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夏燿转了三趟公交才回到自己与别人合租的安置房。
他全身累得不行, 连澡都没洗就直接倒床上了。
虽然累,却又睡不着。
脑子里总有一种猜想被他否定了又冒出来,否定了又冒出来, 像一只赶不走的幽灵。
那个叫莫许的大明星有没有可能是家里走失的大姐?
而苏扬知道大姐的身世才会在她死后找到他们家里来。
可走失了这么多年, 大姐如果记得家里怎么不自己找回来?
大姐死了?
大姐死了……
要是让老妈知道……
夏燿使劲抓头发,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这么想!
那种大明星怎么可能是大姐?
可如果莫许不是大姐, 苏扬的出现又怎么解释?
夏炽和她的长相这么相似又怎么解释?
难道只是巧合?
对!一定是巧合!
大姐一定在某个地方平安活着!
一定!
下定决心以后,夏燿紧紧闭上眼, 逼迫自己入睡, 但越想睡, 却越清醒,脑袋里不经浮起了那些道听途的陈年旧事。
大姐只比二哥大一岁,儿女成双, 对于年轻的李双和夏建国夫妻而言可以是人生圆满,不出意外,这辈子也不会算再生孩。
但天不遂人愿,大姐三岁时走丢了。
据自那之后很长一短时间, 夏建国和李双为了找大姐四处奔走,颠沛流离,由其是李双, 身体日渐消瘦的同时,精神状况也越来越差,喜怒无常,动不动就苦着脸哭
村里人都劝他们, 再这样下去,不仅孩子没了,连大人也保不住。
夏建国也深知这个道理,但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腿。
那么的孩子,被人拐了去会遭受什么样的待遇?
她吃得饱吗?穿得暖吗?会不会遇到坏人她骂她?
她还有命活吗?
一想到这里,心脏就像被人用刀尖直戳似地痛。
真正让夫妻俩人停下来的,是二哥生了一场大病,险些没命。
那一年二哥五岁,因为误吃了有毒的土豆,被送进医院抢救。
长时间在外奔走的夏建国和李双接到消息赶回来看到儿子奄奄一息的可怜样,抱在一起泪流满面。
那些眼泪,既是对女儿的愧疚也是对儿子的忏悔。
从那天起,夫妻二人便放弃了寻找大姐的念头,死心踏地呆在家照看儿子。
时间是治疗伤痛最好的良药。
渐渐的,家里人,乃至村里人不提那个走丢的大姐,好像她已经变成了过去,活在人们记忆里。
渐渐的,李双情绪变得稳定,不会再莫名其妙地哭,夏建国也会有有笑,和正常人别无一二。
直到几年后,夏炽呱呱坠地,外人才知道,这对夫妻不过是把对大女儿的思念和疼爱成倍成倍地移嫁到了女儿身上。
据李双又怀孕时,信誓旦旦地自己做梦了,她一定会生个女儿。
那几年正是计划生育最严的时候,草木皆兵,人心惶惶。
为了不被村干部发现,夏建国一口气带着老婆儿子去了外省工,直到孩子生了才回家。
结果,是生了个女儿没错,还附赠了一个带把的。
所以,从到大,每每被爸妈骂得狗血淋头,或者夏炽惹祸自己背锅时,夏燿都会怀疑自己是多余的。
“你真放心让那子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溜达?”
上车后,苏扬好奇地问。
一看那子就是山穷水尽靠一口气死撑,明天就露宿街头也不一定。
莫许叹气:“我一个只会伸手问家里要钱的学生能帮他什么?”
在夏燿眼里,莫许可不是一个张嘴货嘛,她能帮他什么?
苏扬想想也是,真帮上了才奇怪呢。
苏扬正算撒手不管,却又听莫许道:“我不能,但你能啊。”
“啥?你啥意思?我帮他?”苏扬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冤大头的表情。
那子贼可恶,整天疑神疑鬼,怀疑她不是好人,她凭什么还要帮他。
莫许视若无目睹继续:“你朋友多,人脉广,随便给他介绍一个正经点的工作都行。”
苏扬抱着胸口翻白眼:“那子鼻孔朝着天,就算我给他介绍工作,你以为他会拉得下脸接受吗?”
莫许:“等再过一阵子,他吃够了苦头就会了。”
苏扬鼓着气叽叽咕咕,莫许没听清她什么,笑了笑又道:“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屁孩你跟他较什么劲,就当帮我个忙行吗?”
苏扬继续叽叽咕咕。
莫许:“所以这几天还得麻烦你找个人暗中看着他,别弄出什么幺蛾子。”
“……”
苏扬彻底无语:“还要派个人暗中看着他?24时保护他?你还真把我这里当托儿所啊?”
莫许:“反正你最近手里没什么事,闲得发慌嘛。”
“你才闲得发慌,你还闲得蛋痛呢。”
苏扬狠狠挖了莫许一眼,扭头看窗外黑溜溜的风景。
她最近的确挺闲。
莫许死后,她手底下至今还没有签约别的艺人。
虽然也有好几个前景和名气都不错的明星想跳槽到她手底下,但都被她拒绝了。
理由是她还沉浸在悲痛里无法自拔,需要好生调整。
但她其实是想偷懒,给自己放个长假而已。
莫许的‘苦头’,很快就见了效。
半个月后,海市一家高级会所,包间里灯红酒绿、歌舞升平,一群男男女女随着音乐摇头晃脑,而夏燿就坐在沙发的一角,大量的酒精充斥着头脑,让他双目无神,表情木愣,连动作都是迟钝的,但心里却霹雳啪啦把给他介绍工作的人痛骂一通。
什么只有他才能做的好工作。
什么环境优越、工资高、福利好。
这特么敢情是让他出卖色相给人当三陪呢!
“喝呀,哥哥,不会喝这么点就醉了吧,酒量这么差,很容易吃亏哦。”
坐在他旁边,身段妖娆,妆容浓艳的女人再一次将装着威士忌的杯子塞到夏燿手里娇滴滴地。
女人的唇暧昧地凑到他耳边,丰满的胸部紧紧贴上他的手臂。
夏燿如遭雷击,立马推开女人从沙发上弹跳起来。
这一推,直接把酒杯推倒酒全在了女人昂贵的裙子上。
“你个给脸不脸的臭子居然推我?”被推倒的女人难以至信之后拉下脸,一掌甩在他脸上
包间里音乐停下来,摇头晃脑的人也跟着停了下来。
不到一分钟,领班带着几个工作人员来到包间卑躬屈膝给女人赔笑道歉:“对不起,李姐,夏是新来的,不懂规矩,还望您大人大量原谅他这一次,夏,还不给李姐赔不是!”
夏燿紧紧握着拳头,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僵硬地:“对不起,李姐,我不是故意的。”
但女人一点也不领情,冷笑:“不是故意的?当我眼瞎吗?弄脏了我的裙子你陪得起吗?要不是看你有点姿色,老娘会请你喝酒?”
“那你想怎么样?”夏燿也显然耐心跟她耗下去。
“怎么样?”女人漫不经心地走到矮桌前拿起两瓶还没开封的酒递到夏燿跟前:“要么给我跪下磕头,要么,把这两瓶酒喝了。”
夏燿二话不,拿了酒瓶扬起下巴就喝。
开玩笑,让他给一个女人下跪,还不如让他当场一头撞死。
两瓶酒下肚,夏燿立马奔到喂生间吐了个晕天暗地。
女人倒不算难缠,见夏燿把酒喝光,就没再追究,连衣服都没让他赔,估计还是在看他姿色不错的份上放了水。
但领班就没那么好话了。
会所里的服务生都是训练有素的‘白兔’,谁敢当场推客人,那是砸会所的招牌,活得不耐烦了。
本来想给他一番口头教育好让他知错能改,结果夏燿出一洗手间,直接把工作服脱了扔地上:“老子不干了!”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人家高级会所是茶楼呢。
于是,口头教育变成了体力教育。
夏燿被人单方面揍得鼻青脸肿之后,扔到了路边,白干三天,连工钱也没结。
五月初的天,已经有了夏天的任性。
雨水来就来,夏燿坐在路边,背靠花坛,被淋得像一滩烂泥。
淋着淋着,夏燿望着黑压压没有一丝星光的夜空凄凉地笑了。
是他想挣钱想疯了,才会被人骗到这种地方。
他想挣钱,挣好多好多钱,甩在那些瞧不起他的人的脸上,狠狠他们的脸。
他想证明给程橙看,人不是只读书才有活路,离开学校,他一样能混得风生水起,他一样能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
然而,他想错了,钱不是他想挣就能挣的,这个社会也不是他想的那样,想闯就能闯的。
但是,他回不去了。
人一但踏上了叉路,即使回头,看到的,也不是当初的风景。
不然就不会有人一条路走到黑。
而这时,一辆血红的跑车在他对面的路边停下。
车门推开,女人细长的黑色高跟落地,踩在湿淋淋的地面发出节奏的声响,像人放大的心跳。
一转眼,那声音来到了他跟前,女人暗红的唇角上扬:“哟,夏哥,真巧啊,咱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