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2.难以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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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洛玉站在他身侧,仿佛早就知道他的心意,不等他开口再下一句,就淡淡的将目光挪到了最后一个前来,此时正垂着头一直一言不发的乌雅益身上,突然沉声道:“帐中属乌雅将军最为勇武,不知将军对追击匈奴王子之事,意下如何?”

    追击重伤的匈奴王子,可是开战以来大大的立功之事!

    那匈奴王子嚣张跋扈,自持武功高强伤了大泷主将逍遥王,这一次与安国候慕容昊对战,虽然慕容昊嬴了此战让他狼狈奔逃,可慕容昊也受了不轻的伤,倘谁能抓住那个重伤奔逃的匈奴王子,正是能一涨两军士气的大功!

    若江洛玉与慕容昊属意其他人前去,之后肯定免不了一番口舌,唯独出身乌雅氏的乌雅益的名字一出,帐中之人就无人反对,显然是不愿为了一个功劳得罪乌雅氏。

    而站在原地的乌雅益思索了片刻,只觉这件事对自己有利无害,一时摸不清是该答应还是不该答应,眼角在扫过阶上的江洛玉时,却正好瞧见他略带担忧的瞧着身畔的慕容昊,根本没有看他。

    乌雅益见此情形,眸子略微一闪,顿时以为自己猜到了他让自己前去的原因,便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应道:“末将遵命!定然追击前去,取下那匈奴王子的首级而回!”

    “如此,就劳烦将军了。”

    江洛玉仿佛十分担忧慕容昊的伤势,闻言竟再也没有抬头,就抬手示意帐前众人退下,自己则在帐帘快要放下之时,也不顾是否有人在帐外窥看,就压低了身子半跪在桌案前,修长的手指拂过慕容昊苍白的面容,动作缱绻温柔。

    乌雅益神色不定的盯着帐帘放下,直到最后一刻那两人的身影再也看不见,这才稍稍扬起头来,挥袖朝着自己营帐的方向而去,同时冷声喝道:“来人,给本将军点兵!”

    众人走后,大帐内恢复了一片安静,毛毯上的火炉股股热气蕴散,淡淡的沉香气味飘荡开来,闻之令人心神安宁。

    “已经无碍了。”听到帐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玄衣人低头轻咳了一声,苍白的唇角却漾起一点微笑,握紧坐在自己身畔人的手指,低声安慰道,“放心。”

    江洛玉看着那只握住自己手指的手,眼帘微微垂下,脑海中不禁想起方才慕容昊与那个匈奴王子的一战,锋利的寒光从自己眼前闪过之时,那个匈奴王子虽然被一剑穿透了腹部,却还是挣扎着用长戈在玄衣人身上勾出一道血痕。

    想起方才自己亲手包扎的那皮肉外翻,鲜血横流的伤口,江洛玉眼底的寒光爆闪,已然动了杀机,反手握住那人的手指时,动作却极为温柔。

    “你的伤虽没有在他们面前表现的那般严重,大多也都是些皮肉伤,但毕竟怎么还是伤着了,你让我一点都不担心,如何可能?”

    他口气温和,却仿佛不容置疑,罢就缓缓抬起头来,修长的手指轻轻拨了拨他鬓边的碎发,低声喃喃。

    “躺下休息,这里有我。”

    慕容昊和他对视半晌,终是拗不过他,便低身伏在了他的膝上,琥珀色的眸子眨了眨,含笑应道:“好。”

    谁知还没等玄衣人闭上双眼暂作休憩,帐外的帘幕再度被人一把拉开,一个青色的身影低身快步跑了进来,发间还带着风卷起的雪花,面容虽然冻得有些红,眼神却依然清明,正是唯一跟随着江洛玉前来服侍的妃剑。

    “内君!”

    江洛玉瞧见他突然进门,面上神色丝毫不动,只是触在慕容昊脸畔的手指顿了顿,抬起眼来漫不经心的问道:“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内君,不好了!”对比于主子的镇定,妃剑听到消息之后,显然略微有些惶急,闻言立即上前几步,低头附在江洛玉耳边稟报道,“边关那里传来消息,本应该在羁押的陆公子不见了!”

    “陆秦不见了?”出乎他意料的是,即使是听到了这个坏消息,江洛玉面上依旧没有任何惊慌或是与之沾边的神色,眼底反倒多了些玩味之色,片刻后方才含笑确认道,“此事当真?”

    妃剑连忙点头,正色道:“是!”

    “那个一同被看管的廝呢?”

    听主子询问一个___网.xītxt._厮的下落,妃剑下意识觉得奇怪,可不敢违抗江洛玉,便立即回道:“内君,那个廝还在。”

    “那就好。”厮还在主子却不见了,分明才是大事,但不知为何这一次江洛玉听见厮仍在主子不见了,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来,语气反倒更是悠闲自在了,不急不缓的接着问,“那边呈快马奔至此地,最快要多长时间?陆秦失踪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妃剑不知主子心中在什么主意,闻言不敢怠慢,忙回道:“从后方乘快马至此地大约要三日时间,若是不眠不休赶路两日即可,陆公子消失的消息,则是昨日清传来的。”

    “......终于忍不住了,也好。”江洛玉握紧折扇,拍了拍自己的手心,脸庞抬起看向不远处呼啸的风雪,更像是透过风雪在瞧向另外一个地方,一边看一边喃喃念道,“这么长时间不见面,也该够了。”

    罢这话,他骤然神色一整,回身吩咐妃剑道:“你去传信,让守卫之人不必惊慌,好好看管那个廝,不必去找陆公子,我知晓他到底去了哪里。”

    妃剑听着他的回答,脸上多了几分好奇,却知道自己不该多问,于是低身应了:“是,内君......”

    得了吩咐,身着绿衣的双子刚准备起身,却再度听到背后的主子低唤。

    “妃剑。”

    江洛玉坐在原地,手指终于留恋的从膝上人的脸颊上移开,轻轻的点在了面前的桌案上,乌玉般的眸子里暗光闪烁:“明日一早,有人该来此面见于我了,你若听到通报之后,立即便去领那人进来,我会见那人一面。”

    那人?那人是谁?

    妃剑不解其意,却仍旧低声应诺,这才缓缓退了出去,而江洛玉注视着他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这才微微勾了唇角,再度垂下头去看着膝上那人,慢慢沉入梦乡的恬静面容。

    因前一日傍晚时分,几千人便跟随主将前去追踪匈奴王子,没曾想追了一曰一夜还是没能追上,军营中此时正热火朝天议论着再有几日,乌雅益才能将人抓回来时,一匹雪白的马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靠近了军营大门,直到十丈之内才被两个守在木楼上的哨兵瞧见。

    “来者何人?止步!”

    听到不远处的大喝,知晓自己再不话,就一定会被当做敌人,白马上的人即使此刻脸色苍白如雪,眼中带着血丝,神情憔悴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却还是抿了抿唇,有些吃力的抬起了脸庞,看向那两个哨兵的脸,声音嘶哑难听。

    “是我,不必紧张。”

    那两个哨兵中有一个乃是大泷军士,怡巧曾经做过大泷军帐的守卫,见过原本一直跟着江洛白的陆秦,此时瞧见马背上的人后,先是愣了愣神,随即就认出了他的身份,探出头来询问道:“您是......陆公子?”

    得到马上的人低声肯定,两个哨兵对视一眼,抬手对着下了马,脚步略微有些踉跄,可终究是站稳了的陆秦行礼道:“见过陆公子!”

    陆秦连夜奔波两日,整个人眼前摇晃不止,知晓自己的身体很弱,一口气一松就可能会垮下去,却仍然支撑着没有倒下,低咳了两声后,宝蓝色的袖摆在风中划过一道弧线,仍是极为有礼:“两位,不知可否代替我稟报安国内君,陆某想要见内君一面。”

    两个哨兵因是普通军士,并不知晓陆秦被秘密关押的消息,还以为是当初大军起行的时候,特地将身体看起来不大好的陆公子留在了后方,闻言就立刻应道:“陆公子请稍待片刻,我二人立即前去稟报。”

    谁知他们两人话语未毕,一个浅青色的身影就从风中走到了近前,笑道:“不必了。”

    本要走的那个哨兵瞧见来人,立刻停了脚步,面上跟着泛起笑来,明显跟来人很熟:“妃剑双子。”

    妃剑昨日听了江洛玉的吩咐,一早起来一直在附近的帷帐中等着主子口中的“那人”前来,谁想到还没等将一碗热水喝完,陆秦的身影就出现了,立时让他眼睛一亮,突然明白了在军帐中和江洛玉的那场对话,拎着两瓶烧酒就走了出来,笑吟吟的扫视了看起来狼狈又单薄的陆秦一眼后,将自己手中的烧酒一人一瓶给了出去。

    “两位大哥辛苦了,陆公子乃是逍遥王殿下和内君的熟人,就由我带进去见内君好了。我还给两位大哥带了些好酒,不过两位大哥正在执勤,还是等到晚上再喝如何?”

    两个哨兵手中拿着酒,仿佛早就知道妃剑会给,一点客气都没有就收下了,也是笑呵呵的让开了路,笑着应道:“妃剑双子客气了。”

    目送着两人离开,陆秦上前一步,刚准备抬手行礼时,却被妃剑一把扶住。

    “陆公子,内君昨日吩咐,请您随我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