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大妹……大妹……阿婆对不起你呀, 大妹……”
阿婆颤抖着手哭得抽泣,莫许站在病房中央有点尴尬,不知道进还是退。回头一看李双也越哭越伤心了。
夏建国大步走到病床前握着阿婆的手, 头顶罩着乌云, 声音却是柔和地:“娘勒,你认错了, 不是大妹儿,是四妹儿, 四妹儿从学校回来看你了, 莫哭了娘, 当心你的病。”
着回头给莫许递眼色。
莫许于是硬着头皮上前,蹲下身喊:“阿婆,你看我是夏炽, 我回来看你了,你欢不欢喜啊。”
阿婆这才如梦初醒似的,眼神清明了些许:“是……四妹儿啊,是我的四妹儿回来了啊……”
莫许:“嗯, 是我,阿婆你连我都认不到了啊。”
“认得到,咋个认不到……你是我的四妹儿哒……”阿婆艰难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又呜呜地哭:“可怜我的大妹儿再也回不来了哟……我的大妹儿勒……”
莫许:“……”
这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李双已经捂着嘴在站在门口哭得抽泣。
夏建国无奈道:“娘,那么多年的事就不要提了,你好好养病嘛, 莫要哭了啊。”
到最后阿婆伤伤心心地哭了一场之后累着睡着了,下午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很成功,但由于阿婆年纪大了,晕迷的时间比普通人长一些,夏燿让大家先离开,自己和女朋友留下来照看。
于是莫许跟着李双和夏建国回了乡下家里。
到家里,天已经黑了。
被阿婆无端提到大女儿的事刺激了一翻,李双整个下午都精神低沉,到晚上回到家好了些才把注意力放到两个多月不见的莫许身上,顿时心痛道:“哎呀,幺妹咋瘦了好些?怎么回事,学校的伙食吃不习惯吗?”
莫许摸脸,对目前的成果不是很满意:“天天跑步才瘦十几斤。”
夏燿哼了一声冷嘲热讽:“你都瘦得下来,太阳要西边出来。”
李双板眼瞪夏燿:“你晓得完了!”
夏建国不乐意了:“好生生的减啥子肥哦,我幺妹好看得很,不要减,不要把身体减坏了。”
莫许砸吧嘴,这亲爹的滤镜果然厚,150斤的肥丫头竟然昧着良心‘好看得很’。
莫许一本正经地强调:“放心吧老汗儿,我是运动减肥,健康得很。”
夏建国嗤之以鼻:“没得事减啥子肥,找不到事干,好生读你的书。”
“哦,晓得了,我去看王大公哈。”
审美观不合,简直没法聊天,莫许丢下一句撒腿往外跑。
其实莫许没想过自己前一天过电话问王光华情况,第二天就回来了。
见了面该些什么?怎么安慰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她心里还没有预设。
因为不管什么,似乎都在提醒别人,你的时日不多了。
她站在王光华家的灶房门前足足酝酿了半分钟也没伸手推门,却被后面走来的夏燿追上了。
“愣到干啥子?进去噻。”夏燿莫名奇妙看了莫许一眼,径自推门进去了,嘴里喊道:“建人叔,王大公,吃饭了没?”
夏燿也是去看王光华的,他平时住校,一个月才能回家一趟。
莫许跟在他身后竟然松了口气。
两人穿过灶房来到堂屋,王建人正拿着毛巾在给王光华擦手。
王光华没查出肺癌时,已经是面黄肌瘦,现在更是瘦得快变形,他呼吸急促,床边放着型供氧机,张了张嘴想要招呼他们,但吃力得不了一句成形的话:“坐……坐……”
莫许连忙道:“王大公,你好生休息,不要理我和我哥,我们就是来看看你,一会儿就回去。”
王光华于是点点头,看着他们眨眨眼,不再话。
“回来看你们阿婆了?”王建人把毛巾放到盆里平淡无奇地问,对莫许的出现没有半点意外。
“嗯。”莫许和夏燿同时回。
王建人又问:“人没事吧?”
夏燿:“今天下午做了手术,我大哥没什么大碍了。”
王建人又问莫许:“好久读书?”
莫许胸口一震,一五一十地回:“跟学校请了两天假,等我阿婆好一点了就上去。”
王建人点点头没再多问,转而道:“你们坐,我去提两桶水,不然明早没水煮饭。”
着就拿水盆着朝灶房走。
夏燿摇头:“不了,我跟我幺妹也该回去了,走,幺妹。”
“哦。”
莫许慢吞吞跟在他身后,出灶房门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王建人正在拿水桶,两人目光相撞,对视不过两秒莫许就做贼心虚似地扭头走了。
“……”
王建人眉头渐渐蹙起,沉默了一会儿,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叼在嘴里,挑着水桶朝水井走去。
回去路上,夏燿突地没底气地问:“幺妹,你我不复读了,妈会不会拿起菜刀跟到我追。”
“啊?”莫许猛地回过神果断道:“拿刀跟到你追算轻的,还要把你剁了喂狗。”
“死女儿!”
夏燿气得磨牙,伸出指头揪她的耳朵,莫许赶紧躲开。
第二天早上七点多夏燎就话回家阿婆醒过来了,于是一家人又赶去医院看望阿婆。
夏燿还老老实实背着书包,等看了阿婆就直接去学校上晚自习。
虽然他很识趣地没在这个节骨眼上提辍学的事,但莫许从他昨晚才的话里听到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坚定,总觉得这事大概没完。
并且这次回家,她发现夏燿沉默了许多,不像以前那么聒噪了。
从开学到现在不过两个月而已。
异地恋果然磨人。
阿婆神智清醒了许多,没再哭着叫莫许‘大妹儿’,见所有孙儿孙女都在身边陪着,开心地眯着眼笑。
下午一点多时,莫许突然接到王建人的电话,让她从夏燿那里开几支止疼药回去,王光华急着用。
莫许找夏燿拿了药,马不停蹄乘车往回赶,到了镇上下车时,发现王建人正靠在摩托车上,嘴里叼着一根烟。
一定是在等她。
见她走过去,他扔了烟头一脚踩灭,长腿一跨,坐上摩托车点燃发动机道:“上车。”
莫许应声坐了上去,刚坐稳,车就嗷地一声开走了。
这一次的车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快,风大,路陡,莫许被吹得哆嗦,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两只手已经紧紧勒着王建人的腰,脑袋贴在了他背上,并且难得王建人没有赶她。
一路上两人竟然都没话,直到离村子不远时,王建人才低声提醒了一句:“快到了。”
莫许了然,抬起头,拉开了距离,不能被村里人看见。
王光华痛得呻|吟,但脾气比牛还倔,就是不愿意去医院,生怕一口的气提不上来死在外面了。
王建人无奈,只能在家里在自备一些药物装备,比如氧气机,止疼药等。
莫许愣在一边看王建人操作熟练,大概能堪比专业护士。
了一针,王华光终于渐渐睡着了。
少了王光华的呻|吟,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
王建人去灶房洗手,再拿毛巾擦干净,整个过程莫许像条尾巴跟在身后盯着看,仍旧没吭声。
王建人不由得眯起了眼,要笑不笑地问:“你哑了?”
哪知莫许笑得像个花痴:“哪有,我在观察你,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建人叔,你又变帅了,我比以前更喜欢你了,呵呵呵。”
王建人冷下脸,审视她一会儿,不置一词大步朝自己房间走。
“哎,建人叔,你不好意思了呀。”
莫许又笑嘻嘻跟上去,走到门口时,王建人已经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点烟,嘴里没好气地:“你要就人话,不就回去,不要在我面前讽兮兮的。”
莫许顿时喉咙一堵,脑子近半分钟短路,一翻东拼西凑之后终于找到了台词,慢慢走过去:“你不要凶嘛建人叔,我就是看你最近太累了,想哄你笑一哈,你不喜欢听就算了,我不就是。”
她蹲在他帝边,委屈地:“建人叔,我想你了。”
然后头一偏,靠在了他腿上。
离上一次见面,已经一个多月,而分开的前一个晚上,他们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里抱在一起吻了近三分钟。
虽然之后谁也没提,但气愤到底不一样了。
王建人没再像以前一样动不动拒她于千里之外。
他默许她亲近他,依偎他,就像现在一样。
“你呢,想我没?建人叔。”莫许望着他问。
王建人垂下眼,深黑的目光落到她白皙却又圆肉的脸上,静静地看着,好一会儿之后无声地笑,他伸出手柔她脸上的肉:“好像少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