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结发合卺【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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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氏听到身畔的儿子叫江洛玉,又瞧见江洛玉居然给那几个卑贱的庶女双子准备礼物,本来气哼哼的准备拉着儿子走,可眼光还是下意识的扫过江洛玉的手臂,跟着她的眼神也骤然停滞下来,露出了极度的兴奋之色。

    “帝子殿下,您的手臂上......怎么没有红线啊?M这一回不等江洛玉放下手,掩住那白皙没有一丝痕迹的手臂,刘氏就抢先扣住了他的手腕,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大金习俗,未曾圆房,就失身的双子,即使身

    份如何高贵,都是没法做正室的,帝子你可知道?“

    “没有红线,二婶这副模样,是要如何?”江洛玉即使被抓住了手腕,也并不挣脱,只是目光淡淡的扫了一眼屋内所有人的表情,从慕容祭的担忧到眠星的惊讶,还有慕容诚的垂涎和唐依依的惊恐懊恼,最后还是定在了刘氏得意的脸上,一字一顿道。

    “莫非,你要赶刚进门的静玉,就此出慕容府不成?”

    就在郦玉苑中此时剑拔弩张,刘氏咄咄逼人慕容祭满脸担忧,唐依依的眼底则闪着诡异的光时,此时的慕容府前院宴客厅中,一身红衣罕见面带微笑的慕容昊身畔,正有一个厮偷偷凑过来,低声稟报道。

    “公子,帝子那边出事了。”

    听到这话,慕容昊眼神一沉,看了一眼厅堂内此时的许多宾客,劝酒和贺喜都是围在慕容奇和慕容涛身边的,便低声对着厮嘱咐了几句,又看了一眼身边感觉到动静,朝着这边看来的南静瑾和木泰的嫡长孙木擎,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下去罢。”

    不远处一身常服,独自一人前来贺喜,喝酒的时候就一直注意着身着红衣的人,看见一个厮前来慕容昊身边稟报,紧接着慕容昊对南静瑾和木擎了几句话就准备离去时,眼底顿时闪烁起诡异光芒,突然扬声道。

    “怎么,酒才喝了几杯?新郎官如此心急的要离开,莫不是后宅出了什么事?”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站在他身后同是来参加宴会的人没有察觉到他话中深层含义,便跟着调笑了慕容昊几句,同时扬起了自己的酒杯。

    “我看乌雅大人的不对,不是后宅出了事,而是不愿意让内君再等了罢!”

    “温柔乡英雄冢,名不虚传啊!”

    慕容昊面对着他们,闻言略微拱了拱手,目光却是直直盯着乌雅炎,眼中闪过挑衅之色:“乌雅大人笑了,后宅......能出什么事?”

    乌雅炎看着他如今淡然的模样,心想慕容昊现下一定不清楚此刻后宅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又送了多大的贺礼来回敬他们对乌雅朵的用心,闻言也就不再绕圈子,反倒含笑挑了挑眉:“例如,发现你的新婚内君,早已经不是清白之身?”

    他的话音未落,慕容昊自己还未反驳,站在他身畔不远处,一听见乌雅炎话就暗叫不好的白意凡立时脸色骤变,沉声吼道:“乌雅炎,你少血口喷人!”

    站在他身畔的武威大将军白洛宁也跟着变了脸色,放下手中的酒杯,冷声斥道:“乌雅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无缘无故污蔑皇室,可是大罪,还请你千万慎言。”

    乌雅炎连遭两个人斥责,面上的神色丝毫不动,倒是兴致勃勃的瞧着此刻脸色难看的慕容昊,含笑一字一顿道:“我是不是血口喷人,要看慕容将军,敢不敢让我们一同去后宅看看了。”

    慕容奇一直在一边听着乌雅炎话,眼见着乌雅炎眉眼中并无害怕之色,心里就是一沉,目光下意识转向了慕容昊,在瞧见他脸色难看的时候不由心中暗惊,想起三个月前帝都内传言西华帝子和朝云大将军早就私相授受的事,不由心中鼓。

    但很快,他的神色迅速镇定下来,决定不管如何,一定要先压下这件事,慕容氏再自己做区处,绝不能让满帝都的人讨论慕容氏的闲话,便沉下脸来,上前一步声音渐冷。

    “后宅乃是我慕容氏禁地,乌雅大人如此,可是视我慕容氏为无物?”

    在他身边的慕容涛猛然听到这事,也是心底一惊,又闻身边的兄长这样,迅速也陈清利害,帮腔道:“兄长的不错,乌雅大人,无缘无故的就作此匪夷所思之猜测,就是乌雅氏相传百年的教养么?此时可是在慕容府内,还请你收敛一些!”

    乌雅炎连着被白氏和慕容氏斥责不该闲话,面上的神色仍然没有变,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看的周围贺喜的宾客渐渐开始议论纷纷,慕容奇和慕容涛对视了一眼,刚准备接着些什么,不远处的回廊上却突然响起了一个丫鬟的声音。

    “老爷,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丫鬟的声音一出,厅堂内的人都转脸去看,瞧见一个扮华贵,好似是在府内地位不低的丫鬟朝着慕容涛扑了过去,立时就猜测这是慕容涛嫡妻刘氏身边的丫鬟,果然慕容涛瞧见那丫鬟,就沉着脸开口问道:“怎么了?夫人出了什么事?”

    那丫鬟正是夏兰,她没想到自己一出现,这么多人都盯着自己看,可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便硬着头皮禀报道:“夫人,夫人让我来告诉老爷和大老爷,方才夫人陪同着两位少爷去认亲,结果,结果却发现...”

    “发现什么?”

    “发现帝子,帝子殿下他......他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声炸雷,顿时府内前来贺喜的宾客鸦雀无声,只有乌雅炎端起酒杯,掩去唇角一丝笑容,偌大的厅堂内随后响起了慕容涛不敢置信的声音。

    “什么?!”

    就在此时,沉稳的脚步声停在了夏兰身边,夏兰胆怯的垂着头,只能看见衣角绣着的红色郦鸟,随即是慕容昊冰冷的声音。

    “你是亲眼看到,帝子并非完璧之身?”

    夏兰咽了口唾沬,嗫诺着:“......是,昊公子。”

    那丫鬟的话音尚未完全落地,慕容昊脸上却骤然出现了一丝兴味,也不管此时慕容奇和慕容涛都对着他分外严肃复杂的眼神,刚准备开口,却听见一个带笑的声音在亭台不远处幽幽响起。

    “哦,那你是从哪里,亲眼见到的呢?”

    听到这个声音,慕容昊的脸色立时一变,包括慕容奇慕容涛和宾客等人,却立时回过头来,正好看到一身淡紫色帝子装束,发丝被金红色凤尾绾住,容姿美丽气质高华,方才刚刚见过的西华帝子从回廊中.xitxt..走了出来,面上含着浅浅微笑,竟是丝毫不避讳的过来了。

    看他越走越近,慕容昊眼底闪过亮色,立刻迎了上去,含笑抓住他的手,轻声问:“你怎么出来了?”

    江洛玉看着他在此刻的情况中,对着自己仍是当年初见一般,那样清澈澄明的眸子,眉宇间的笑意就更深了,扫了一眼身边跟着前来,一脸幸灾乐祸的刘氏,朗声道:“慕容氏后宅不得乱闯,可既然大家都很疑惑,我到底是如何了?我自然就要出来,让大家看看。”

    他又不是普通的后宅妇人,而是上得朝堂身有官位的西华帝子,乌雅炎倒是的一手好算盘,倘若他不出来,这出戏又怎么演下去?

    刘氏跟着江洛玉出来,瞧着他毫无惊慌的模样,一时间心里也有些惴惴,生怕是什么陷阱,可方才江洛玉手臂她是亲眼看见的,如今也已经走到这里,只能硬着头皮走到慕容涛身边,面露为难之色。

    “老爷,不是我没有拦住帝子,可帝子方才一被我们发现,他手上并没有红线,已经不是完璧之身,就立刻自己一人出来了,妾身这才......”

    她的话还未完,江洛玉就敛下眼眉,与身畔的慕容昊一同走到了慕容奇身边,先是饶有兴趣的看了不远处的乌雅炎一眼,随即一字一顿笑道:“二婶,这些话之前,你可要知道,诬告皇族可是要下大狱的,就像是......那位乌雅姐一样。”

    慕容涛本来和兄长一般想法,没想要闹大这件事,毕竟若是西华帝子并非完璧却嫁入慕容氏,丟脸的可不止是皇室,谁知道这件事偏偏还是自己的夫人给闹大的,一时间心烦意乱,对着刘氏低斥道:“行了,还不快退到一边去。”

    罢这话,他看了一眼厅堂内众多前来贺喜的高官贵族,知道今日的事情不能善了,不如摊开了个明白,若西华帝子当真不是完璧,那就是皇室的错,慕容昊和南静玉此刻还未圆房,就不算真正的夫妻,更何况有了这样的事情,当堂休妻都不为过。

    想到这里,他的神色就有些咄咄逼人了:“帝子,不知方才内人所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江洛玉看着这位所谓的慕容氏二老爷的神色变来变去,最后却问出这么一句话,不由看了一眼站在慕容涛身边,态度显得温和眼底也没有什么责怪,反倒瞪了一眼自己身后慕容昊的慕容奇,知道若是今日自己不解释清楚,这件事是难以善了的了,便抬起了自己的手臂,任由宽松的广袖滑下。

    “二婶所的,是不是这个?”

    他白皙的臂露出,其上光滑一片,什么痕迹都没有,立时厅堂中响起了潮水般的议论声,有些还向着白氏和江洛玉投以不屑的目光,显然是认定江洛玉的确婚前不守礼,竟与人私相授受了。

    “果真没有红线!”

    “难道这帝子真不是完璧之身?那可好玩了,慕容氏高贵的嫡长子,新嫁的帝子嫡妻居然不是完璧,一个双子耍了所有人,这岂不是皇室和慕容氏的脸么?”

    听到底下议论纷纷,江洛玉脸上的神色却波澜不动,反倒含笑看着身畔的慕容昊,片刻后长长舒了口气,有些无奈的抚摸着自己的手臂内侧,轻声道:“本想试探你一下来着,看看你这冰脸会有什么神色,谁想到他们都如此认真,尤其是二婶和那几个丫鬟,真是无趣。”

    话音未落,他的手指停滞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突然好似抓住了什么,轻轻一撕。

    撕拉一一

    慕容昊挑了挑眉,毫不讶异的看着江洛玉从自己的臂上撕下一张薄纸一样,透明却又不透明,颜色和肌肤一模一样的东西,其下的臂内侧上,则露出了一条鲜艳无比的红线。

    “你们看,那不是......”

    “人皮,那是人皮!”

    “帝子把人皮粘在手臂上,天衣无缝的遮住了红线,听方才对慕容将军话那语气,竟好似是闺房情趣,这位帝子可真够胆大妄为的。”

    “我就么,皇室怎会将一个非完璧的帝子嫁给慕容氏,原来不过是虚惊一场。”

    “还不是那位尚书夫人大惊怪的,双子红线本隐藏在袖中,按理来应由新郎来验,一个婶婶凑什么热闹,这可是污蔑皇族的罪过!”

    不管此时身后的慕容涛刘氏等人霍然变色,白氏诸人和慕容奇的无奈微笑,阶下众人的议论纷纷惊奇眼神,江洛玉只抬起眼来,深深望了攥紧了酒杯,功败垂成的乌雅炎,轻笑着问道:“乌雅大人,如何?”

    就在唐依依在三个月前到他身边去,为他诊脉开药时,他早就已开始防备,后来眠星发现不仅那药中有着血珊瑚,每日唐依依为他来的洗面水也有问题,不过那里面放置的药粉对人没有害处,更是使人肌肤白嫩细腻的佳品。

    当时他瞧着自己手臂上的红线,立时就知道乌雅炎到底是要什么主意了。

    大婚之日发难,若提前没有准备,乌雅炎可真会倒足他的胃口,指不定还会闹到皇帝那里去,将慕容昊当场休妻不可。

    但此时乌雅炎的谋划,已经全部化成了泡影。

    江洛玉冷冷的盯着他,看他良久之后,突然露出了一个带着歉意的微笑,好似自己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一般,对自己低身拱手道:“帝子妙手,下官佩服。”

    “乌雅大人过谦了,听大人府上有一个善使戏法的槐夫人,大人很是宠爱,以至于至今未有嫡子出生,乌雅大人的父亲曾为此大怒,乌雅大人却不放在心上。”江洛玉神色不变,哼笑一声眼光转厉,意有所指的道。

    “本殿以为,这宠妾灭妻之事听来不好,乌雅大人以为呢?”

    听到槐夫人这三个字,乌雅炎的脸色终于震了一下,但随即就恢复了方才的淡笑,再度行礼:“下官受教了。”

    事情处理毕,江洛玉看也不看方才还一脸振奋,现下却面如土色的刘氏,反而再度转向慕容昊,神色带着些莫名笑意,乌玉般的眸子凝视了他片刻,这才对着他轻声道:H夫主,既然此事已毕,静玉就回去了”

    慕容昊被他那一声突然而来的“夫主”叫的一哆嗦,面色古怪中带着某种隐藏在深处的渴望,瞬间却又完全忍耐了下来,知道这是江洛玉又在逗他了,却反而露出微笑,同样低声回道。

    “内君请。”

    宴会有了这么一个插曲,乌雅炎很快就离去了,离去之时身后还带着被人绑着,当做礼物送出来的唐依依,直到天色渐晚宴席才暂告结束,一同喝酒的南静瑾和白意凡等人发现慕容昊不见了影,都忍不住心领神会的哈哈大笑起来。

    此时的郦玉苑中,正灯火通明。

    坐在床畔正在看书的人只觉得眼前一暗,随即一张俊美的脸就压在了自己眼前,唇齿间带来浓浓的酒味,面上却没有红晕,也不知道到底是醉了没有,只是琥珀色的眸子紧盯着江洛玉不肯松,喃喃着道。

    “今日之局,内君表现真是精彩绝伦。”

    江洛玉看着他虽然面色清明,却一副摇摇晃晃的模样坐在那里,就知道这人八成是醉了,眼底无奈之色闪过,放下手中的书,含笑拉起了他鬓边散碎的发丝,动作轻柔:“夫主过奖了。”

    话音未落,坐在床边摇摇晃晃的那个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连犹豫都不曾就整个人扑了过去,顿时将靠坐在床畔面露无奈的人压在了锦被上,唇也堵了个结实:“唔......”

    江洛玉没想到他就这么一下子扑过来,眉眼间狡黠一闪而过,抬肘就要击在那人腰间,动作却被慕容昊察觉,反应极快的将他的手压下,两人在床榻上一边纠缠一边架,因为一个是醉鬼一个没怎么用力,床晃得倒不是很厉害,声苜却是不。

    两人新婚之夜正玩的兴起,外面的门却吱呀一声开了,随即是一声的惊呼。

    “哎呦!属下是来送合卺酒的!方才可什么都没看见!”

    听声音知道是眠星,江洛玉一掌将慕容昊翻在床内侧,看着他眼神迷糊的滚了一圈,自己直起身来整了整有点乱的衣服,心底暗骂一声当真是孩子把戏,同时含笑扬声道:“无事,你进来。”

    他的话音落下,片刻之后,眠星才从门后探出个头来,心量了一下不知何时已经坠下床帐的榻,看见站起身来的江洛玉,这才快步迎了上去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前,随即低身行礼道。

    “帝子,将军,请喝合卺酒。”

    江洛玉垂目瞧着那合卺杯,目光略微暗了暗,却没有再度抬起头去看眠星,只是勾起了自己的唇角:“放下罢。”

    烛光照射下,微风扬起火苗的光,左右摇晃不止,站在桌前的人却定定的望着面前暗红色的合卺杯中,那闪烁着光芒的碧色苦酒,手指轻轻拂过杯沿,嘴唇张开却又阖上,良久后终于要转身时,却觉得腰上一紧,整个人被抱在了那人怀里。

    “装的?”

    他低低的问出声,却没有听到那人的回答,只看见一只白皙的手抬起,那杯碧色的苦酒离自己越来越近,那如水的颜色仿佛能映衬在眼底。

    仰头喝下那杯合卺,金剪剪去鬓发一缕,双双系成一束,被红线一圈圈绑紧。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他看着那人掌心中的那缕乌发,不由握紧了自己的手指,却发现指尖正在不自觉的颤抖--无关于欢喜悲伤,更不是恐惧害怕,却一句话都不出来。

    站在他身后的人仿佛觉察出不对,手臂更加环紧:“怎么了?”

    “昭敏。”

    “你知晓我的手段。”

    他注视着不远处不停灼烧,流下血红烛泪的龙凤花烛,想要露出一个笑容,终究只是一声低到听不见的叹息。

    “不要有一日,让我有杀你的心思。”

    “放心罢。”出乎意料的是,那人听见他的叹息,却浅浅的微笑起来,从自己袖中拿出了一样东西,动作轻缓的摆在了他面前,他听见那人的声音仿佛没有任何波动,又好似包含许许多多,难以用话语表达的东西。

    他听见那个人凑在自己耳边,轻声一字一顿道。

    “这把金匕首,绝不会有染血的那一日。”

    红烛仍在不断的灼烧着,袅袅的白烟混合着窗外睡莲的清香,从雕花的窗缝中飘散进来,蒙蒙的水汽传来潮湿的腥气,层层带着鲛珠和金铃的红色帐幔被放下,迤逦的华贵衣衫在床畔纠缠在一起,终究模糊了低低的柔声细语。

    【郦鸟长鸣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