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3.遗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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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侍卫仍恭敬的跪在原地,不知江洛玉此时睁大的眼睛,也没有瞧见对着他玄衣人略带疲惫的神情,抬手躬身后就要离开。

    “谨遵主上吩咐,属下立即去准备r

    不等他掠过自己身边,玄衣人抬手拽住他的手腕,低咳了一声:“等等。”

    那假侍卫一站起身来,容颜也跟着显露在月光下,江洛玉这才看清了他的容貌十分清秀,隐约带着几分俊美,倒是和这辈子慕容昊那张俊美如天神般的脸有一丝相像,却相像的不大多,心底不由微微一动,脑海却早已被此时遇见慕容昊的事情搅得乱成一团。

    想起今生枕边人那俊美无暇的面容,他定定的看着面前这张面容上疤痕狰狞可怖,犹如当年他第一次见到那人时的样子,便知晓前世那人从始至终未曾恢复面容。忍不住又想起前生那人竟也来找过自己,还为冷宫中的自己收尸善后,只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那人不愿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心中便不出的酸苦难忍,又隐约闷闷的痛了起来。

    想必是因为这一世他们没有任何交集,少年情分不过极遥远之事,他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前世自己又一直痴心恋着南静隆,宁愿自守宫墙一世不得自由,他才只肯在自己死后出现,也算是念了旧情......

    他不敢再想下去,越想越觉得心中难过,索性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仔细端详那人此刻的模样,明知晓那人上一世大抵不心念自己,却还是想要待在他身边,好好看一看他。

    “主上还有何吩咐?”

    江洛玉刚落步在玄衣人身畔,端详一番站着的主从两人,便见身畔的人从袖中拿出了这一世熟悉无比的两样东西淡笑着递了出去,不由惊讶望向那人被疤痕毀了的苍白面颊,下意识伸手去阻,却抓了个空。

    “不是吩咐。只是这两样东西留在我这里没用了,索性慕容氐中也没有其他人,不如暂时交给你保管罢,终归你也姓慕容。”

    “主上,这......这属下不能收!”不出他意料的是,那个弓着身子的人在瞧见那两样东西时,眼底也闪过一丝复杂之色,立时跪地推辞道,“慕容天宝乃是慕容氏族长之物,还有这暗枭令牌......属下不过是的一个一”

    此时前世的慕容昊拿出的,正是这辈子赠给他为定情信物的慕容天宝,和指挥暗枭行动的暗枭令牌!

    “你虽只是慕容氏旁系,毕竟也是慕容氏中人,又跟在我身后办事这么多年,族内我能够相信的只剩下你。”

    见他不受,玄衣人的手未曾缩回,神色倒柔和了几分,语句中一字一顿尽是嘱托,“倘若此战过后我不幸罹难,暗枭和天宝你就都收着,做了慕容氏的族长之后,暂时不要去搅这趟混水,将暗枭他们都带回琅琊老家,守护慕容氏还余下的家族中人罢。”

    跪在地上的人闻言,立时大惊失色垂头道:“主上,属下不是这个意思,您不能--”

    “细细算起,你也是我的远房表弟。”

    见他怎么都不受,身着玄衣的人突地沉沉叹息一声,抬手将天宝和令牌置放在石柱上,便抬步走到他身侧,深棕色的眸子扬起,淡淡的扫过檐下落了灰尘的铜铃--江洛玉随着他的眼光一一看去,这才发现方才进府时的那种熟悉不是他的幻觉,这里当真是今生他与那人得以相伴相守的慕容府内,只因为慕容府内很久没有什么人烟,显得分外老旧沉寂。

    就在他认出这府邸的时候,耳边却传来那人愈发嘶哑低沉的声音,其中夹杂着不间断的低低咳嗽。

    “老家主和老夫人早就离世,大伯父和祭弟又已死,慕容氏长房嫡系断绝,二房苟延残喘依附于乌雅氏得以活命,早已不是我的亲人。你虽然年纪还轻,却胜在脑袋灵光下手狠辣,慕容!!|!网m.xitxt.氏若是能让你引领,就算会有很长时间销声匿迹,我也相信你会让氏族再度崛起,所以将天宝和暗枭一同交给你,我并没有什么不放心。”

    听他了这么一番话,江洛玉心底霎时一冷,眉眼跟着沉了下来,立时快步绕到了慕容昊面前,仔细端详着那张在月光下分外惨白带着疤痕的面容,无意中却瞧见那人唇角处有着一抹暗色血迹,顺着方才捂着唇的那只手臂看去,不出意外的瞧见其上暗红一片,方才的阵阵咳嗽竟每一次都见了血!

    看到那暗色的血迹,又瞧见他惨白的面容,他心底立时多了几分思量,只觉得眼前漫起一层雾气,顿时心痛的无法自抑--虽不知此时这人身子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可那些话一字一句的,都分明是在托付后事!

    不仅江洛玉听出了这样的意思,跪在地上的人也同样听出了话中的含义,连连摇头以作拒绝,眼底中的神色却晦涩不明:“可主上,您乃是嫡系的血脉,怎能--”

    玄衣人微微眯起眼睛,好似没有看见他眼底隐藏着的野心和火焰,抑或是根本不在意这些,声音波澜不变:“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主上!”

    “下去罢。”

    等到那人心翼翼的捧着慕容天宝和暗枭令牌退下,身着黑衣的人长长叹了口气,身形不着痕迹的晃了一下,突地转过身去重重咳了几下,他身畔立着的江洛玉抿唇看得清楚,那削痩苍白的指间不断逸出的,正是点点的暗红色血迹。

    眼看着这一幕,他忍不住心底剧颤,下意识抬手去握那人的手,想要幵口去问,手指却再度穿过了那人嶙峋只剩皮包骨的手腕,一时间如心头入了锐利锋刃,不等稍稍缓过劲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却蓦然停在了不远处。

    回头去看时,一个熟悉的红色身影亭亭出现在回廊上,脖颈和腰间的银铃随着她的走动叮铃作响,那张粉白秀美的面颊扬起,竟是与江洛玉昏迷前不大相同,却有着九分相似的女子容颜,见到匆匆回过身来掩t市自己吐血的那人,眉眼中立时笼上一丝清愁,恭敬行礼道。

    “拜见主上。”

    这一世就算他没有在那人身边,祭弟和老夫人也已经逝去,这个女子居然还会出现在此处,并唤慕容昊为主上?

    江洛玉看那女子恭顺模样,不禁眼眸渐深,目中含了森冷之色。

    此时突然出现的红衣女子,竟是他昏迷前才进府的苗女琪雅!

    片刻过后,好容易止住咳嗽的玄衣人握紧了身畔的石柱,缓缓转过身来,唇角被惨白的脸色衬得竟有几分可怖,目光沉沉的看了跪在地上的红衣女子一眼,声音更是嘶哑的道:“起来罢,方才问你之事,可有结果了?”

    听到这句问话,红衣女子脸色骤然一白,几乎压不住眼底的慌乱,江洛玉心底略觉奇怪,不由迟疑着看了她一眼。

    一阵冗长的沉默后,眼看着玄衣人身体微颤,转身就要离去,红衣女子这才放松了自己咬着的下唇,语气中带着颤抖。

    “......回主上,确是有了,只是—一”

    玄衣人敛下眉宇,目光没有落在她身上,神色淡冷无波断了她的话。

    “讲。”

    红衣女子垂下头来,面容在月光下楚楚可怜,奈何不论她如何可怜可爱,那人深棕色的眸子也未曾去看一瞬,她不由握紧了手指,话语中多了几分颓丧和悲色:“属下不敢欺瞒主上...其实属下早已知晓法子,只是这办法太过毒辣,且若是主上当真用了,恐怕就......”

    听到这话,他低低的笑了一声,只笑中没有喜意,仅存苦涩和丝丝眷恋,声音轻的好似怕惊破什么,神情却渐渐变得温柔,良久之后方才喃喃着道。

    “这么多年以来,我背负的事情太多,一直没能在他身边保护他,更只顾着自己的仇恨。竟以为那人娶了他,他又从未过和离的话,就定然会平安快乐......后来他入了冷宫,我怕他不肯随我离去,害怕他见到我这副可怖的模样,害怕他记得我却讨厌我,更害怕他根本记都记不得我--不算上心也不算无心的耗着这么多年,直到我中毒之后,本以为这一生就会如此僵着直到我死,谁知......在他身边的人会一时大意被人引走,他会被那人害死......”

    这段话还未曾完全完,站在他身畔的江洛玉已然咬紧了下唇,只觉得眼前的黑暗瞬间蔓延开来,他不敢再去触碰那个人的手臂,抬手想要捂住耳朵不再听下去,却像是被一瞬间抽走了所有气力,只能呆呆的愣在原处盯着那人的侧脸,听他嘶哑着声音慢慢着,仿佛要用尽所有眷恋。

    “当初中毒时,本以为支撑不到现下,谁知道我却比他活的还长--这样也好,若是一同死了,等到下一世我就能好好弥补他,不让他再离开我身边,不让他嫁给那个畜生......若是能够再度重遇,能因他而生,因他而死......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