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林蓁皱眉道:“嘘,大家声些。林老爹给咱们找这么个先生不容易,听也是好话尽,这林先浩才肯来的。咱们第一不能惹了他,免得让他咱们目无师长,第二,这事还是要慢慢的同林老爹商议,看如何才能体面的把他辞了,不要因为我们,让林老爹面上难看。”
众人一听,连声称是。林蓁又道:“咱们叶先生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谁若是能听到消息,一定要回来告诉大家一声!”
林蓁话音刚落,一个看着和他年纪相似,圆圆的脸,长得白白净净的少年声道:“我阿公昨日去先生家里瞧过,回来…………叶老先生多半撑不过这个月了……”
话的少年姓柯名轩,家里世代行医,他两个兄长都继承了祖业,只有他因为天性格外聪慧,被家里送来社学读书,希望他将来能走上仕途。他倒很争气,虽比林蓁还一岁,今年也已经开始自己摸索着学写八股文章了。
林蓁一直和他关系不错,待众人感叹着散了,他便把柯轩叫来,仔细询问叶桂文父亲的病情。柯轩的家还要远些,两人便先走向林蓁家中,想在林蓁家一会儿话,一起看看书,结果刚到林蓁家门口,就听见隔壁阿婶气呼呼地大声道:“这进士老爷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咱们庄户人家靠的不就是这几亩地嘛?!他淹就要给咱们淹了,衙役们把标都插上啦!老三,你得去县里好好问问这个什么薛进士,他到底为什么要断了咱的生路啊!”
院外林蓁和柯轩闻言一惊,林蓁急忙推开了院门,一瞧,不但是隔壁阿婶,附近好几户人家的阿叔阿伯都聚在自己家院子里,程氏抱着女儿满面忧色的站在林毅斋旁边,林毅斋也皱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林蓁见了心里纳闷,早上出去的时候好好的,怎么忽然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呢?
林毅斋看见林蓁回来了,求助似的看向了自己这个儿子。林蓁问他:“阿爹,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毅斋叹口气,道:“唉,去年咱们附近的揭阳县出了一位进士老爷,名叫薛侃,他如今以侍养母亲为名回到家乡居住,却又不知为何想要凿地为溪,今日一早,你去社学之后,那县里的衙役就来对我们讲明了此事,是奉薛进士之命,按图将土地插上标注,待到明年正月就开始掘地,若是这样,咱们家如今用来养蚕养鱼的那块地可就要被淹了!”
林阿婶也跳起来道:“是啊,二毛,你最有主意,上次你种什么桑树养蚕,我和你阿叔也算跟着试试,这回可好,我们家两亩地也被插上旗了,那本来是我算挖鱼塘的两亩地啊!二毛,你快帮阿婶想想,咱们这回该怎么办?”
林蓁听后一想,薛进士,这不就是叶桂文临走前要带他去拜访的那位新科进士吗?听叶桂文的意思,这人是个名士,不仅学问出众,人品也应该不错,凿地挖溪劳民伤财,兴师动众,他做这件事必然有他自己的理由,只不过要淹掉这么多家的农田,这个具体的情况他到底知道不知道呢?
自从穿越到这个朝代以后,林蓁的生活已经经历了不少的变故,他如今面对这些突发情况可比穿越前要镇定多了,他一开始虽然也有点惊慌,但镇定下来之后觉得,这位薛进士不应该是个不通情理的人,要想解决问题,确实要去找薛进士谈谈,但是去找这位进士老爷之前,他必须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
看着眼前焦急的乡亲们,林蓁开口道:“大家先别着急,我和我阿爹会想办法进城一趟,把这件事情问清楚的,就算再怎么样,咱们林家还有两位族伯在呢,岂能让咱们的地随随便便就这么被淹掉?况且那些衙役们不是也了吗,要到明年才会动工,大家先回家耐心等待,一有消息,我们一定会去挨家挨户告诉各位的。”
众人一听他提醒,想起了在海阳县的举人林廷相和林廷泰,他们已经在海阳经营了多年,而那位新科进士再厉害,一般也不会被派回家乡做官,强龙不压地头蛇,薛进士不得不给他们林家几分面子,况且如林蓁所,这也不是马上就要发生的事情,他们还有时间和这薛进士周旋。林家这些老老少少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连声道:“二毛得有理,这件事情就拜托你们父子俩啦!”
林毅斋不太清楚林蓁到底有什么算,陪着笑送走众位乡亲之后,他低头问林蓁道:“二毛啊,你想出什么办法了没?”
林蓁手脚并用爬到院里从前他和大毛经常躺着玩的那块大青石板上,两眼望着湛蓝的天空,一边想,一边答道:“目前还没有,不过我算下午出去看看,或许就有想法了。”
他话音刚落,程氏身后忽然传来了月儿的声音:“其实,薛进士这么做,可能也有他的道理呢……”
林蓁一瞧,月儿从程氏身后走了出来,声对他道:“阿蓁,刚才我看见那些阿伯阿婶都在气头上,就没敢,这薛进士的家离我们沙溪镇不远,那附近的路很不好走,没有水路,要走山路,村子里产的柑桔什么的,还不等运出来就坏了,我听啊,他们那里一直在商量怎么才能通水路的事儿。而且,从那儿到你们金石镇,很多地都因为没水浇灌收成不好,所以挖溪可能也是为了要浇地呢……”
林毅斋一听,若有所悟的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可是,咱们村的乡亲们该怎么办?”
林蓁一骨碌从大青石上爬了起来,一手拉上月儿,一手拉上柯轩,道:“爹,麻烦你下午帮我去社学里对林先生一声,我和阿轩今天就不去了,我们要到地里好好瞧瞧,看能不能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林毅斋还没来得及回答,林蓁就带着另外两个孩子跑出去了,孙家的两个家丁跟在后头。林蓁走了一会儿,先来到了自家地里,他发现,果然如阿婶的那样,自己家的地和阿婶家的地都插上了标杆。一路直直的往隔壁村子去了。柯轩感叹道:“这么多地啊,就算能通水路,浪费这么多田地是不是也有些太不值得了?”
林蓁一直拉着他们走到村子尽头,仔细观察了四周的情况,又问了几个在地里干活的村民,方才开口道:“月儿的没错,看来若是能连通薛进士他们家那边的西溪和咱们这边那条东溪,是有好处的,但是是不是一定要淹掉这些种粮食的地呢?”
他抬手一指,不远处是一座荒山,山底下光秃秃的,正好在两个村子交界的地方。林蓁转身对站在自己后面的月儿和柯轩道:“走,咱们再去那边看看。”
月儿马上点点头,三人一同往山下走去,越往前走,脚下的地就越是荒芜,看来,这一片都是没法耕种的荒地。林蓁抬起手从隔壁村子划了过来,然后落在这荒山脚下,对两人道:“我就记得咱们村里有这么个地方,平时很少有人来的,若是真的要挖溪,沿着这山脚挖过来……”着他又抬起手,往远处划去:“然后往东走,不就可以绕过村子,连到东溪去了?”
柯轩恍然大悟,道:“哎呀,这个主意不错,虽然绕了些路,但一不用淹掉良田,二来,不定引来水后,这附近的一片地也可以种了呢!走啊,咱们快点回去告诉你爹,进城找薛进士去吧!”
月儿也高兴地拍着手,连声称赞林蓁聪明。林蓁听的有点脸红,摇头道:“这还不是刚才那位老伯的:‘有荒地不淹,做什么要淹田?’”又道:“光看了这一块地方还不行,咱们再接着往前走走,瞧瞧隔壁村子是什么情况……”
孙家两名家丁跟在后头,陪他们一起到了隔壁村里,正赶上了一路忙活着插标杆的衙役,林蓁走上前去,恭恭敬敬的问道:“官差老爷,这挖地为溪,是谁的主意呀?”
其中一名衙役直起身子看了看他们,道:“这当然是新科进士姓薛,讳侃的那位大人跟咱们县尊的主意,你问这个做什么?”
林蓁道了声谢,又问道:“那这条路线,是谁划定的呢?”
这话问的几个衙役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儿,七嘴八舌的道:“哎呀,这还不是县城里那几个大户做的决定吗?这几年,他们在附近这几个县城,可低价收了不少的地,如今他们什么‘凿溪通路,功在千秋’,情愿献地出来挖溪,县尊大人一下子就给他们免了不少税!”
林蓁一听,才明白了问题的关键,看来,这位薛大人确实是好意,只是不该错信了大户们的的话,估计这样折腾上一阵子,风声越来越紧,这些大户就可以派人到乡下来游,趁机收走更多的土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