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一行白鹭争芙慕
英雄难过美人关。
白巽觉得, 不是难过, 而是根本过不去。
她的三言两语, 便能激起他心中的千万层浪。
白巽转身,用力回抱住她, 轩窗外的阳光照到挡风屏上, 活灵活现了一幅春光。
她个子,脑袋刚及他的胸口。
白巽便低着头,将唇贴在她的耳垂上,一字一顿轻道:“那日马背上惊鸿一瞥,你便印在我心上了。”
紧接着, 白巽收了收手臂, 将她抱得更紧, 他的语气中夹带了一丝难过不安。
他问:“芙然, 你究竟想要什么?”
阿卿睫羽颤了颤, 像一只蝴蝶被惊飞。
她犹豫了好一会, 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想当皇帝吗?”
白巽松开她纤细的双臂,愕然抬眸, 眼睛对上那双认真的瞳孔, 才知道她不是随意问问而已。
两人相互凝视半晌, 阿卿甜甜一笑,率先开口:“巽哥哥, 芙然想当皇后, 母仪天下的皇后。”
听完这话, 白巽眸中流光百转,似包含了各种情绪,又似什么都没有。
最终,他还是释然地勾起唇角轻轻抚上阿卿的脸庞,宠溺又不舍道:“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此去三皇子府,要谨言慎行,多加心。”
“嗯。”阿卿仰头乖乖应了声,梨涡乍现,明媚如灿雪。
白巽亲自骑马护送阿卿等人到三皇子府。
踏入刷金漆的朱红大门,却没见三皇子人影,只有一个老管家上前迎接。
他态度很是冷淡,面对白巽也只是略行了礼,道了句“见过五殿下”,然后便吩咐身边厮将朱儿和路臾的包袱接过去。
比起五皇子府,三皇子府大了一倍不止,但也冷清了许多。
偌大的池塘里没有一条锦鲤,只有稀稀疏疏的几朵水莲,除此之外,府上各处不见繁花。就连丛草,也生得极少,地面都铺着碎石子或沙子,平整而又单调。
树倒是栽了不少,且种类不一,阿卿只能靠着这来区分各个别院。
走到中庭,三皇子白黔才现身。
他看也没看阿卿,只朝五皇子唤道:“五弟,你也来了,不如去桂苑酌一杯?”
白巽颔首应下,然后在阿卿耳边叮嘱几句,才迈开步伐朝西边走去。
白黔默默笑了,随性地跟上去。
阿卿这才发现,五皇子似乎很熟悉三皇子府的构造。
她还在观望着两人的背影,老管家就挡在她眼前,疏离又客气地道了句:“赵公子,这边请。”
阿卿抬眸睨了他一眼,老管家头发花白过半,双眼无神眼皮耷拉,但身形却笔直如松,没有半点驼背或老态龙钟的迹象。
应该是个练家子。
只有常年习武之人才能在花甲之年保持如此体格。
跟着这个老管家来到了三皇子给她安排的别院——孤鹜院,阿卿觉得背脊生凉。
九月已经入秋,此处又十分偏僻,几乎靠着三皇子府的院墙,总有种阴森的气息。
进了内屋量半晌,阿卿虽然并不十分满意,但也能接受。
身在三皇子府上时,白巽将自己的房间让给了阿卿,自然是宽敞清雅,应有尽有。如今三皇子给她安排的这间房屋,最多也只能算是干净。
路臾和朱儿整理完自己的房间后,跑来寻阿卿。
他们刚进屋,就愣住了。
一屋,一桌,一床,仅此而已。
“......公子,他们是不是弄错了,怎么你的房间比奴婢的还寒酸?”朱儿讷讷道。
路臾径直拉过阿卿的胳膊,脸圆鼓鼓的,“走,师父,你睡我房里,我跟你换房间。”
老管家仅伸出一只手,就挡住了两人去向,他悠悠道:“慢着。这房间安排乃是殿下先前定好的,未得殿下应允,不可随意更换。”
路臾皱了皱眉,言辞恳切:“这位大伯,你可不能如此不讲理啊,我是自愿和师父换房的,怎么还要经过你们殿下同意?”
头一回被人叫大伯,老管家回头扫了他一眼,淡道:“三皇子府本就不是讲理的地方,在这里,你们只需要讲规矩。”
朱儿又四处探了探,眉心越蹙越深,虽已经入秋,但每夜蚊蝇仍旧有许多,可姐这房里连帷幔都没有,入了夜岂不会被叮咬得睡不安稳?
“管家,能否取来帐纱为我家公子挂上,以免受蚊蝇之扰。”
老管家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只丢下句“你且去账房瞧瞧”,然后转身离开,显然不想再搭理他们。
“哼,臭老头。”朱儿对着他远去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阿卿有些乏了,便遣散他们,自己回屋休息。
躺在硬邦邦的木床上,身上的骨头硌得疼,她半点睡意也没了。
着天花顶发了一会呆,屋外响起脚步声。
阿卿倏地起身,望了眼窗外,她又躺下假寐。
屋外那人先是敲了两下门,而后声音清清冷冷传进来,“别装睡了。”
“呵。”阿卿不禁冷笑,“既然三殿下知道我还没睡,又何必故作君子地扣门呢?”
那人冷哼声,一脚踢开紧闭的门扉,长驱直入。
他穿着墨黑色织金锦直裰,腰间绑龙头凤纹缀玉宽腰带,眉飞入鬓,眼狭长而锐利,乍眼看去,不像人,倒像是地狱里走来的罗刹。
阿卿半依床边,用食指绞着青丝把玩,笑意缱绻。
“三殿下大驾光临,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
连椅子都没有,白黔便笔挺地立着,寒声道:“你不必拐弯抹角地指责本殿下苛待你,更不要想着自己背后有五弟撑腰。”
他蓦地迎上阿卿戏谑的眼神:“因为,他撑不起。”
阿卿从来不惧他,索性大方与之对视,“三殿下过来就是为了特意给我一个下马威?”
白黔估算着时辰,并不算与她多费口舌,只道:“来通知你,明日起开始去军营训练,为期三十天,每日卯时一刻西苑集合。”
将自己的来意告知对方后,白黔转身就走。
“等等。”阿卿喊住他,“三殿下既然如此厌恶我,为何又向皇上请旨要我来府上呢?”
脚步停下。
白黔半回眸,嘴角噙着邪佞的微笑,“因为本殿下最喜欢抢别人都在争的东西。”
待那道黑色身影消失不见后,阿卿才锤了下玉枕,暗骂了句:“草,恶趣味。”
虽白黔有意想要苛待她,但伙食上却意外地没插手,鸡鸭鹅鱼,以及各种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就连饭后甜点,也是上好的红枣燕窝。
要五皇子府上有这些东西,她并不觉得奇怪,毕竟五皇子开了夕露阁,也算得上长安城中隐形富豪了。但三皇子除了会带兵仗,似乎手下并无产业,难道他克扣军饷了?
正在阿卿觉得奇怪时,路臾抱着一团东西过来了。
他开心地喊着:“师父,师父,我给你弄到帐纱了。”
朱儿也跟在后面,还提着茶壶。
阿卿瞥了眼半旧不新的沙青色帐纱,问道:“哪儿来的?”
“当然是问管家要来的啊!”路臾笑嘻嘻地答,露出洁白的牙齿,很是乖巧。
朱儿垂眸不语。
其实这帐纱根本不是向管家要来的。晚饭前,他们一起去账房要帐纱,结果被轰出来。于是路臾决定自己上街买,却又被守门的侍卫拦住,告诉他们没有三殿下的手谕不得随意外出。
无奈之下,路臾将自己房里的帐纱取下来,又在厨房顺手牵羊拿了茶壶和杯盏,一齐给阿卿送来。
在朱儿的帮助下,他三下五除二就把帐纱挂上了。拍了拍手,路臾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这样师父晚上就能睡个好觉了。
次日凌,天灰蒙蒙还没亮。
阿卿就已经起床来到了西苑,她等了快一炷香的功夫,才见白黔带着一名手下慢悠悠地过来。
阿卿指着鱼肚白的天空,质问白黔:“你不是卯时一刻集合吗?现在到了什么时辰?”
这个人分明就是故意整她,最可恨的是他还诚实地挑眉笑起来,“本殿下故意的,你能如何?”
在他的地盘上,阿卿自然不能将他如何,只恨恨地瞪他一眼,便要转身回屋。
不咸不淡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别现在父皇还没将官衔授予你,就算官袍已经加身,你也不过是四品将军,本殿下是一品骠骑大将军,若你抗令不遵,本殿下有权依军法处置你。”
手中握拳,阿卿隐隐告诉自己:不忍则乱大谋。
随着三皇子去了郊外驻扎的北向军军营,她才知道所谓的训练是什么样子。
即便武艺不凡,剑术过人,白黔却依旧将她当作刚入军的士兵一般训练。
三皇子要求他军营中的士兵能引弓二百四十斤,臂张弩射远达二百三十步,四发二中;单□□射远达一百五十步,四发二中。
阿卿凭着深厚的内力轻松完成了这些要求,甚至取得了四发四中的好成绩。
可白黔只称之为“雕虫技”。
他将阿卿单独拎出来,命她跑步十公里,挑水五缸,还必须在午时之前完成。
一连二十日,日日如此,且一日比一日任务重。阿卿这才明白,为何白黔不在伙食上克扣她了,他就是要让她吃饱喝足,然后好受苦受累。
路臾和朱儿见她日渐消瘦,肩上也多了许多红印子,愈发心疼。
于是路臾更加努力地练功,发誓有朝一日要替阿卿教训那个趾高气昂的三皇子。朱儿也锈了个人,贴上白黔的名字,在暗地里用针不停地扎。
在三皇子府里的这些天,阿卿也没闲着。她白天假装顺从训练,夜晚就偷偷潜入府里各个角落,搜寻三皇子虎符的下落。
就在昨夜,她恰好摸进了白黔的书房,而且发现了一处暗道。她决定今夜再进去细细探索一番,应当会有些新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