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博士听了如遇知音，点头：“封宜奴、徐婆惜、李师师、孙三四等人中，封宜奴最冷，一副清倌人的样子，就等着哪个大人物看重，其实都一样。”

    茶博士天天看这条街，不知道看了多少悲欢离合的故事，清倌人的下场其实就在那里，到最后还是被客人买走；杨志掏出十两纹银摆在桌上：“我要见封宜奴，能否安排一下？”

    寇辛崖的形象就是一个江湖人物，哪怕穿上长衫也不是像个冒充斯文的暴发户，茶博士为难地看看纹银问：“客官想怎么样？”

    杨志又摆上十两纹银：“听曲，下棋，你跟老鸨，我有重礼送上。”

    茶博士眼睛发亮，如释重负地：“先生是个雅人，这点事请放心，人去跑腿，先生在这里吃茶等我。”

    茶博士不过一会儿就回来：“现在高衙内正在那里，老鸨是要等上一个时辰。”

    杨志笑笑：“没关系，我反正没事。”

    茶博士暗暗颔首，眼前的客人还真是心诚，良宵一刻值千金，大部分人约不到封宜奴，会立即换一个地方，反正是出来玩的，上哪不是一样的玩；这个人愿意等一个时辰，有点意思。其实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有厮跑来通知，高衙内走了，茶博士惊讶道：“这么快？”

    厮坏笑着：“封姑娘是清倌人，连都不给高衙内摸，高衙内一气之下走了，你那个客人呢，姑娘可了，就唱一个曲，下一盘棋。”

    杨志听到，从里面出来，茶博士介绍给厮，收了二十两银子笑着：“客官，茶钱免了，祝你好运。”

    杨志塞给厮五两银子问：“封姑娘有什么讲究没有？”

    厮是个灵活的人，把银子揣入怀中：“听曲没有规矩，客官可以拣喜欢的点，唯独下棋，封姑娘在九星棋楼学过棋。”

    杨志点点头，没有再话，跟着厮进了封宜奴的院子，三根翠竹遮映，墙角一块不大的太湖石，一株梨花一株芭蕉，屋前廊上挂着一个虎皮鹦鹉；走进屋内，墙上挂着名人的字画，铜炉里冒着袅袅的檀香，家具都是全新的，摆设架上放满了古玩玉器，一个白瓷瓶里供着些不知名的花，封宜奴穿得很简洁，正在看书。

    封宜奴长得落落大方，瓜子脸，秀目传神，衣衫得体，看上去不象一个清倌人，更象是一个大行家闺秀；一个身材丰满的老鸨和一个亮丽的丫鬟陪坐在封宜奴的左右，看见杨志跟着厮进来，老鸨虽然满脸堆笑地迎上来，但是眼神中还是有些疑惑。杨志也不多，掏出一把金叶子递到老鸨中，数都没数：“人一向不在家，这次回京师做买卖，但求与封姑娘谈一局，饱饱耳福。”

    下盘棋二百两银子，听首曲一百两银子，杨志这把金叶子最起码值上千两银子，让老鸨的眉毛都笑弯了：“客官真是大笔的人，来来，坐，这就是我们姑娘。”

    封宜奴放下书，示意丫鬟摆好茶皿和棋盘问：“先生执白如何？”

    “可以。”杨志毫不为难地，封宜奴直接点三三落子；两人一交，就知道彼此的棋力都不差，反而没有了往常客人上门的感觉，就是两个棋在切磋。下到中盘，封宜奴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朝杨志看了又看，思考了半天，突然示意老鸨和丫鬟出去，抬头看着杨志问：“青面兽，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杨志微微一笑：“姑娘怎么看出来的？”

    “我打过你的棋谱，在大宋是独一无二，哪怕后来有很多人模仿你的走法，但是在变化上没有你这么自如；另外就是你的，虽然做了一些掩饰，但是你自己看不见，你上皮肤的颜色和脸上有很大的差异。”封宜奴得意地笑着：“你的气味也不同，我见惯了客人，对年纪的大有感觉，最起码这张脸的年纪不对。”

    杨志端起茶碗：“早听封姑娘聪明，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我来找姑娘，是有一事相求，想请姑娘帮忙，让我回到汴梁。”

    封宜奴促狭地：“你应该去找李师师，皇上可从来不到我这儿来。”

    杨志摇摇头：“李师师那边耳目众多，我没有办法接近，我只是想请姑娘传出一个消息，我有一副画要献给皇上，是曹植画的洛神帛画。不会让姑娘白帮忙，我以西晋马朗的三卷围棋势作为酬谢。”

    封宜奴睁大眼睛：“你还有这样的好东西，难怪你们都你现在是江湖大盗，只不过我不要围棋势，我要你答应，等你回到汴梁，就帮我赎身。”

    杨志愣了愣：“姑娘若是要赎身，汴梁城愿意出头的人能从门外排到朱雀门，是要背锅？好吧，我同意了，赎身后我把契约给姑娘，姑娘想去哪去哪。”

    封宜奴装作发怒：“我就这么差吗？在你身边是不是不行？”

    “行，行，我求之不得。”杨志低声下气地：“可是我不是柳下惠，做不到坐怀不乱。”

    封宜奴淡淡的笑了，但是杨志在封宜奴的笑容中还是看到了忧伤，不知什么原因，那种忧伤触发了杨志的神经；杨志试探着问：“江州司马青衫湿？”

    封宜奴没有回答，直接拿起身后的琵琶开始弹唱，唱的是秦观秦少游的鹊桥仙：“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曲调缱绻如流水，华美的词语如梦影般缥缈虚幻，杨志听了哑然半天才问：“徐文美、越艳、娄琬、王朝云、边朝华？”

    这不是杨志穿越前的知识，而是宋朝那个青面兽本来的见识，鹊桥仙可谓绝唱，但是传扬开来的时候却不是秦少游创作的那一年，因此在读书人里有重重猜测，就是太学里面也不例外。

    钑龙

    钑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