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狄伺去卖部买了面包和饮料，勉强垫饱了肚子。

    狄伺刚一回到教室，刘宇同就凑过来，半个身子伏在他的桌子上，对他道，“你奇怪不奇怪，那个卖烤冷面的吃摊竟然没开，我记得那个摊主哥貌似对赚钱很热衷的，真是难得看一次他缺席。”

    狄伺听着刘宇同的话，脑海里闪过的却是上午的画面，不禁感到有些烦躁，就佯装着朝刘宇同的脑袋糊了一巴掌过去，而刘宇同也如他料想的那样，从他桌子上爬起来，躲过了这一巴掌。狄伺的目的很完美地实现了。

    “上课了学习。”狄伺语气生硬地对刘宇同道。

    刘宇同虽然把身子转了回去，却整个靠在椅子上往后仰，头离得狄伺十分近，“呦呵！我竟然能从狄哥嘴里听到学习这两个字，我狄哥今天算学什么？母猪的产后护理？”

    这次狄伺丝毫没有留情，把着刘宇同的椅背狠狠一推，把他整个人都推得朝前一趔趄，“滚！”

    然而这一节课，狄伺竟然真的没有玩手机，也没有趴在桌上睡觉，像一个认真学习的好学生一样，抬着头看了一下午的黑板。

    刘宇同一下课就把脑袋转过来，一副看见鬼的表情，十分惊讶的在狄伺耳边叽叽喳喳道，“我没看错吧？狄哥你竟然在听课？”

    狄伺很是无情的送了刘宇同两个字，“傻逼。”

    其实只有狄伺自己知道，他一整节课都在跑神，脑子里全是江寥……

    ……

    “老头，家里的鸡蛋呢？”江寥本来算趁着学生放学的时候再去摆个摊儿，却没想到他放在厨房的一百个鸡蛋不见了，这地方穷的连偷都不稀罕来，整个屋子里就她和老头两个人，没了东西他也只能问老头要。而且老头有拿鸡蛋的前科。

    结果老头坐在床上两眼一闭，把手往袖子里一揣，就开始装糊涂。

    江寥给老头气的直叹气，无奈地走了过去，抓着老头的耳朵在他耳边大声道，“我问你我的鸡蛋去哪儿啦？”

    老头睁开了眼睛，朝江寥瞪眼睛，“那么大声干嘛，我又没聋，听得清。”

    江寥无奈地坐到了老头对面，“行，既然您听的清，那您告诉我我的鸡蛋去哪儿啦？”

    老头没好气地对他道，“都离家出走了。”

    江寥真是感觉自己没脾气，都要被老头儿给气出脾气来了，“怎么着那鸡蛋还能长腿跑啦？”

    老头垂了垂眸，看上去终于正经了几分，像是要实话的样子，“我拿鸡蛋送人了。”

    江寥的目光沉了沉，问老头道，“又给您那闺女送去啦？”

    老头哼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江寥忍不住又叹气，“您家的事，其实我不好开口什么，但是您下次能别把我的鸡蛋送人了吗？好歹留几个，我下午出摊要用的。”

    老头一听江寥这话，赶紧吹胡子瞪眼睛，整个人都凶了起来，“出什么摊，明个就给我滚去上学。”

    “老头儿，你今天疯了吧？我过了我不去上学。再就咱这条件，我拿什么上学啊？把您这副半残的身躯推出去博同情要饭吗？”

    老头抓起床边放着的痒痒挠，对着江寥的后背就是一下。

    虽然在身上并不疼，但江寥还是下意识躲开了。

    “兔崽子，几天没你胆肥了是不？”老头絮絮叨叨地骂了江寥几句。

    江寥站在不远处笑了一声，然后忽然闻见厨房的糊味，赶紧跑到厨房去看看锅。

    等江寥盛好了菜，将盘子端到桌上时，发现桌子上放了一沓钱，和一张入学申请书。

    江寥忽然意识到老头这次是认真的，“你哪儿来的钱？”

    老头眼观鼻鼻观心没话。

    江寥语气有些严肃地又问了句，“你还朝她要钱了？”

    “我没朝她要，这是她给我的。”老头不敢直视江寥的目光，只好看向别处。

    江寥捡起桌上的入学申请书，折起来和床头柜上堆积的废纸放在了一起，也许不久之后就会被用来烧火了，嘴里一边絮絮叨叨地对老头道，“您去给闺女送个鸡蛋，还要拿回来点钱，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去卖鸡蛋的呢。”

    江寥处理好了那张入学申请书，视线就落到了桌面上的那沓钱上，他之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也收了回去，难得正经一回，“如果是为了我，就还回去吧，我不想上学，不需要你给我钱，我卖烤冷面也可以养活咱俩。”

    在江寥的记忆里，老头还没对他发过真正意义上的火，一般老头对他吹胡子瞪眼睛了，那就是问题不大，一根鸡腿就能哄回来的。真正遇上麻烦的时候，老头不会轻易生气的。

    但是这一次，老头一言不发，就只是用那双平静的眼眸盯着江寥，却让他感觉到那种临头的压力。

    他有感觉到，这一次，老头是真的生气了。

    江寥试图用饭收买老头，可是老头却一巴掌开了他递到面前的碗，米饭撒了一地。

    江寥不是很擅长哄人，如果不是老头比较好哄，那他估计自己和老头也不会一起生活了这么久。

    江寥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在老头和一片狼藉的地板上辗转了几次目光之后，他还是决定先把碗捡起来。

    谁知道他刚蹲下来，就被老头拎着领子给提了起来，他没想到老头会有那么大的力气，毕竟他前几日刚在路边摔了，腿还受着伤，他刚想劝老头一句，却在抬头间忽然对上了老头的目光，他一下就愣住了，因为他还从来没在老头眼里看见过那么可怕的目光。

    “江寥。”

    这也是江寥第一次听到老头一本正经地叫他的名字，那股平静之下所掩埋着的气势绝对不是温柔，像是一颗正处于倒计时的炸弹，随时准备破平静爆裂开来。

    江寥被老头身上的气势吓得动了动喉结。

    “你……”

    江寥话还没完，就被老头给断了。

    “你这子到底长没长心？你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该想想老头子我吧？我跟着你就是为了吃饱饭活着吗？我女儿有车有房，我跟你住在这种风一吹就晃的破地方，难不成就为了听你对我保证一句养得起我？你当我是那种很好骗的十多岁的姑娘吗？”

    江寥忽然就不出话来了，虽然老头和他女儿之间的关系的确不算好，但是她也过只要老头不再管自己就管理好老头后半生的话。

    老头的女儿不喜欢江寥，很不喜欢。

    老头松开江寥，整条胳膊都在抖，腿仿佛也支撑不住似的踉跄了一下，随后就整个人都往后一栽，正好坐在了床上。

    “我希望你有更大的出息，而不是一辈子都靠卖烤冷面营生，你才十七，你知道别人这个年纪都在做什么吗？”老头顿了顿，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了一阵。

    江寥垂着头默默走进，轻轻伸手顺了顺老头的后背，“我知道，他们都在上学读书，可是……”

    老头用力往旁边一躲，躲开了江寥的手，“你知道个屁！这些年我都跟你过多少遍了，你要是知道你还会像现在这样气我？我看你是想气死我。”

    老头坐在床边，用手抚了好一阵的胸口，才平复下来，冷冷地朝江寥看了一眼过去，“你难道算和我这个糟老头子过一辈子吗？”

    江寥低着头，声嘀咕了句，“也不是不行。”

    老头子抄起脚上的拖鞋照着江寥的脑袋狠狠丢了过去，“行个屁！”

    看着江寥抱头躲避的动作，老头的火气终于降了几分，他在床边盘着腿，慢悠悠地对江寥道，“我这身体越来越不行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你要抓紧去读书，毕业了找个好工作，挣点大钱，我不定还能过上几年好日子。”

    江寥心里咯噔一声，一边捡起鞋给老头穿上，一边问他，“什么病，治得好吗？”

    老头哼哼了一声道，“反正你不上大学治不好。”

    江寥张开嘴正要话，就听见老头抢着开口道，“欸，你别话，你一话我就生气，我一生气这病就更严重了。”

    江寥:……这糟老头子还觉醒了碰瓷血脉？

    老头接着又道，“读书去吧。”

    江寥皱了下眉，“可是……”

    老头捂着脑袋躺下，“诶呦我头疼。”

    江寥:“……刚才不是心口疼？”

    “我愿意哪疼就哪疼。”

    江寥无奈地叹气，“那就哪也别疼了，我再去拿个碗，先把饭吃了吧。”

    老头拿着筷子敲盆，“去读书吗？”

    “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