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番外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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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批进来的佃户当中,被这些人折腾来折腾去,果真有一家的米袋还没装满斛就空了。那几名侍卫抓着空荡荡的米袋,对那佃户喝道:“怎么才带了这么点来?莫非你成心和王爷作对?!”

    那佃户是个老实巴交的老头,看上去岁数也不了,干瘦干瘦的,不敢回话,只是坐在地上掉眼泪,这几人把米袋子往他头上一套,将他按在地上拳脚踢了一番。那老头在袋子里面只是不住哀求。其中有一人了半天,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同伴道:“哎,这不是那死了丫头的魏老头吗?听他家还有个二女儿,长得更是美貌,只是年纪些,十几来着?”

    另一人道:“管她十几,魏老头,咱们兄弟可不是好惹的,告诉你,你若是再不把粮食给我凑齐了,就把女儿送来让我们兄弟几个快活几天!”

    魏老头一听这话吓坏了,被同来送粮的另一人搀起来之后,跪在地上道:“还望大人们宽限几天,让人去借一借,就这几天里一定能把粮食如数交上……”

    那几人道:“几天?朝廷有规定,秋粮二月份必须交齐,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哪里有几天时间给你,就三天,三天后我们亲自去你家里收粮!”

    陆炳毕竟不过和林蓁差不多年纪,有从在王府中和朱厚熜一起长大,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他看的有些不知所措,林蓁也愣住了,他也没有想到,佃户们的生活竟然到了如此糟糕的地步。

    与之相比,山都乡的村民不过是要给朝廷交粮,但王庄的佃户却既要承担朝廷的粮税,又要担负王府的粮税,这样层层盘剥,他们辛辛苦苦耕种一年,只怕家里根本就剩不下几粒米了吧!

    陆炳半天才回过神来,气愤的道:“他们算是哪门子的大人,不过是几个无赖罢了。阿蓁,你得对,这样的事,必须得尽快让王爷和世子知道!”

    林蓁和陆炳两人心翼翼的绕回了前院,在路上,林蓁问陆炳道:“陆兄,假如你是王爷,我向你禀报这件事情,你会如何处理呢?”

    在王府里和朱厚熜上了那么久的课不是白上的,陆炳想了想,答道:“我会让人去查明此事……”

    然后,还没等林蓁再问,他又道:“……可是,这些佃户这么长时间屈服于那几个恶棍的淫威之下,就算问他们,他们也不会多,而张家得到风声,一定会把证据藏的严严实实,只怕查来查去也查不到什么结果,事情最后就会不了了之,而且,这些佃户一定会被王府的人报复,他们的下场怕是更糟!”

    林蓁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必须要让王爷,或者是王爷亲信的人看到他们作恶才行,就如陆兄你今天你目睹这一切之后,很多想法应该都改变了吧?!”

    陆炳叹道:“确实如此,那么阿蓁你又算怎么办呢?”

    林蓁想了想,对陆炳道:“这个……咱们得好好算算,对了,世子究竟算什么时候到这儿来?”

    经过大半年时间的“锻炼”和调养,朱厚熜已经不再是那么弱不经风了。此刻坐在宽大舒适的马车之中,他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甚至还隐约现出了一丝兴奋。他以前曾经多次流露出要离开王府到安陆的其他地方看看的意思,但兴王和王妃就他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他的身体一直又不是太好,兴王自然没有同意。不过现在,兴王爷渐渐也接受了林蓁的法,人生短暂,如果一直让朱厚熜关在王府里,恐怕对他的性格脾气还有体质改善并没有太大的好处,加上朱厚熜如今身体好转,兴王便特意准许他这次先到王庄来住上几天。

    前两天林蓁和陆炳提前赶回兴王府,向兴王和朱厚熜回禀了张凌远一家所做下的不法之事,兴王心里始终是半信半疑,但因为林蓁和陆炳信誓旦旦是自己亲眼所见,兴王便决定,派王府审理正刘儆和他们同行,好好调查一下王庄里佃户们的生活情况。

    别看王府没有什么政治权利,但王府里的官员配置却很全面。譬如这审理正一官,就是王府审理司的最高官员,审理司掌管刑狱,负责处理王府中“横暴.干犯国法”之人。如果张家欺凌佃户的事情经查属实,这位审理正刘儆有足够的权力当场处置他们。

    迎接世子是王庄里的一件大事,不出林蓁所料,掌管王庄的人将这庄园上下点一新,数十名和那日林蓁他们所见的穿着、精神面貌都迥然不同的“佃户”跪在两旁,一个个比梁大户扮的还要光鲜。朱厚熜是何等样人,一看就知道了他们的把戏,他放下轿帘冷冷哼了一声,道:“真是做的一场好戏!”罢,他问刘儆道:“若是他们犯下的阿蓁、阿炳的那样……那么伤天害理的罪,按律该如何处置?!”

    刘儆不假思索的答道:“强.奸者,绞;未成者,杖一百。若是女子年纪尚幼,或是有几人共犯的,罪责更重……”

    朱厚熜默然不语,只是点了点头,几人进了王庄之后,便摒去左右侍从,到内室休息更衣。还不到用午膳的时候,就见王府一名侍卫来报信,道:“那几人已经往魏老汉家去了。”

    林蓁心里一阵发紧,赶紧问道:“都安排好了么?”

    那侍卫道:“都已经安排妥当,里外布置好了人手,只是那里脏破不堪……甚、甚是污秽,世子您是不是就不要去了?”

    朱厚熜正在黄锦的帮助下,脱去外面的绸衣大氅,换上一件暖和厚实的普通棉布衣,听那侍卫劝阻,道:“你不用担心,下去吧。”

    罢,他又转身问已经换好衣服的林蓁、陆炳:“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安排?”

    林蓁答道:“此事不能破,世子你到那里一看便知。”

    黄锦走到屋外,对守在门口的人朱厚熜需要休息,让他们不要进来扰。然后,几人带着四五名精干的护卫,从后门把朱厚熜扶上一顶轿,沿着村中泥路往尽头几间破败的土屋走去。

    一路上他们几乎没有遇见任何村民,林蓁估计是王庄的守卫怕有人“上.访”,早就派了人把佃户们都堵在家里。外面那领路的侍卫道:“他们先前有两个人在外面放风,都已经被王府里的侍卫抓住,找了间院子绑起来了。”

    朱厚熜“嗯”了一声,道:“我不坐轿了,下来一起走过去吧。”

    众人劝了几句,但朱厚熜心意已决,于是黄锦只能将他搀扶下来,背在背上往前走。没走几步,林蓁就听见了其中一间低矮的院里,传来了他前两天他听见过的那熟悉的声音。

    林蓁手心里捏了一把汗,不知道他们的计划能否成功,只听院里那人喊道:“搜,好好搜,什么草堆瓦缸都不要放过,没有粮食,就把他女儿拉出来抵债!”

    那侍卫刚要开门,却被朱厚熜伸手一把抓住了。估计这一家并没几间屋子,虽然魏老汉和他老伴死命拦住,落在林蓁耳中却只有几声挨之后的哀嚎。片刻之后,只听另一人道:“就在那间屋里,有个姑娘在床上头缩着呢!”

    这几人一听此言,再也不管什么粮食了,里面叮叮咣咣一阵乱响,魏老汉扯着嗓子嚎哭起来:“天呐!这是要了我的命哪!”

    这是林蓁他们和魏老汉约定的暗号。一听这话,林蓁便对刘儆道:“刘大人,您快进去吧,亲眼看一看他们的恶行。”

    谁知道,朱厚熜却仍然在刘儆跟前一拦,道:“为时尚早。”

    刘儆脸上也现出几分焦急之色,道:“世子,不能再不管了!”

    林蓁和陆炳对望一眼,趁着朱厚熜还在犹豫,陆炳上前一脚踢开院门,几个侍卫簇拥着刘儆冲了进去。

    魏老汉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拉住离他最近的那人的裤脚不停磕头,道:“求求大人们救救我一家吧!”

    屋里几人都已经脱了裤子,正要淫.乐,忽然有人喊道:“不对啊,这不是……”

    他话音未落,就被赶进来的一名侍卫抓住衣领,一把扔到院里。这人衣冠不整,样子甚是可恶,黄锦赶紧把朱厚熜拉到一边,将他挡住,对那几人喝道:“你们几人竟然当着世子犯下如此骇人听闻的恶行,王府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尽了!”

    另外几人吓得五魂七魄都飞到了天外,顾不上扯衣服遮体,跪在地上一边哀嚎,一边恳求,道:“这都是魏老汉的女儿脱了衣服勾引我们几个,与人无关呀!”

    魏老汉刚要辩解,只见屋里又走出一个人来,朱厚熜推开黄锦的手一瞧,这人虽然穿着一身布裙,却根本不是个女子,而是陪着陆炳他们踢蹴鞠的王府侍卫的孩子们其中的一个。

    他一边抹着脸,一边往地下呸呸吐了几口唾沫,然后上前一脚踢在姓张的那人胸前,怒气冲冲的道:“你们几个丧尽天良的狗东西!睁开狗眼看看你们冒犯的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