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颜瑾问道。

    “哪有为什么，就是这样咯……”肖煜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什么样？”

    肖煜一时无语。

    哪有什么样，就是，就是那样嘛。

    “因为比起冒险获得的未来，你宁可躲在龟壳里维持着一成不变的日常期待奇迹降临。”

    颜瑾这话得有些重了，肖煜的脸色都苍白了几分。

    肖煜知道颜瑾在什么，他也承认颜瑾的就是事实，刚才他他知道颜瑾早就调查清楚了他的身世并不是空穴来风的，而且早就察觉到了蛛丝马迹却没有戳破，毕竟他本来也没想在颜瑾面前瞒多久。

    但是颜瑾这样直白地指出来却让肖煜有些难过，他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他能为自己做的所有决定承担责任，他也知道自己对待家庭的方式存在一些问题，可他不需要别人来指出他是错误的，也不想被人指手画脚。

    这样强势的颜瑾让肖煜觉得有些陌生。

    还好下一刻颜瑾就话锋一转道：“还好你有一个非常可靠的恋人。”

    “啊？”肖煜一下子没有转过弯来。

    “早就叫你对我多一点信心，到现在还一天到晚担心这个担心那个。”颜瑾啄了啄肖煜的脸颊。

    “我要怎么才能对你有信心嘛，我……”肖煜顿了顿，自暴自弃地出了心声：“我后妈，不久前还来找我我爸托梦给他想抱孙子呢。”

    颜瑾似笑非笑，完全不像是生气或者不满。

    一瞬间，肖煜突然反应了过来方才没有想通的那句话。

    在“还好你有一个非常可靠的恋人”之前那两句话并不是在指责他的胆怯与退让，也不是在迁怒他自欺欺人的生活方式，这两句话存在的意义是为了强调“你有一个非常可靠的恋人”。

    也就是，颜瑾的整体意思是这样的，还好肖煜的恋人是他，所以哪怕他一直躲在龟壳里不出来自欺欺人地期待着未来会变好也没关系，因为颜瑾会把他的想象全部变成现实。

    “你做了什么？”肖煜突然反应了过来，焦急地回过头和颜瑾四目相对：“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肖煜的语气中满满都是期待，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但是颜瑾却清清楚楚地捕捉到了。

    颜大总裁心满意足地勾起了嘴角，却不急着从正面回答肖煜的问题：“这一次你也跟着上了头条，你不担心你的方阿姨已经发现了我们的关系？”

    这个“方阿姨”一出，肖煜更加能确定颜瑾已经接触过方女士了。

    “不担心，圈子离得太远，是头条也不过是娱乐新闻而已，这种八卦消息方女士从来不关心，她以前比较关注医药事业和生物工程，现在和区里的阿姨一起喝喝茶麻将也聊不到这些事情，起来有一次……”

    颜瑾突然不话了，虽然表情上没什么变化，但是那种“我很不爽”的气场已经化为了实质，周围瞬间降温。

    喋喋不休的肖煜察觉到不对，赶紧中止了话题，收敛了眉飞色舞的表情，他看了颜瑾一会儿，然后震惊地道：“哎，你怎么突然不开心了，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颜瑾依然不话，只是搂着他的手臂明显收紧了些。

    “你这人怎么什么醋都吃啊，你是女人吗？”

    “还有女人为你吃过醋？”颜瑾的重点可以是很偏。

    这下轮到肖煜不话了，他实在是无语了。

    两人沉默地对峙了一会儿，肖煜首先败下阵来：“我不就多了两句嘛，你能不能不要搞事啊啊啊。”

    啊了半天颜瑾也不搭理他，无奈，肖煜只能昧着良心讨好道：“好了好了，方女士只是我的后妈而已，当然比不上亲亲颜瑾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我最喜欢你了。”

    罢献上香吻一枚。

    “可你却为了她逃避我们的婚姻。”颜瑾的眼神黯了黯。

    肖煜的身体有些僵硬。

    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儿，但是……

    肖煜有点委屈。

    他也知道他现在这样特别道貌岸然，一边着重视颜瑾一边却做着完全相反的事情，即使现在颜瑾再问他一次愿不愿意结婚领证，估计他还是会选择拒绝的。

    肖煜清楚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比起赌一把方女士这样的老古董为了他的幸福而妥协，他更加相信颜瑾会愿意为了他而暂缓结婚。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到头来伤害得最深的反而是深爱的自己人，因为恃宠而骄，因为笃定对方会选择妥协，因为被爱的一方总是那么有恃无恐。

    这些肖煜都清楚，可是他能走的唯一条路，他别无他法，他那么贪心，什么都不想失去，贪婪的模样让自己都觉得厌恶，走错了第一步，就彻底走岔了路。

    颜瑾看肖煜神色不对，曲起手指弹了弹他的额头：“想什么呢？”

    肖煜一下子回过神来，随后茫然地摇了摇头。

    “都叫你不要胡思乱想了。”颜瑾无奈地叹了口气，捏了捏他的腰以示惩罚。

    “哎，痒。”肖煜瑟缩了一下：“你还没回答我你做了什么呢？”

    “你希望我做什么？或者，你希望什么？”颜瑾反问道。

    “我……”肖煜迟疑了一会儿，撅起了嘴巴：“可是这样会不会很狡猾，把所有的事都推给你，明明服方女士是我的责任。”

    “不会，因为我的愿望就是希望鱼的愿望都能成真。”颜瑾道。

    这句熟悉的话语让肖煜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绚烂的夜里，漫天的星雨如流火般坠下，诉着遥远的故事与奇迹。

    “……我希望方女士能出席我们的婚礼，我希望她能坐在家属的位置上，给我一个拥抱。”

    肖煜的目光有些涣散，他的话语已经不受控制，他的语气发颤，瑟缩着把自己埋进颜瑾怀里，他揪着颜瑾胸前的衣料，闷声道：“如果你能做到，我们就去结婚。”

    颜瑾眯起双眼，唇边的弧度昭示着他雀跃的心情。

    “如你所愿。” ……

    这一趟“出差”是要不了一个月的，之所以拖了这么久是因为颜瑾做了些在原本的预定之外的工作。

    倒不是他在国外多留了几天，而是他悄悄回了国之后好几天之后才出现在众人面前。

    八月的第三天，颜瑾在n市中心的五星级大酒店里约见方婉情。

    先到的是颜瑾，他足足空等了一个时才等到了姗姗来迟的方婉情。

    在商业场合上，如果有人敢让放颜大总裁一个时的鸽子，别合同签不下来了，直接被颜瑾列入商业往来的黑名单上或是明里暗里地作弄几把都有可能。

    只是现在这位女士身份特殊，颜瑾还真的不敢多什么，只能一边憋屈地表示自己也是刚到不久一边给对方拉开椅子。

    方婉情在距离颜瑾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她远远地量着颜瑾，仿佛两人之间隔着一面墙。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落座。

    “很久不见了。”

    先开口的是方婉情。

    “您还和当年一样。”颜瑾的语气很是恭敬。

    如果这里还有第三个人，一定会很惊讶这两人熟稔的模样。

    颜瑾的身份不必多，比起yl总裁，现在的他还是gabriel的家主，世界级别的超级富豪，而这个方婉情又是什么人呢？

    是一个早年死了丈夫的寡妇，没有固定的收入，靠着s市一套两居室的房租和压榨继子来供养亲儿子出国留学，斤斤计较一毛不拔的市民。

    换做任何人都不会想到，这样两个在身份上天差地别，在生活上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居然会是故人。

    “有话直吧，不用继续客套了，我知道你有多恨我，我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天。”方婉情叹了一口气：“最近又开始做噩梦了，吃药都没有用，我知道报应要来了，只希望你能放过我的孩子，他们不欠你什么。”

    “您误会了。”颜瑾安抚道：“我本意并不是来找您追究当年的事情的，既然您提到了，我就多几句，我并不觉得您需要为当年的事情付任何的责任，您是指一个的研究人员，拿着微薄的工资，听从上面的安排，您已经做得够好了，甚至我还应该感谢您，如果不是您当年违反规定手下留情，恐怕我甚至不能再与您相见。”

    “你还是和时候一样不讨人喜欢。”方婉情点燃一支烟，却只是夹在指尖。

    氤氲的烟雾里，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沧桑。

    “我害死了太多的人，他们叫我妈妈，可是我不是，我只是一个刽子手……我十六岁就成为了研究员啊，呵，那个年代，这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情，我初中的时候就被南家的研究所看上了，那时候我多么骄傲啊，班上没有人比得上我，那时候我以为我的未来是成为伟大科学家，或者伟大的化学家，生物学家……”

    “可是我却成了一个刽子手。”

    颜瑾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听着这个风韵犹存的女人回忆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