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9.互相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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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眠星站在苑门口,目送着芍药将身着红裳的少女送走,便立刻回转身子,穿过青石路到了仍在亭中品茶的江洛玉身畔,低身行了一礼后,安静的侍立在江洛玉身畔给他倒茶,茶水还未溢满白瓷做的杯子,江洛玉淡淡的声音突然响起。

    “人送走了?”

    “是。”自从嫁人之后被江洛玉提了府内的管事双侍,平时忙于苑中事务只有少数时候才在江洛玉身边服侍的眠星闻言,立时恭敬的放下手中的茶壶,低低应了一声,目光却在坐在石桌后的主子脸庞上绕了一圈,端详了一番江洛玉此时的神色。

    他从少年时就在寒江阁的安排下服侍江洛玉,主仆两人又经历许多事情,在江洛玉面前,比芍药妃剑那些大丫鬟更好些话,这一次也是一般,因此犹豫了片刻后,他压不住心底担忧,开口低声询问道。

    “内君,您方才那位琪雅姑娘的,不愿做侯爷的妾室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江洛玉微微一笑,神色淡然和缓,好似并不将方才离去的人放在心上,语调却是沉着笃定,显然早已有了自己的思量:“她的话是不是真的,可不是空口白牙能瞧出来的。派人暗中盯着引珠苑,仔细瞧瞧她每日的一言一行,若是时间长了她当真言行如一,见到了侯爷也再不什么后话,方能确定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眠星听出他声音虽淡,却还是存有戒心,便稍稍定下了心:“内君的意思是?”

    江洛玉放下茶盏,抬头去看站在自己身边的双侍,突地笑着问道:“今日的对话,你站在一边全听见了,可有什么心得?”

    眠星仔细想了想方才发生的一切,沉吟着开口道:H属下站在边上,也未曾听见什么重要的,只是听到那琪雅姑娘,对祭公子一见钟情之类的话,后来内君了些二少夫人以后不得自由,琪雅姑娘若是非要勉强就得一辈子留在这府内,那琪雅姑娘就变了脸色,再之后-

    “我们话的时候,你一直在边上侍候,可曾看清她的神色?”江洛玉坐在石凳上,面容被耀眼的阳光照亮,神色却愈发模糊起来,语气中也听不出喜怒,“你觉得她当真是对祭公子一见钟情了么?”

    眠星听到最后这一句话,心中顿时有了些不好的猜测,下意识就想要回答那琪雅不怀好意,可是再度仔细想了想,却又犹豫起来,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内君的意思,属下不懂。”

    “在她进府之后,我未曾见过她,却不怕她一门心思要来争这妾室的位置,反而怕她进府之后毫无动静,因为若当真如此,便能笃定她进府来不是为了简单的妾室位置,而是受了外面其他人的指使。”

    江洛玉一边着,一边握紧了骨扇站起身来,手指在扇骨镂空的花纹上摩挲片刻,目光投向了凉亭外不远处,漂浮着片片绿色荷叶的水池,乌玉般的眸子深不见底。

    “如今她自己开口心仪祭弟,照我看来,倒也并不是完全的坏事。虽祭弟心里已经有了千千,可千千是注定回不来的,祭弟更不能一辈子这么空耗--若是当真如此,不如选一个心思纯净的给了祭弟当做正妻,老夫人正好也喜欢琪雅姑娘,这不是一举两得么?”

    眠星听出面前主子话中隐含的意味,一时间也跟着思索了起来,倒是也想出了几分道理:“内君的意思是一一”

    “老话得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江洛玉拍了拍自己的手心,低头瞧了一会那层层叠叠向上拱的荷叶,错眼间又看到荷叶下正悠闲游着的锦鲤,抬手示意身畔的丫鬟端过鱼食的碟来,修长的手指抓了一把鱼食,便朝着水里抛了过去,同时开口道。

    “不过第一次见面,过几句话,又能看出什么端倪?正反老夫人将人送来之后就再没什么,琪雅姑娘又刚刚看上了祭弟,有些事情我们慢慢瞧着,不管是什么妖魔鬼怪,只要心中有想要得到的,总有一天定会现出原形。”

    眠星看着那一把鱼食撒过去,荷塘内的锦鲤突然全都动了起来,团团围绕在江洛玉脚边不远处的水面上,水波翻滚着开始抢食,红白黄三色纠缠在一起煞是好看,又见江洛玉看着那些锦鲤抢食的眸光深深,唇角却微微勾起时,不由心领神会的低下身来。

    “内君的是。”

    江洛玉缓缓垂下眸子,看着那些争抢着鱼食的锦鲤,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水面,微笑着注视那波光粼粼的水面泛起一层层的涟満。

    漩涡缓缓再度转起,只不知这一次将这一潭池水完全搅起的那个人,最后是大获全胜再无抗衡之物,还是沉入泥沙死无葬身之地?

    就在江洛玉白皙的指尖没入水中,引得锦鲤纷纷游来,在他脚边转讨要鱼食之时,离郦玉苑两个院子之隔的慕容府正房中,身着墨色长袍容貌俊美神情冰冷的人,面上却带了几分不同寻常的讶异,更深处的却是惊讶。

    !!!!网m.xītxt.“父亲,您什么?”

    慕容奇皱着眉头站在窗畔,回头看了一眼慕容昊震惊的神色,低低的叹息了一声,仿佛不知该如何开口,可想了片刻,还是再度出声道:“四皇子被刺杀的消息没有多久,方才又传来了消息,保护四皇子的侍卫之一逃过一劫,此时正在帝都给陛下报信,刺杀四皇子殿下的人乃是大泷中人,指使之人更是现下大泷在边疆的主将,逍遥王江洛白!”

    “简直是无稽之谈!”

    慕容昊听慕容奇这般,心中顿时一沉,他最清楚江洛白和江洛玉之间的关系,在大泷时曾和江洛白相处过一段时间,算是有几分了解江洛白,心中清楚江洛白绝不是看起来勇武无知胸无大志的那种人,他的聪明虽不及江洛玉,可也还算是个合格的战前统帅,更何况一直作为主帅智囊的陆秦也还在军营里,这样触及大金大泷两国敏感之事,江洛白不可能去做。

    况且此刻四皇子刚刚遇刺,后脚就有“幸存”的侍卫前来陛下面前诉主谋,难道这件事的巧合还不够大么?!

    想到这里,慕容昊微微眯起眸子,迈了一步站定在慕容奇身后,开口时声音冰冷沉凝,又掺杂了笃定之色。

    “大泷是大金的盟友,正是两国同盟一同对抗匈奴之时,如何会在战事未起之前撕破协定?更何况此时大泷未曾撤军,大金却因为皇后国丧之故不能出兵,若是大泷当真派人刺杀了四皇子,大泷同时得罪了大金和匈奴,就会被内外夹击成为牺牲品,他们怎会做出这样愚蠢之事?!”

    “你的这些,老夫何尝不清楚?”

    慕容奇抬手抚着胡须,并未反驳他的话,反倒再度重重叹了口气,语气中不无感叹和担忧,目光在投向身后的慕容昊时,忧色几乎难以掩饰。

    “却恐怕朝堂之上半数以上,以至陛下都知晓他的是假话,可大金和大泷之间的关系本就微妙,几年前因出了皇长子之事,大泷和大金曾一度陷入僵持,甚至还过一仗,虽然那一仗未分出明确输臝,可好不容易缓下来的关系,如今一旦有了这个引子,朝中尤其是以乌雅氏为首的主战派,便绝不可能就这样善罢甘休!”

    慕容昊眼底暗光一闪,听完这番话后,显然心中已经有了些计量,更对这其中背后的意图猜测几分,话语就带了疑惑之色:“可父亲,如今这样的情势,皇后的国丧之期未过,即使四皇子当真被刺,和大泷的协定作罢,也应该......”

    “那是不一样的。”慕容奇双手背在身后,脊背挺得笔直,看向屋檐下因为皇后薨逝,府内因此挂着的白色灯笼,目光深邃,“皇后就算活着的时候,心中再怎么偏向皇上,可终究不管生死,他的身上,都有摆脱不掉的乌雅氐三个字一一”

    慕容昊察觉到他话中深意,一时间眸中厉芒连闪:“父亲的意思是......”

    慕容奇回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话语中饶有深意:“昊儿,你可知倘若大泷和大金当真互相猜忌,得利的人会是谁?”

    慕容昊稍稍抬起脸庞,俊美的面容毫无波动,神色如冰如雪:“父亲如此问,心中想必已有了猜测。”

    慕容奇抿了抿唇,手下不由用了几分力道,收回看着灯笼的眼神,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紫檀木桌案上,正摆放摊开谏官方才送来的折子,还有其上写着的白纸黑字,声音愈发低沉凝重,面上神色更和身畔的慕容昊十分相似。

    “大泷和大金互相猜忌,若是当真信了四皇子被刺的一面之词,就算不内外夹击那些仍在边疆的大泷守军,一旦我大金袖手不管此事甚至冷眼旁观,匈奴就会趁着大金犹豫时灭了大泷守军,倒时候事态就真的到了无法解决的时候,大金大泷之间必将完全决裂!”

    “照父亲看,此事定会发生?”

    “八九不离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