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9.遥对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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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三人都是知情之人,闻言俱是点了点头,尤其是刚被降了的芍药,闻言眸中对江洛玉却更多了亲近之色,一边揉捏着一边侧耳倾听着江洛玉低低的感叹声。

    “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顺便借着九皇子的手,居然将此事栽到了我的头上,当真毫无穿凿痕迹。她知晓就算此事过后,四皇子得知真相之后,一定会恨毒了我,可之后却不能对我动手,因他只要行事露出一点马脚,今日之事就会再被重提,皇帝的怒气会完全倾泻下来,到时候可就不是这样轻的结果了。”

    眠星听了这话,拿起帕子擦拭了一下江洛玉的唇角,带着些担忧之色问道:“内君这么做,的确再也不必担忧四皇子之事,这固然是好的,可那位乌雅夫人......”

    江洛玉接过他手上的帕子,示意芍药妃剑都不必再敲了,侧过身来躺进了床榻内侧,唇角边余留笑意浅浅,却不再话,明显是有些困倦了,眠星了解他的习惯,立即低身为他将薄被盖上,又将鲛珠床帐轻轻放了下来,熄掉灯火点上安神香,带着身后两人迅速退了出去。

    等到屋内再没有一个人,只有袅袅的烟雾在月光下婆娑时,那双带着深深寒意的眸子,才骤然在昏暗中完全亮起。

    “他和那个蠢货完全不一样,绝不会懵然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此事对他有利,他大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看来的话,他可真是一个,非常难缠的对手......”

    这么想着的时候,江洛玉眯起了自己的眸子,抬起白皙的手指,轻轻触在了自己胸前悬挂的那枚万毒石上,又缓缓握紧,无声的开口问道。

    是不是,昭敏?

    同一轮明月下,远在千里之外连成一片的营帐中,呜呜的北风吹过裸露的岩石,扬起青石上身着银甲手拿酒壶之人脑后乌黑长发,他琥珀色的眸子迎着月光放出盈盈之芒,若与之对视,无不目眩神迷不能自已白意尘随父出征,此时正坐在他身后,喝了一口烈酒低呼爽快之后,忍不住将眼光投向了慕容昊的背影,忍不住开口劝道。

    “我朝云将军,你都在这里坐了两个时辰一动不动了,不会还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那些事罢--帝子表弟在慕容府里也不会出什么事,而且我们出征还没多长时间呢,要是你现下就担心上了,万一等到我那帝子表弟到了日子,你却赶不回去,岂不是要急死不成?”

    坐在他前面不远处的人闻言,手中的酒壶哐当一声砸在了青石上,那双闪烁着光芒的琥珀色眸子半闭了下来,低声喃喃道:“不会到那时候。”

    罢这话,他突然一跃下了青石,回头朝着议事的中军大帐走去,步履急促而沉稳,瞬间将还在喝酒的白意尘撂在了原地。

    第二日一早,帝都城内没有迎来淡淡的日光,反而一片片乌云压了过来,不一会就有淅沥沥的雨水滴了下来。

    对比于四皇子府内,南静麟独自一人的暴跳如雷,和站在他对面的乌雅乐则面无表情,萧侧妃的心痛安慰,阶下众姬妾的忐忑不安瑟瑟发抖,或是九皇子府内的鸡飞狗跳,南静瑾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麾下的谋士们的热火朝天,从漩涡中脱身而出的慕容府内,才是真正的一片安宁。

    淋漓的细雨下,江洛玉坐在回廊的凉亭中,正细细观赏着面前妃剑的茶艺,鼻端刚闻见茶香赞好时,目光却瞧见了一把青竹伞正缓缓朝着这边行来,伞下之人那人风姿绝世,在瞬间几乎有看到那人的错觉。

    江洛玉眯了眯眼,唇角勾起一丝笑容,任由那人走近后,抬手向着对面一比。

    “祭弟来了,坐。”

    来者自然是最近在宓千千的调养下,身子早就好了许多,现下都可以每日出外行走的慕容祭,听到江洛玉此言,他微微勾起了笑容,露出一个令江洛玉略微觉得有些怅惘的笑容,随即低身接过了妃剑双手奉上的香茶,在他对面的方位坐了下来,应道。

    “祭叨扰兄嫂了。”

    片刻之后,江洛玉才从那个相似的笑容中回过神来,一时间心中也不知是感慨或是无奈,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叨扰不叨扰的,没了你兄长和我话,这几日还真的觉得有些无聊。你虽身子弱却要多走动,时不时到我这里来陪我话,或是下棋对对子,也是不错的消遣,只是别忘了带着宓先生来。”

    慕容祭从善如流,苍白的脸色染上一点血色,眸子也晶亮黝黑,看起来十分动人:“兄嫂既然这么了,那这几日祭可就多多扰了。”

    江洛玉端详了他半晌,只觉得越看越像,心底不禁感慨起来,他那么笃定宓千千两年之内定会爱上慕容祭,哪知他错眼之间就恋上了面前的这个人,慕容祭和慕容昊虽是表兄弟,因年纪长幼阅历相差气势不同,可若是比起吸引他人,可真算是谁都不输谁。

    慕容祭看着罢这话后,江洛玉的表情真可算是变化万千,不禁疑惑的皱了皱眉,可还没等他问出口,就察觉到面前的人回过神来,再度朝他露出一点善意的微笑,扬声吩咐道:“来人,摆上棋盘。”

    妃剑和芍药都站在主子身后,闻言其中一个立即低声应是,从一边备着的盒子里拿出矮棋盘,和玉雕的黑白棋放置在两人身侧,江洛玉扫了那棋子一眼,便含笑客气道。

    “祭弟是客,执黑子先行罢。”

    慕容祭看着朝自己推过来的黑子,好似瞬间想起了什么,于是不曾犹豫片刻,就笑着推拒道:“还是兄嫂执黑子先行,祭执白子罢。”他这么干脆,江洛玉反倒疑惑起来,好奇问道:“这是为何?”

    “不敢相瞒兄嫂。”慕容祭听了这话,不由干咳了两声,不像是在解释,倒是神情颇有些笑意,看着对面安坐的江洛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兄长在兄嫂未曾嫁来时,就已然告之于祭,兄嫂不善弈棋,还特地嘱咐过祭,若是以后兄嫂要和祭下棋,该当如何之事......”

    江洛玉一时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缘故,先是忍不住愣了愣,随即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低声喃喃道:“......真多事。”

    慕容祭又干咳了两声,更不好意思了:“......兄嫂的表情,好似不是这样的意思。”

    江洛玉闻言,话语中无奈更浓:“祭弟!”

    慕容祭连忙抬手,略带歉意笑道:“是祭冒犯了,兄嫂勿怪。”

    两人对弈一局不到半个时辰,江洛玉就无奈的放下白子,指着对面的慕容祭摇了摇头,慕容祭看着自己已经占据大半边江山的棋子,先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即端起放在一边的茶杯喝了口香茶,脸上突然出现了犹豫之色,片刻后突然凝重了神色,对江洛玉道。

    “兄嫂,有一件事,弟不知该问,还是不该问。”

    江洛玉见他神色凝重,某种却又犹疑之色,料想应该是重要之事,便抬手示意身身畔的芍药和尐网\妃剑先行离去,声音跟着沉了下来:“你们都退下罢。”

    “是”

    等到他们两人离开十丈远,再听不到亭中对话时,江洛玉才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目光淡淡的看向面前的慕容祭,淡笑道:“祭弟有什么话,直言便是。”

    慕容祭点了点头,也不隐瞒自己的心思,便面带询问之色,开口道:“前几日,祭听四皇子在帝都中......那些沸沸扬扬的谣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江洛玉却是没想到,一直身体孱弱的慕容祭,竟是在内院中也察觉到了这个消息,想到大概是萧侧妃放出的传言在民间当真是太离谱了,这才有风声传了进来,心中不由无奈,转而问道:“祭弟的消息倒是灵通的很。照祭弟看来呢?”

    话音未落,坐在他对面的慕容祭却仅仅犹豫了片刻,就立即站起身来,拱手对他一礼之后,仿佛觉得还不够一般,面带懊悔之意的准备低身时,顿时被察觉到不对的江洛玉一把抓住了手臂,这才没让他就这么跪下去。

    “兄嫂,弟告罪!”

    “怎么突然就告罪了?可别跪我,快起来话。”

    察觉到自己手臂上的力量不容违抗,江洛玉眼底也有不赞同之色,慕容祭犹疑再三这才缓缓站了起来,这一回却低下了头不肯和他对视了,才压低了声音带着愧意开口道。

    “因为......是弟没有事先告诉兄嫂,兄长临走之前将一部分暗枭拨给了弟,要弟保护好兄嫂不受伤害,可弟却私自用这些人,知晓了兄嫂要与四皇子侧妃一同对付四皇子的计策,再来试探于兄嫂,弟惭愧无比,方才告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