很!殿下这丫头受了一丈红,可老夫给她把脉,却发现她毫无内伤,筋骨活络与常人无异。只是体虚,恐怕一日未进食。”
“这么,她只受了点外伤?”
“不错。”
得到太医肯定的回答,白巽松了口气,他一路骑马送她回府,心里都十分忐忑,生怕她伤筋动骨,以后下不来床。
“不过就算筋骨无碍,瞧这襦裙上的大片血渍,也料想得到这女娃娃受了多少苦。倒也是个硬骨头,竟然也不哼声。”江太医望着床榻上面色惨白的阿卿感慨道。
听完这话,白巽的眸中浮现过一抹狠色。
余露仪,她最好活得长久些,总有一天,这笔账他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拿出一张银票,白巽将它塞到江太医手中,表情严肃道:“江太医,对外还请您守口如瓶。若有人问起,便她伤了筋骨,需要好生调养。”
白发苍苍的江太医连忙推开白巽的手,他摇摇头,“老夫岂能收殿下的银两,替病人保守秘密本就是为医之道啊。”
白巽不听他解释,径直把银票塞进了他的药箱。
“这,殿下.......”
“本殿下要赏的钱,没有人能不受。你别再纠结此事,赶紧开药吧。”
“唉。”叹了口气,江太医拿出笔墨,开始开方子,“赵姑娘受的是皮外伤,老夫且开一些活血化瘀的药,再添一副补药,好好给她调养身子。最重要的是,得赶紧喂她些食物,补充体力。”
白巽一边点头一边暗自记下各种细节。
江太医前脚刚走,他后脚便吩咐厨房熬粥,又取出了圣上御赐的雪痕膏,交给朱儿,让她仔细些为赵芙然上药。
朱儿端着热水盆到房内,绕过四君子屏风,来到镶金黑漆楠木床前。
她刚拢起帷幔,阿卿便睁开了眼睛。
阿卿方才一直在假寐。
因为她的病情瞒不过太医,而五皇子的反应对她而言又至关重要,索性装睡,偷听他们的谈话。
不出她所料,太医果然诊断出她筋骨无碍,但五皇子似乎并没有多么吃惊,亦没有因蒙骗而勃然大怒将她赶出去。
“姐,五殿下将雪痕膏给了奴婢。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听是西域进贡来的,总共不过五瓶,皇帝赏了一瓶给五殿下,没想到他竟然让奴婢用在姐身上。”朱儿拿着一个瓷瓶,喜滋滋道。
“嗯。”阿卿应了声。
这白巽对她的确很好,若助他当上太子,日后自己想要封后应该不会太难。
“姐,你翻个身子,奴婢替你洗去污血,再涂抹上这雪痕膏。很快,这伤就能好了!”
“但愿如此。”
屋内的人在涂药,屋外的五皇子也没闲着。
他屈指成环状,然后吹出了口哨声。
一道黑衣从屋顶上飘下,手持长剑,面蒙黑纱。
“寒梅见过殿下。”
来的这名暗卫是寒梅,与其他所有暗卫最大的区别是,她是女子,且轻功卓然,据悉无人能追得上。
白巽扔了幅地图给她,“记下这上面合欢殿的位置。”
“诺。”单手接过羊皮地图,寒梅认真看起来。
半柱香的功夫后。
她将地图还给负手而立的那人,颔首道:“属下记住了。”
白巽漠然道:“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殿下尽管吩咐。”她低头拱手,面纱被风吹起一角,露出绝美的侧颜。
交代完任务后,白巽单手扯下寒梅的面纱。
寒梅愕然地望着他,一双眼睛如秋水般澄澈动人。
“走,带你去见个人,她叫赵芙然。”他难得对着暗卫笑了,当起那个人的姓名时。
“诺。”寒梅垂下眼睑,暗藏失落。
上完药,换完衣服,阿卿侧卧在床上,虚弱地叫了声朱儿。
“姐,怎么了?”
“你去给我弄点吃食来。”
话音刚落,就有人推门而入,扑面而来的还有淡淡的鱼香味。
白巽换了身衣裳,他身着月牙色锦绣长袍,长发竖起,面色如玉,整个人看上去玉树临风。后面还跟着个穿黑衣的女子,她垂着头,心翼翼地端着碗粥。
两步并作一步走到床头,白巽坐在阿卿身旁,笑问:“饿了?”
阿卿点点头,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拿过来。”白巽朝后吩咐。
寒梅抬起头,将碗递给他。
阿卿和朱儿齐齐怔住。
这女子,实在是好看,虽然发上无任何装饰,衣裙也是黯然无色,但她的脸却相当冷艳。五官突出,让人过目不忘。
“来,喝粥。这鱼片粥要趁热喝,不然会腥。”白巽没有注意到她们的表情,而是专注地吹着汤匙上的粥。
确保粥不烫嘴后,他把汤匙递到阿卿嘴边:“乖,张嘴。”
阿卿瞥了眼白润的鱼片粥,缓缓张开樱桃嘴。
一旁的朱儿低下头,嘴角却不住上扬,她还没见过哪家公子能这么耐心地照顾心上人。
五皇子对姐如此体贴,想必是将姐放在心上了。
寒梅握了握拳,最终松开。
她垂眸看了看自己灰扑扑的鞋面,什么话也没。
一碗粥见底了,白巽还拿出帕子为阿卿擦了擦嘴角,然后才招呼寒梅再往前些。
他指着寒梅,却看着阿卿:“这是寒梅,从明日起,她便负责保护你。”
阿卿抬眼瞧了瞧,然后暗示白巽:“我有些话......”
她欲言又止,模样很是娇俏动人。
白巽挥了挥手:“你们俩且先退下。”
“诺。”朱儿和寒梅应声离开。
屋内已无他人,阿卿索性挑明了话。
“你知道我会武功吧?”
“知道。”
“那还安排暗卫保护我?”
“你武功不如她。”
白巽言简意赅。
阿卿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她如果把金手指开到最高档,这个世上怕是没有人能过她。
“咳。”故意抬袖咳嗽了声,掩住上扬的嘴角。
阿卿想了想,猜测他可能是想安排一个人监视自己,于是故作平静道:“你如果帮我找到一个人,我就接受你的暗卫。”
“什么人?”白巽信心十足地问。
“他叫路臾,年龄跟你不相上下,个头比你稍微矮一点。眼睛很大很有神,嘴巴的,最重要的是,皮肤很白,比女孩子还白......”
阿卿努力地回忆着,一边一边想,不知不觉就了一大堆。
回过神来,白巽已经脸色阴沉,他闷闷地问:“男的?”
阿卿失笑:“我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