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5.最后一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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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愈发接近正午时分,仅有的光亮也渐渐黯淡,天上的风雪却愈发大了起来。

    就在城外呼啸的风雪中,一扇朱红色的门悄悄敞开,大红的披风被扬起了下摆,纯白的骏马畴畴两声便停在了门前,飘落的白色雪花落在乌黑的发髻上,瞬间融化不见了踪迹,修长素白的手指扣紧马缰,薄红的唇瓣在毛茸茸的斗笠边缘紧紧抿起。

    在一骑当先的人身后不远处,一个身着灰色大氅的身影策马朝前,压低了声音稟报道。

    “内君,已经都安排好了。”

    当先的白马了个响鼻,马蹄有些不安的在白雪上踩踏,马上的人低应了一声,修长的手指被冰雪衬托白的几乎透明,与他乌鸦鸦的长发和猩红的斗篷相比,鲜艳的色彩几乎要刺痛人的眼目。

    “我们走,驾!”

    马蹄的声音击着微湿的土地,扬起带着血腥气味的土沬,白马后跟着的是众多驮着箱子的黑衣人,如同一道闪电般掠过枯黄的干草,沉重的声响由远及近逼近了喊杀声震天的红河谷,狂风卷着雪粒扑在众人脸上,只觉冰冷刺骨。

    抵达红河谷外围时,已然见到一路全是七倒八歪的尸体,其中有一个兵士手中即使已然死去,还紧紧握着一把鲜红的旗,江洛玉使力勒住马缰,定定瞧了那个兵士一眼,便抬手拔出长剑看向不远处狭长的谷口中,两方交战十分胶着的情形。

    长剑染血从一个扑过来的敌军身上划过,江洛玉眸光森冷掠过面前情形,并未策马凑上前去,而是突地侧了马头朝夹着红河谷两边的山脉上行去,等行到山脚下的青石台阶时,一只尾羽带翠的郦鸟从天上扑击而下--这是在他入了慕容府后,慕容昊送给他驯养好几年的幼鸟,一直用来为江洛玉传信。

    瞧见那雪白的郦鸟俯冲而来,江洛玉抬手呼哨了一声,那只郦鸟仿佛陡然找到了方向,呼啦啦的拍着翅膀落在了江洛玉胳膊上的轻甲上,伸出鲜红的爪子任主人取下信筒中的锦帛,展开去看那密密麻麻的字

    “洛白自己脱不开身,但已经派人朝着这边赶来,你带着人和甲胄前去接应他们。”

    扫视过其上的消息,江洛玉呼出一口白气,明显神情松了几分,回首看向正等吩咐的眠星和其后的众多黑衣人,低声吩咐道。

    眠星听到这话,陡然变了脸色,立刻摇了摇头不肯离去:“内君,您身子不同寻常绝不能这么行事,若是属下带着这些死士走了......”

    “给我留下几个死士便尽够了,我知晓这样的身子进去就是拖累,绝不会只凭自己就进红河谷内混战,你放心罢。只要你能和前来的大泷军士见面,又很快安排好我吩咐的一切,立刻回来找我。”

    看着他担忧的模样,江洛玉眸光柔和些许,面容却没有丝毫波动,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抬起胳膊却穿上了重甲,再度上了马双腿一夹,就带着几个紧随着他的黑衣人朝着上山的青石板路上行去,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山坳中。

    “我们走!”

    眠星望着他的背影,不由咬了咬牙,强自压抑住自己心底的担忧,也回身上马带着剩下的黑衣人调转马头,再度朝着谷口的方向策马而去,马蹄阵阵砸在暗红色的泥土中,掀起一阵又一阵狂风,又很快被片片白雪完全掩埋。

    黛青色的山体很快被茫茫的白雪掩盖,其下的鲜红和破碎的肢体触目惊心,身着猩红披风的人抽出双剑,目光淡冷的从这条血路上走过,目光在脚边那被砍断的弓箭上顿了顿,修长的手指愈发攥紧了。

    看来那人对这样的安排,也不是完全没有防备之心......进谷之前就已然剿灭了两边山崖上的埋伏的弓箭手,不然若是大军一进山坳中,定然会遭受更大的伏击,不过也不知现下谷内的情形如何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微微眯起眼睛,握紧了身侧的双剑,一步步朝着山崖边走去,抬手砍杀了一个支撑着要逃走的残兵,朝着山崖下凝目望去。

    触目所见的一切都被飘舞的白雪模糊,破碎的肢体高高飞起,连绵不绝的喊杀声与刀剑入肉声响,跟着从下方瞬间扑面而来,带着散不去的浓郁血气,狂风扬起那猩红的披风,仿若天地间只剩下这一片鲜艳。

    回手将双剑插回剑鞘中,那双乌玉般的眸子微微一动,落在了山谷正中央处着银甲的人身上,在看到那人玄色衣摆上银色的花纹几乎被血染成暗红色,虽因武功高超此时并没有生命危险,臂上却也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时,他不禁暗中抿了抿唇,面容愈发冷峻下来。

    一旁的黑衣人快步走到他身边,低声稟报道:“主上,已准备好了。”

    自奉命进了这红河谷,先是派人杀死了两边陡崖上埋伏的弓箭手,又带领着大部分步兵进了谷内,却发现谷内所有的军队数量与所报根本不同,更是自己麾下军士足足三倍之多,慕容昊就已然觉得自己是中了计,不自觉回想起清身处城守府内,萧雨的手指滑过地图上红河谷时,那若有所思又带着些嘲讽的眼神,和那个人站在萧雨身边,第一次露出惊慌神色的模样,被杀意浸染成深棕色的眸子暗了暗,却愈发握紧了右手的长枪。

    毫不停歇的鏖战了近两个时辰,即使他的内劲如何深厚武艺如何高强,也不免觉得有些许疲惫浮现上来,目光从面前杀死的几个匈奴将军和唯一一个匈奴王子尸体上移开,在斗中匆匆扫视了一下周围的军士,有些心惊的发现这几个人的死并未阻止匈奴剩余兵士的进攻,反而让他们更拼力与剩下的大金将士战斗,甚至不惜自己死也要多拖几个人。

    这样的凶悍不畏死,早就超过了一般的兵士。

    这样看来,这一切更像是是早就约定好的一般,就算那些匈奴士兵主帅会在此时被杀,所有的匈奴士兵却仍然不会退却,而是会拼了命了剿灭大金的军队,更有许多穿着兵士衣服却训练有素的死士混杂其中,所有的死士兵刃上都猝了剧毒,若不是他戴久了万毒石几乎百毒不侵,方才就在那个死士的匕首划过臂时,怎么也都该倒下了。

    这么狠毒周全的计策,却不像是萧雨一个人陷害他敢设计出来的,而更像是那位已经叛逃乌雅氏家主的主意......

    手中的长枪又将身前意图偷袭的人杀死在裸露的山石上,那张俊美白皙的面容早就沾染了暗红的血渍,左手再度扬起了护身的短剑,刚送进了另一人的心口处,雄浑沉重的鼓声却在此刻骤然响起,仿佛与胸腔之内的心一同蓦然鼓动—

    这声音是?

    一直暗中跟随在他身边的副将已然浑身浴血,听到这个声音之后顿时神色一亮,也不顾刚中了一箭仍在不断流血的腿,便吃力挪到了慕容昊身边,有些激动的低声道:“将军,是行军鼓的声音!这鼓点是......即将有援兵到来!”

    玄衣银甲的人闻言没有回答,而是缓缓转过头来,朝着鼓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漫天洒下片片絮状的雪花,几乎遮蔽了他的目光,可当寒风翻卷展开那被鼓声扬起,带着宸华花的猩红披风,慕容昊的眸子瞬间缩成了一个点,不敢置信的定定看着那个身影,几乎忘记了自己身边还有着众多敌人在虎视眈眈。

    “......宸华?”

    江洛玉站定在那足有一人高的行军鼓前,双手握紧鼓槌咚咚敲响了大鼓,又按照军中的习惯敲出了援军前来的鼓点,他没有再度朝山下看那人听到鼓声认出他之后的反应,心底却泛起一圈又一圈欢喜和苦通。

    昭敏,现下这样的身子不能轻易前去拖累你,但我此时既然已至此处,便定然要让你知晓,我与你一般无二的心思--

    若不能与你同生,便甘愿和你共死。

    行军发出的咚咚鼓响回荡在这片天地中,那一抹红色迎着风雪乍然绽放,如同一朵傲然盛放的红梅,本来有些萎靡了精神的大金军士听到这样的鼓声,渐渐起精神反击匈奴军队,没过片刻果真谷外的方向隐约传来的另一波喊杀声,证明的确是有援军前来接应他们了。

    慕容昊同样听到了这样的声响,只是他俊美的面容那一瞬间没有丝毫变化,仍然是面无表情的砍杀了向自己杀来的死士,目光远远朝着谷口的方向望了一眼,就在下一刻他突地望见那些从谷口冲了进来身着大泷甲胄的士兵,被一些不认识却穿着大金甲胄的将领指挥着朝这边而来时,本来就凝重的目光更是幽深了。

    就算他此刻再怎么不动心思,也已然知晓这些军队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了--只要有心的人看见那大泷的甲胄,又联想大^:::网m.xitxt.:金大泷这接近半年以来一同抗击匈奴,定然就能猜出来这是来自离此不远处逍遥王的军队。

    但奇怪的事情是,这些引领军士的将领,虽然身着大金的甲胄,慕容昊却没有一点印象。

    玄衣人隐约觉得这件事定然有古怪,或者是此时正在山峰上击鼓那人的安排,不过按照常理,若是没有掌管军需的虎令,是绝对调不出这些甲胄的......

    这样的思索并未在他的脑海中存在太久,而是很快就被剩余的几个死士的扑击而暂告一段落,手中染血的长枪发出破空之响,手中的短剑再入一人胸腹,那死士却不要命的临死一搏,将一把极的匕首插进了他的肩头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