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江市到临市，坐火车回家要十几个时。

    路悠坐车有个习惯，她睡不着。

    不管坐多长时间，只要是在车上，她就睡不着，即便是困得睁不开眼皮，她也睡不着。

    这导致她每次回家都又困又累，好几天都缓不回来。

    这次定的是卧铺下铺。

    大一寒假第一次回家，她抢票抢晚了，只剩下硬座，她那时候不懂，觉得硬座软座没什么区别，结果十几个时坐下来，整个人难受的不行。

    从那以后，路悠再没坐过硬座。

    透过窗户看外面的风景，没什么鲜艳的颜色，天气也不太好，没有阳光，整个窗外都灰蒙蒙的。

    她低下头，往耳朵里塞上耳机，闭上眼睛假寐。

    时间还长，能发一些是一些。

    把列表里的歌听了个遍，路悠开视频看电视剧，等看的头昏脑涨时，她再次闭上眼睛，躺在狭的空间里，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

    再次摸到手机，随手翻到通讯录，找到百陌北的名字，把他的号码反反复复看了又看。

    真的没想到，他和自己是一个地方的人。

    上铺是位孕妇，见路悠坐起来，以为她刚睡醒，她问路悠两人能不能和她换一换床铺，路悠瞥了眼她的肚子，点头答应了。

    到站时，她整个人是飘着的，上眼皮和下眼皮架，脑子浑浑噩噩。

    下了车，看见百陌北正站在车站口等她，神色自然，和上车时没什么变化。

    为什么他不累？路悠心里满满的不平衡。

    自路悠下车，百陌北就看见她了。头发稍显蓬乱，眼睛半眯，一副通宵熬夜的样子。

    他把行李箱放在一边，走到路悠旁边，把她手上的行李箱和电脑包接过来，道：“在车上没睡？”

    路悠点头，脑袋一下一下往下瞌。

    百陌北轻嗯了声，接着像是想到什么，拉过她胳膊，把她拖到自己行李箱前，了声：“你先在这别动，等我去趟厕所，回来送你回去。”

    路悠糊里糊涂被他拖到一边，她这会头疼的厉害，直接一屁股坐在自己行李箱上，耷拉着脑袋，冲他摆摆手：“你去吧，我帮你看着行李箱。”

    百陌北拍拍她脑袋，饶有深意的：“那你可要看好。”

    路悠没听清他什么，只顾着点头。

    她脑子里轰隆隆的，像塞了团浆糊，完全不愿意思考。

    她没看见，百陌北离开时，看向她的目光，深邃明亮。

    没过多长时间，百陌北从厕所走出来，来到洗手台前，仔细地用纸巾擦着手。

    他对着镜子中那张熟悉的脸，莫名笑了笑，伸起手指，轻触了下下巴，冰冰凉凉的，没什么感觉。

    厌恶的眼神一闪而过，像是泄愤般把纸巾扔进垃圾筐，接着整好衣领，神色平静的走出男厕。

    隔着很远的距离，就看见路悠坐在行李箱上，内心忽的触动了下，摸摸心脏，他再次踏步走过去。

    路悠差点睡过去，连百陌北站在她身边好久，她都没发觉。

    “好了吗？我们可以走了吗？”她朦胧着眼睛问。

    百陌北没话，只是神色冷漠的看着她。

    “怎么了？”她不解。

    他指指她脚边，语气冷淡：“你难道没发现少了什么东西？”

    路悠听他的语气，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发堵，她环顾脚边，没发现少了什么，有点想不明白，怎么才过了一会，他就变得这么冷漠了。

    路悠语气稍显恼怒：“没发现。”

    “你确定？”他语气更冷，不带丝毫感情。

    路悠第一见他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话，刚认识的时候他肃然也挺冷淡的，但没有现在这样冷。

    “我真的不知道少了什么。”

    路悠尾音捎上了委屈，只是声音太低，听不大出来。

    百陌北把那丝尾音听得很清楚，语气不知不觉中放缓：“既然没少什么，那我的行李箱呢？”

    他揉揉眉心，不知道自己这次做得对不对。

    “行李箱……”

    路悠从自己行李箱上蹦下来，本来头就疼，这会更疼了，太阳穴两边随着心跳，一股一股的，胀得她心慌。

    四下量一圈，周围除了自己的行李箱，再没有第二个行李箱。

    路悠求助的看向百陌北，百陌北也看着她，只是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有丢行李箱的慌张，也没有对她的责怪。

    “行李箱里有什么？”她两手握在一起，不安的扣着指甲。

    百陌北：“所有。”

    路悠懵：“什么所有？”

    “洗漱用品、衣服、鞋、钱包、身份证、手机，”他停顿了下：“所有的东西。”

    “钱包和手机你也放行李箱里了？”路悠期待他记错了，如果这么重要的东西都丢了，她的罪过就大了。

    只是见他一副“你呢”的表情，路悠脸色发苦。

    “那。。。那怎么办？”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阵，了句“走吧”。

    接着拉过她行李箱，揪着她羽绒服往前走。

    “走？去哪？行李箱怎么办啊？”

    路悠被他揪着衣服往前推，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差点被自己绊倒。

    “不要了。”

    “不要了？”

    她声音加高，硬生生顶住身后传来的推力，顿下脚步：“怎么能不要了呢？”

    “要不然怎么办？”百陌北瞟了她一眼。

    “找啊！”

    “找的回来吗。”他语气平淡。

    路悠被他噎的不出话，讷讷跟着他走，想了想又：“那总得试试吧。”

    接着没等他同意，挣开他的手，朝车站里服务台走去。

    百陌北站没同她一起去，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知道行李箱是找不回来的，怎么找都找不回来的。

    过了好久，路悠才一脸沮丧的走回来，冲他抱歉的摇摇头，闷着头和他一起走出车站。

    站在路旁等车，路悠见他不话，她也不知道该什么。行李箱是她弄丢的，他虽然没怪她，却不意味着她也能原谅自己的过错。

    “所有的损失我都会还你的。”路悠认真道。

    旁边车水马龙，只剩下昏暗的灯光和闪烁的车灯。

    她抬头，明天可能要下雨了。

    “别自责，我没有怪你。”

    夜色下，百陌北眼神清冽，看向她的眼神中，纯粹的不带丝毫杂质。

    听见他这么，路悠并没有觉得好受多少，她勉强笑了笑，问他：“那你怎么办？”

    “我没钱了，身份证也丢了，”见她疑惑地看着他，他笑笑，声音缓慢清晰：“所以不能住酒店，既然是你弄丢了东西，那么，这段时间，我只能跟着你了。”

    “住酒店？”

    “嗯，我以前在一个地方呆的太久了，厌倦了，想到处走走。”

    路悠想起来了，元旦那天，她问他他家在哪，他自己没有家，她想，他应该不是厌倦了吧，只是还没找到可以一直待下去的地方。

    “我回家，你跟我一起？”路悠语气稍显迟疑。

    “好。”

    他声音隐隐带着点愉悦，只是路悠没有察觉出来。

    两人车时，司机师傅深得“顾客就是上帝”这句话的精髓，自从两人上了车，他的嘴就没停过，从国家大事扯到周边事，从商周扯到二十一世纪，从天南搬到海北，从五花到八门，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不知道的。

    路悠偶尔附和一两句，百陌北则拿着她手机玩贪吃蛇。

    她手机上只有贪吃蛇和纸牌这两个游戏。

    下车递钱时，司机师傅对她声了句：“姑娘，男朋友挺酷啊。”

    路悠表情微变，笑着对司机：“师傅，那不是我男朋友。”

    司机师傅也神秘的笑笑：“我知道我知道。”

    路悠……

    她感觉自己的心情和这天一样，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云，一点星光都看不见了。

    摇摇头，还是别胡思乱想了，作为负债人，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还债吧。

    “他对你什么，你笑的那么开心？”百陌北把手机还给她，路悠接过来，屏幕还停留在游戏界面，紫色的贪吃蛇占满了屏幕，右上角标记的今日最佳，395871分。

    名字，是她的游戏昵称。

    路悠自动忽略他的话，完全沉浸在自己是今日最佳的幸福里，要知道，她以前最高分也才不过五万。

    百陌北见她不话，拍拍她：“要看以后再看，现在先回家，大晚上的站在外边你也不怕冷。”

    回家这两个字真好，不枉他费了番心思，百陌北眉眼带了笑意。

    路悠被他拍得踉跄了一步，不

    满的瞪了他一眼，把手机装进口袋，领着他往前走。

    这还是她第一次带男生回家，一路上走的胆战心惊，生怕什么人看见，好在，这个时间很多人已经睡下，周边窗口亮起的灯光不多。

    百陌北见她把自己领到一所院子前，诺大的院子里，栽着两株银杏树，高大笔直的树干超过了树后的楼房，看起来种了有些年头了。

    低头看她，忍不住想，这几年她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院子里，不知道有没有害怕，遇到困难不知道都是谁帮她的。

    路悠没看见他眼角掠过的那抹温柔，从包里拿出钥匙，开铁门，等百陌北进去后，接着锁上。

    进了门，路悠找到遥控器，开空调，把温度开到二十二摄氏度，对百陌北：“你把行李箱放那，我先去楼上客房看一下。”

    完也不管他有没有听清，着哈气跑上楼。

    客房里没多少东西，只是堆积了些纸箱子，她跑到楼梯口，冲楼下喊：“百陌北，上来帮下忙。”

    接着又跑回客房。

    等百陌北上来，两人一起把纸箱子之类的杂物挪到院子里，接着简单扫了下客房，才有时间休息。

    路悠从冰箱里拿出包手擀面，烧好水后，煮了两碗面条，端到客厅。

    她把其中一碗面推到百陌北旁桌前，不好意思道：“冰箱里只有面了，先凑合着吃点，明天我去超市买些别的。”

    百陌北接过她递来的筷子，了句：“我不挑食。”

    便同她一起吃起来。

    等吃完饭，路悠又找了新的被褥床单，替他换上。

    “刚才我看过了，洗手间有热水，你洗了澡再睡。”

    她指指浴巾，脸有些发红：“这浴巾是我以前买的，还没用过。”

    完不等他回话，低着头走回自己房间。

    百陌北看向那浴巾，米白色的浴巾，边角绣着些竹叶，颇有点清新。

    路悠洗完澡，身心疲惫，刚一沾床就睡着了。

    百陌北坐在床上，等了阵，像是确定了什么，他才脱掉衣服，爬上床，板板正正躺在被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