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路悠盯着洗漱池前的镜子，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睛，最后懊恼的垂下头，盯着池子吐了口嘴里的泡沫。

    司徒从旁边走过来，一屁股挤开她，往前倾身，趴在镜子上摆弄了几下落在脸颊的碎头发。

    路悠朝她努努嘴，示意她让开，自己要吐泡沫。

    司徒绕到一旁，伸手揽过她肩，道：“昨天我从窗户那看见百陌北站在楼下了。”

    路悠嗯啊了几声，继续刷牙。

    “你昨天晚上哭的可真惨。”司徒继续。

    路悠喝了口水，差点呛到，咳嗽了几声，边漱口边点头。

    “惨的我半夜做噩梦惊醒了。”司徒幽幽的声音再次传来。

    路悠一口水又呛在嗓子眼，她急忙吐出来，接了捧水抹掉嘴角的泡沫。

    “所以，为了补偿我，你是不是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司徒眼睛僵直，挡在洗漱间门口，不让她出去。

    路悠翻翻眼皮，抛下句“幼稚”，拿起洗面奶，挤了些放在手心，开始往往脸上搓。

    司徒并不在意她的话，依然站在门口，等路悠朝脸上扑水时，她突然了句：“你和孤莲不会是真的完了吧？”

    路悠接水的动作一顿，接着把整捧水扑在脸上。水滴顺着脸颊流下去，积攒在下巴上，然后滴落在瓷砖上。

    因为水扑的太急，路悠的眼睛里进了水，揉了好久她才敢睁开眼。

    司徒嘟起嘴：“话啊？”

    “什么？”

    “你和孤莲啊！”司徒声音压低。

    路悠笑，看着镜子中的那个自己，肤色苍白，眼睛肿胀，活脱脱丑成了鬼。

    “我不知道。”她。

    她不知道，不知道人和机器人到底该怎么样去相爱，去在一起。

    * * *

    接到谈绘锦的电话时，路悠才想起来，最近这段时间，她一直心不在焉，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给锦电话了。

    盯着手机屏幕，突然间觉得一阵恍惚，离上次见锦，差不多过了四个月了，那么，离百陌北住在自己家那次，也过了差不多四个月了。

    电话响起时，路悠正在图书馆，自己所在的桌子旁，坐满了学生。

    两张桌子拼接在一起，她坐在最北边，旁边坐着名男生，带着厚厚的眼睛，手上翻着一本很厚的英语专业书，路悠撇过一眼，里面有很多单词她都不认识。

    再往南，则坐着一对情侣，紧紧挨在一起。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拍拍戴眼镜男生的肩膀，示意自己要走过去。

    等她从图书馆走到楼道时，谈绘锦的第四个电话刚好过来。

    路悠接通电话。

    “路悠！！！请问手机是刚刚才长好腿跑到你手里吗？！”

    路悠把手机从耳朵旁挪开，等她吼完，重新贴近耳朵：“可能吧，不过我拿到手机的时候没有看见腿。”她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谈绘锦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沉默了老半天，才幽幽道：“路悠，半年不见，你变坏了，谎都不脸红了。”

    路悠：“你可能不知道，电话里谎我从来不脸红的。”

    谈绘锦：“吧，发生了什么事？”

    路悠靠在墙边，原本平静的心情因为她这句话瞬起波澜，她之前想过，百陌北的事太过离奇，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于是，她不算告诉谈绘锦，只是装傻充楞道：“什么什么事？哪有发生什么事，我好着呢。”

    那边沉默几秒，接着声音变：“悠悠，你知不知道，你只有在心情极度糟糕的情况下才能的过我，其它时间，你的逻辑思维远远比不上我。”

    路悠半靠在墙上：“……我有吗？”

    “你有！”

    路悠思索片刻，知道瞒不住谈绘锦，只好把自己和百陌北分手的消息告诉了她。

    电话那头，谈绘锦了句“我早已料到”，接着问她事情的经过。

    路悠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删掉不能的，把能的组织到一起，然后编了些莫须有的情节，开始从头到尾讲给谈绘锦听。

    锦得对，每当她心情糟糕时，智商和逻辑就会上升一大截，原本大面积删除的故事，硬生生被她实中加虚，衔接的天衣无缝。

    二十分钟过去了，路悠讲完了整件事，突然间觉得，之前闷在心中的那口气，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一下子倾泻出去，原本积压在心头的难过，也倏地消失不见。

    她对着发烫的电话，声道：“谢谢你，锦。”

    谢谢你能听我讲这么多。

    谈绘锦听见她这句话，就知道她是想开了，她“嘁”了声，道：“你想开了？想开了就好。这世上烦心事多着呢，能忘就忘，忘不掉就攒着，顺其自然，不是了么，船到桥头自然直，再过不久，时间就给我们答案啦。”

    路悠按掉屏幕，把手机放在裤子口袋中，夏天穿的裤子薄，手机隔着层布料，贴在腿上，灼的皮肤发烫。

    她扭头看向肩膀处，确定没蹭上白色墙粉后，又开图书室的门，走进去。

    有些事决定不了，就如锦的一样，让时间给我们答案吧。

    * * *

    绿树成荫，灼日炎炎。

    司徒坐在路悠旁边，趴在桌子上睡觉。方琪华正拿着一本不知什么题材的书，边看边做笔记，自从和方毅分手后，这人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学习上，路悠之前听她过，她大三可能会作为交换生到英国学习。

    至于邓曼，正拿着手机，噼里啪啦敲着屏幕，不用想也知道，她在和周进聊天。

    路悠看着课本，睡意渐渐袭来。

    午后的第一堂课，总是又困又乏。

    她晃晃脑袋，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才上课三十分钟，离下课还有好久。

    路悠从口袋中掏出一个东西，把它平放在课本上，仔细的看着。

    东西还是百陌北寒假时替自己做的，很漂亮的戒指，象牙白的颜色，即使过了这么久的时间，颜色也没有丝毫变化。

    路悠看着看着，突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把它拿了过去，路悠转头，就看见司徒睁着朦胧的睡眼，拿着戒指左看右看。

    “这是什么？”她嘟囔道。

    路悠：“菩提戒指啊，还是你告诉我的啊。”

    司徒恍然，伸出右手，拍拍脸颊：“睡懵了，没反应过来。”她把戒指量了一个遍，啧啧称奇：“这就是你之前做的？比机器做的都要好。”

    路悠含糊地点头，没否认她的话，否则，告诉她是百陌北做的，不知又要引来多少问题。

    司徒下巴磕在桌子上，把书从中间摊开，戒指放在中间，压着嗓子道：“不是戒指放在书中，太阳一照，会出现心形吗，我试试。”

    路悠也把脑袋凑过去：“真的？”

    “当然！”司徒肯定道：“之前我的手机壁纸就是那样的。”着，拍拍路悠肩膀：“往后边靠靠，别挡住光线。”

    路悠听话的挪挪身子，还没再次把脑袋伸过去，司徒惊奇的声音在耳边想起来：“悠悠！你确定这是你做的？”

    因为是上课时间，司徒不敢大声话，可她实在是震惊，话音出口，又细又尖，又压着嗓子，声音着实难听。

    路悠不知道她看见了什么，她捂住左耳，想挡住司徒的声音，可惜没用，尖音挠的她头皮疼，她掏掏耳朵，应道：“是啊，不是我做的还能是谁做的？”

    司徒往后靠，把前方的空间让给她，艳羡地道：“你自己看吧。”

    邓曼也从一旁凑过来：“发生了什么？谁的戒指啊这是？”

    着着，突然哑了声音，过了半天才接了句：“我的天哪！”

    路悠满是好奇，不知道她们俩看见了什么，她凑过脑袋：“怎么了？”

    司徒推着邓曼的脑袋，把她拉到一边，指着书本：“你自己看。”

    路悠看着她手指指着的方向，书页的中间，果真出现了一个心形，只是心形的上方，因为光线的照射，落下一行字样的阴影。

    她眯眼，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

    “不问陌路，自与你一路相随。”司徒声念道。

    接着声嘀咕：“怎么做到的啊？”

    邓曼盯着路悠，想要些什么，最后咽下话语，她从身后戳戳司徒静雅，等司徒看过去，她伸出手指堵在唇上，示意司徒不要念了。

    司徒懂了，默默闭上嘴，把戒指从她书本上拿下来，塞在路悠手里。

    路悠的记忆还停在那段字上，直到司徒把她的手握上，她才回醒过来。

    感受着手心处的异物感，路悠垂眸，心中万般滋味陈杂。

    她趴在桌子上，把课本摊开，心地把戒指放上，那串字体再次出现。

    不问陌路，自与你一路相随。

    她笑，嘴角越笑越僵，笑着笑着突然想哭。

    陌路么，她和他真的是陌路。

    他和任何人都是陌路，只是，属于她自己的那条路忽然走岔了，他的路也靠自己越来越近，于是，两人便遇到了一起。

    路悠把戒指拿起来，戴在食指上，松松垮垮。

    “套在无名指上试试。”百陌北的话又出现在耳边，路悠把戒指从食指上拿下来，套在无名指上。

    不大不，真的刚刚好。

    原本酸涩的眼睛，突然间就想笑，百陌北这个人，做什么都要瞒着自己，瞒到过了好久，她的脑袋才想明白。

    她盯着自己的无名指看了许久后，才把戒指摘下来，放在手心，像是捧着什么珍宝一般。

    真希望，它能在未来的路上，能陪自己一路走过。

    路悠握住手心，心翼翼地把它放在口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