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 苏然正在对着冰箱发愁的时候, 门铃响了。

    门外站着一个外卖哥，苏然认识他，那是岑溪店里的外送王, 在岑衡开始给苏然送外卖之前都是他给苏然送的餐。

    “老板让我给您送点吃的。”外送王手里拎着两个袋子，他将其中一个递给了苏然。

    苏然接过以后掂量了一下, 这应该是一个人的分量。她指了指外送王手里的另一个袋子我，问道：“那是给岑衡的吗？你一起给我好了。”

    外送王愣了愣, 拒绝：“不用麻烦您，我给岑大哥送去好了。”

    “他在我家。”苏然弯腰接过那份外卖，“跟你老板，想问就自己电话, 不用派你过来套话。”

    关上门，苏然刚将外卖开, 电话就响了。

    她随手开了免提，岑溪的大嗓门从扬声器中传出来：“喂, 嫂子！”

    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岑衡都被吓了一跳，抬眼看向苏然。

    “……你那个眼线这么快就给你汇报了？”

    “那可不, 我和他对了暗号。我哥在你家就发个1, 不在就发个2。”

    “嘿嘿……”岑溪的笑声突然变态, 苏然察觉到不对，立刻关了免提，将手机拿进了厨房。

    “看来我哥的腿不影响正事儿啊？”

    苏然察觉到岑衡的目光，关上了厨房门, 声道：“想什么呢，昨天我睡着了，他赖着没走。”

    “哦……了解了解。”岑溪又揶揄了她几句，随后道，“那我哥就交给你了，我看他享受得很应该也不需要我这个妹妹探望，等过几天我招到新员工再去看你们哈。”

    “你要招新员工吗？”

    “对啊，店里太忙了，算再招一个帮着看店的，我也好出门走走。”

    岑溪从还没毕业就整个人扑在店里，几乎是全年无休，早就想给自己放个假了。她天天呆在店里除了菜市场供猪肉的王大叔和各色外卖哥，连个帅气的哥哥都见不着。

    “那就先这样，不扰你和我哥你侬我侬了。”

    挂了电话，苏然一开门就发现岑衡正坐在饭桌上看着她，等苏然坐定，他问道：“岑溪跟你了什么？怎么脸都红了。”

    “没，没什么……”苏然伸手搓了搓脸颊，“你赶紧吃饭，吃完饭还要去学校。”

    今日岑溪送来的饭菜明显不是店里卖的，骨头汤、醋泡黑豆还有黑米饭，看菜式应该是她特地做的，要给岑衡补补。

    “骨头补钙，黑豆和黑米补什么来着？”苏然记得之前看过一个不同颜色的食物对应不同的器官的表格，黑色食物补什么来着她一下子有点记不起来。

    “补肾。”岑衡面无表情地舀起一勺黑豆送进嘴里嚼，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黑米饭。

    “……是，是吗。”

    苏然没什么胃口，开了一旁的甜品盒子，里面装着满满一盒的黑芝麻糊……按这个势头下去，岑溪明日送来的应该就是男人的加油站，女人的美容院——生蚝。

    见苏然无奈的样子，岑衡没忍住笑了笑，“吃吧，长头发的。”

    这话完，苏然突然来了精神，“是吗是吗？那你多吃点，天天泡实验室以后肯定脱发。”

    “嗯，一举两得。”

    苏然咂了咂嘴，又补了肾又防治了脱发，还真是一举两得呢。

    将来自妹妹的心意全部吞进肚子里，苏然把餐厅留给岑衡收拾，他虽然胳膊腿还肿着，但是将外卖盒塞进塑料袋这种简单的事情还是可以做的。

    苏然进了书房拿下午跟他去学校要用的东西，笔记本、书、大纲……七七八八装了满满一个双肩包，她想着下午和岑衡一起工作，后者的勤奋刻苦一定会带动自己，所以效率肯定满格。

    可事实证明，苏然还是太高估了自己……

    两时后，她坐在岑衡对面的那张桌子上，一手撑下巴，一手转笔，看着他发呆。

    脑子里形容词一串一串地往外蹦，可就是没法儿提笔写下一个字。

    岑衡改完了半个班的卷子，刚抬头想喝口水，就对上了苏然那“慈爱”的目光。

    “怎么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我脸上沾东西了？”

    苏然摇摇头，“没有，就是你太影响我的效率。”

    但凡岑衡长得丑点儿，苏然也不可能痴汉到一盯就盯了二十分钟，甚至还咽了两回口水。

    “行，怪我。”岑衡无奈地摇摇头，她倒是一贯会把自己摘干净。

    “你要是不想写东西就过来帮我改卷子。”

    他两个班将近三百个人，工程量不。旁的老师会找几个学生帮着改，但岑衡觉得麻烦，不想课后跟学生有太多的接触。

    “我哪儿看得懂。”嘴上这么着，苏然还是拖着椅子凑到了他身边。

    “选择题，照着看就可以。”岑衡递了一份答案给她，将剩余的卷子递到她旁边，“改完算一下分。”

    “好嘞，让我来看看你岑教授下手多狠。”

    苏然拿起第一张卷子，夸道：“呦，这孩子字儿挺好……”

    两分钟后，她看着卷子上密密麻麻的叉，陷入沉思，“选择题二十条，她为什么能错十六题？就是都选C还能得八分呢！”

    苏然痛心疾首地拿起了另一张，皱着眉看了半天，觉得自己即将心梗。

    “大一了，字儿怎么跟狗爬一样，他是指望着B和D写得差不多，让你看不出对错多给点儿分吗？”

    “诶呦……这个好，这个对了17题。”

    “啧，这不是原本写对了吗？怎么还划掉了？少年，相信你的直觉啊！”

    “这位高同学题写得不怎么样，这画儿画得还不错，你看看这个猪，画得栩栩如生！还画在你名字旁边，这是在影射你？”

    ……

    苏然宛如一个行走的弹幕输出机器，嘴里个没停。

    “你能不能理我一句？”她疲惫地趴在桌子上，用手戳了戳岑衡的胳膊。

    “嗯？”岑衡抬头。

    苏然又重复道：“偶尔理我一句。”

    “好。”

    于是，一分钟后……

    苏然：“哦呦这位兄弟我觉得有可能要考七十多喔！”

    岑衡：“是吗？”

    苏然：“这人名字好好听啊，我想写进里。”

    岑衡：“哦？”

    苏然：“当老师可真难，动不动就一沓卷子，手都要废了……”

    岑衡：“那可不。”

    ……

    哥，你捧哏呢？

    改完了两个班的选择题，苏然嘴都干了。她突然有一种想冲到大学高数老师那儿鞠躬的冲动，带她们这群学生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卷子改完以后，苏然也没理由赖在岑衡旁边，她又戳了戳岑衡的胳膊，“我去码字了哦……”

    “去吧。”岑衡抬手揉了揉苏然的脑袋，“我一会儿要去一趟实验室，一个多时就能回来。”

    “嗯，你去吧，我给你看办公室。”

    岑衡笑了笑，“好，但是有坏人记得跑。”

    苏然挑眉，“坏人倒是没有，追求者应该不少。”

    她指了指门缝旁边的一只粉红色信封，“岑教授，那信都积灰了怎么也没开看？”

    方才苏然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了，但岑衡一直视而不见。

    “你不用顾忌我的感受，要不我拿过来给你念念？”

    岑衡瞟了一眼那信，“你想看就看。”

    他这学期也收过几封，没人敢当面递，都是偷偷塞了门缝进来，放着不理，过一周就会被保洁阿姨清理走。

    苏然一听，蹦蹦跳跳地跑到门边将信捡起来。

    粉红色的信封上印着独角兽配色的火漆，上面用毛笔写了五个大字——岑教授亲启。

    “还是个古风美女喔！”苏然扬了扬信封，“我真拆了啊？我真不是要偷窥你信件，是你委托我读的。”

    完，她将火漆印心翼翼地撕下来，拿出了里头的信纸。

    “岑教授你好，我是生化三班的徐秋秋，我这学期不心旷了一次课，假条辅导员没批，您能别挂我科吗？”

    ……

    这是个啥？

    现在求老师别挂科为什么要写信？还用这么粉嫩的信封？

    苏然的表情很精彩，将信纸推到岑衡眼前，“这位徐秋秋同学希望你别挂她科……”

    岑衡看了一眼那名字觉得眼熟，然后翻了翻教务系统刚才录入的成绩。

    “卷面分四十二分……”他敲了敲桌子，铁面无私道，“就算不旷课也得挂。”

    岑衡将试卷改完后就套上了实验服出门，他将钥匙留给了苏然，让她无聊的话就出去逛逛。

    苏然将他送了出去，一见岑衡走远立刻跑回办公室往沙发上一躺……老老实实坐了一下午腰都酸了。

    躺着刷了半个时微博，苏然突然坐起身，今天下午一点儿正事都没干，不行，她要勤奋！

    将笔记本抱到沙发上，她在腿上垫了一个抱枕开始码字。

    新文的第一章男主出场……

    唔，穿着米白色风衣，黑色高领毛衣，带着银色边眼镜……

    苏然写了几百个字，从头读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这精辟的描写，精准的用词，是岑教授本衡没错了。

    她一下子来了灵感，手指头在键盘上起飞，一整页Word文档很快填满，苏然刚敲完回车准备下一个情节点，就听见门外走廊传来高跟鞋清脆的击地声。

    苏然停了手里的动作，不用看就知道来人是谁……

    她烦躁得翻了个白眼，每次来学校都要遇到林婉露，偏偏她还一脸正宫看妖精的模样，让苏然很是不爽。

    在心里默默数了五秒，敲门声响起。

    “岑教授，我是林婉露。”

    苏然清了清嗓子，“门没锁，进来。”

    她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姿势没变，等林婉露进来以后才慢慢将眼神从电脑上挪开，“林老师，有事儿吗？”

    林婉露手里捧着一个保鲜盒，里面应该是糕点一类的东西。她没想到会再次看到苏然，这回情绪掩饰得远远不如前几次，斗争欲望特别强烈。

    和林婉露的紧绷不同，苏然这会儿放松得就差哈欠伸懒腰了。

    “他去实验室了，估计也该回来了，您有事儿就坐会儿？”

    林婉露没跟她客气，坐到了方才苏然坐的那张椅子上。

    她将保鲜盒放在书桌上，不心瞟到了苏然带过来的书。

    “这些情情爱爱不实际的东西果然还是姑娘看的。”林婉露不屑地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好像多看一眼就侮辱了她那对直径14.5的浅咖色美瞳一样。

    苏然一听笑了，甜甜地开口：“是呀，岑教授也这么呢。”

    “你明目张胆地坐在他办公室里，就不怕被人看见吗？”

    “林老师看您的，除了您我也没在这儿见过别人。”

    林婉露胸口堵着一口气，脸都红了。

    她本就放低了身段，一次又一次地讨好岑衡，如今居然被一个丫头抢了先，还被她这么嘲笑，林婉露二十几年来都没受过这种委屈。

    “不出意外的话他明年就能评正教授，你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和学生恋爱的消息对他有多大影响吗？”

    德不配位，别评正教授了，停职查看也不算最重的处罚。

    没等苏然开口解释，林婉露越越来气，“到时候事情要是闹大了，他还能在学校待下去？再往出走，哪个学校能要他？”

    “姑娘，做事情不能只想着自己，你这个年纪这个样貌玩得起，骗钱骗感情扭头就毕业了，学校里只会记得他岑衡跟女学生谈恋爱，你的大名可能都没人知道。”

    苏然抿着嘴，虽然林婉露这人她不太喜欢吧，但她好像还真挺替岑衡着想的？

    正当她思考着要不要跟林婉露坦白身份的时候，门又开了。

    岑衡臂弯上挂着实验服，一进门就看见苏然低着头抿着嘴的委屈模样，随后望向林婉露的眼神都凉了不少。

    “岑教授，我今天是真要劝你几句。”林婉露起身走到岑衡旁边，伸手指着苏然，“及时抽身。”

    “林老师未免管得有点儿宽。”岑衡绕过她，将实验服挂在了衣架上，抬手松着大衣纽扣，漫不经心道。

    林婉露看他这满不在意的样子更急了，三步两步过去将门一关，“岑衡，你这个条件为什么非要找个女学生，几年前中文系的那个王教授因为什么辞职的你应该听过吧？你不怕在学校里待不下去？”

    “嗯，那就辞职。”

    “那个，林老师，其实……”苏然实在看不下去了，想开口解释。

    她话刚一半，直接被林婉露呵斥回去，“没你话的份儿。”

    苏然被她这么一吼，也不想再下去，靠着沙发冷眼看她。

    “师德有亏，你回国的时候是有学校抢着要你，这事儿一出那些人躲都来不及，你要跟老王一样出去帮人代写论文？”林婉露继续忠言逆耳。

    “可能回家继承公司吧，我和我女朋友的事情就不劳林老师费心了，不送。”岑衡听完她训斥苏然那话后脾气就上来了，能心平气和地跟她话完全是出于对同事的该有尊重。但如果这位同事再下去，他可能就要直接轰人了。

    “你……”林婉露被他这话堵得无话可，“当我多言了，祝你们幸福。”

    “谢谢林老师，林老师慢走。”苏然立刻扬起笑脸，看上去真诚无比，“林老师你东西别忘了拿。”

    林婉露抄起办公桌上的保鲜盒头也不回地出了办公室。

    岑衡去关了门，走到苏然旁边坐下，“她难为你了？”

    “没有。”苏然摇摇头，抱着岑衡的手臂，仰着头看他，“斗个情敌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是她误会我是你学生在先才会这话的……我们刚才是不是有点过分，应该跟她解释一下？”

    岑衡皱着眉头，“是她多管闲事在先。”

    他明里暗里拒绝了林婉露好多次后者都视而不见，今天这么一闹让她彻底消停了也好。

    “行吧……我只是觉得她好像还真挺为你着想的。”

    “无关紧要的人不用在意，真出了什么事儿大不了回家继承公司。”岑衡笑道，“我大哥应该会给我一条活路的，混个副总当当没有问题。”

    苏然笑出了声，“不用的，我可以养你！”

    “给你造一个实验室，在家里调化学试剂玩儿？”

    岑衡捏了捏苏然的脸颊，“姑娘现在财大气粗得很。”

    “新文写得怎么样了？”他看向苏然的电脑屏幕。

    缠绵、旖旎、拥吻……几个关键词跳进了岑衡的眼睛里，他眉头一挑，还没来得及细看电脑屏幕就被苏然啪的一下合上。

    苏然将笔记本电脑死死抱在怀里，态度坚决，“不能看。”

    “那我去网上搜。”

    “不可以！我写的都是些腻腻歪歪的言情，你不会喜欢的！”

    “嗯？比如《霸道总裁的猫妖》？”

    苏然瞪着眼睛，“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笔名了？”

    “我堂弟，就是上次差点跟你相亲的那个，看过你直播。”

    苏然倒吸一口凉气，双眼无神，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家大嘴巴遗传吗？”她抱有一丝幻想。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特别是岑尧，就差拿喇叭上街广播了。”

    苏然苦着脸，“我以后不要见你朋友……”

    “可能不行，他是你脑残粉。”岑衡掏出手机翻出了昨日跟岑尧的聊天记录给她看。

    【岑尧：哥哥哥哥好哥哥，我要见嫂子！】

    【岑尧：她新文我追了，超棒！】

    【岑尧：你能不能帮我问问她新文什么时候开啊，或者帮我偷拍一下存稿？】

    【岑尧：还有，能让她给我本特签新书吗？我买了十本，都没有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