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章 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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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数日,澄儿都未见着孟仪宣,听孟仪宣每日下朝后直接去了慧云殿,日日如此。澄儿好奇,趁着早朝时分偷偷躲在内殿,原本想着孟仪宣这几日醉倒温柔乡,倒是不把她澄儿放在眼里了,定要找个机会好好捉弄一番,然而一进大殿,便觉得这个孟仪宣不太寻常。

    澄儿生性敏锐,对气味也敏感得紧,再孟仪宣日日泡在龙诞香里,怎么着也不该是现在身上的味道——一股隐藏在皮囊下的,浓厚的血腥味。

    这个人,不是孟仪宣。

    澄儿思索着看着大殿上那个和孟仪宣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一举一动间也毫无异样,可是如此浓烈的血腥味,云胡也是该闻出来的。

    下朝时,澄儿偷偷跟在宫女身后溜出太和殿,一想到这件事情不太寻常,便算找十一问问清楚。

    此时十一正坐在华仪宫内院品茶,阳光正好,茶水溢着淡淡清香,十一头顶的树荫落在他的脑袋上,映出星星点点。

    槐树下,茶盏间,翩翩少年,人世无双。

    听见澄儿的脚步声,十一抬起头,朝澄儿淡淡笑了笑,道:“澄儿姑娘。”

    澄儿点了点头,眼睛却是偷儿般的四下瞅瞅,确定无人,才凑近十一,心翼翼问道:“十一,孟仪宣去哪儿了?”

    果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听见澄儿如此问,十一心中暗暗惊讶,脸上却不咸不淡地模样,不解地看着澄儿:“公子就在宫里啊,姑娘为何如此问?”

    澄儿呵呵笑了两声:“我今天瞧着了,那个人绝非孟仪宣,早朝时我就躲在大殿里侧,若是孟仪宣早就把我揪出来了,今天那个皇上,从我身边路过都没认出我是谁!”

    十一镇定地点了点头:“那……或许是公子从未将姑娘放在眼里吧。”

    原本只是好奇地澄儿,此刻猫脸涨红,谁?谁没把她堂堂猫妖放在眼里?!

    “十一你摸着良心话,那个人肯定不是孟仪宣,肯定不是!”

    十一心中暗笑,澄儿姑娘跳脚的模样好像一只炸毛的喵啊!

    澄儿当然不知道十一此刻的内心活动,只觉得十一这么话很不摸着良心,凭什么孟仪宣不把她放在眼里啊?凭啥!

    “姑娘还是好生歇息吧,公子对云贵妃不过是新鲜,过几日还是会回到您身边的。”十一想了想,又道:“姑娘也不必介怀,有时候人的眼睛可以欺骗人,所以眼见为实这样的话,也不可信。”

    澄儿听得一头雾水,明明在孟仪宣,怎么又到了眼睛上?

    “不行,我要告诉云胡,那个孟仪宣是假的!十一,你也被骗了!”

    着,澄儿便要蹬蹬蹬往慧云殿跑,见此状,十一大惊,立刻纵身向前堵在门口,我的姑奶奶诶,咋就听不出来呢?

    “姑娘你听十一好言相劝,皇上终究会回到你身边的,何必在意那么多细枝末节,现在宫中政务有序,百姓安居乐业,你管他是不是真的皇上呢。”

    此时,澄儿总算有些领悟十一的话中有话,侧着脑袋试探道:“你是……那个人不是……”

    见澄儿马上就要脱口而出,十一感觉点了点头,又大叫道:“对的,皇上不是一个好人,姑娘放宽心!”

    澄儿一脸不是很明白地看着十一,平日里十一唯孟仪宣马首是瞻,现在他不是好人?

    正又是好奇又是惊诧又是不理解地看着对方,十一眼疾手快地将澄儿拉近内院,确定隔墙没耳才悄声道:“姑娘,有些事情要皇上亲自向您解释,不过几日皇上便会回宫,此前万万不可将此事透露出去,否则您会害死皇上的。”

    澄儿不明就里地点了点头,既然十一如此,那孟仪宣定有自己的道理。

    这几日,澄儿日日拉着十一问孟仪宣什么时候回来,十一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平日里澄儿姑娘大大咧咧,看起来明明喜欢又不敢触碰的模样,如今这般担心皇上的安慰,孟仪宣的**很是见效。

    也是这几日,云胡隔三差五便来找澄儿拉家常,一见着绾宁便黑下脸来,硬生生将绾宁膈应离开,又拉着澄儿孟仪宣对她多好。

    十一在一旁抱拳听着,心中连连叹气,澄儿姑娘真是太好欺负了,至今都没听出来云胡就是故意来膈应她的。

    “喵儿,你可知道皇上多健壮吗?我一直以为只有咱们家乡有那样的勇士,可是遇到皇上我才知道,原来凡人也有不同凡响的。”

    嗝……

    澄儿了个饱嗝,想着云胡身边的并非孟仪宣本人,总觉得心中有愧,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问道:“云胡,你讲实话,你来皇宫到底干嘛来了?”

    原本正得起兴的云胡忽然顿了顿,看着澄儿浅浅一笑,淡淡地道:“你忘了吗,秘法在皇宫,我定是要想办法找到的,我云胡定要飞升。”

    澄儿嗯了一声,既然云胡如此淡然,她的目标只是秘法,想必也不会在乎那个人是不是孟仪宣,她找到秘法总归是要离开的。

    见着澄儿有几分奇怪,云胡疑惑地看了澄儿一眼,澄儿满怀心事,只能尴尬地笑笑,毕竟是好姐妹,可是她答应过十一什么都不能,此刻也只好沉默地回应云胡的疑惑。

    云胡敛去眼底的怀疑,魅惑地笑了笑:“好了澄儿,等我找到秘法,我们就可以一起回宛夫山了。”

    澄儿点了点头,满怀心事的送走了云胡。

    门口处,云胡忽然转过身来,静静看着澄儿,好半晌才幽幽地道:“澄儿,你可曾,爱过孟仪宣?”

    澄儿愣了愣,恍然一笑,见眼不见牙:“我想大概是的,我爱孟仪宣。”

    完,也未看云胡是何种表情,自顾自地转身离开。

    云胡若有所地的看了看她的背影,忽然也是魅惑地笑了笑。

    ·

    又一日,澄儿起了个大早,瞧着十一在院子里浇花,蹬蹬蹬便上前杵着十一问:“今天孟仪宣回来了吗?”

    十一摊了摊手:“没有”

    又又一日,十一在院子里练剑,澄儿蹬蹬蹬上前杵着十一问道:“今天孟仪宣回来了吗?”

    十一摊了摊手:“没有”

    这一日,司雨的水神似乎失手洒多了水,一连下了整夜的雨,一早醒来,院子里已经积满了雨水,只有高出地面的青石板还干净着。澄儿看了看院子,十一并没有出现,孟仪宣的寝殿大门紧闭,看起来还是没有回宫。

    澄儿深深叹了口气,正准备回屋,便见着几个穿着蓑衣的宫人在院门口张望,澄儿好奇地看着他们,刚想叫兰,那几个宫人便踏着雨水往院子里走,其中一人狠戾地看了一眼澄儿,低沉着一副公鸭嗓,道:“就是她,带走。”

    一个踉跄,便被一群人捂住嘴捆在麻布袋里,麻布袋已经被雨水浸透,困在狭的空间里只感觉身上一阵粘腻,空气中是闷着的雨水味道,让澄儿觉得十分窒息。

    抬着她的人一脚深一脚浅,耳边传来淅沥的雨声,摩擦着路边的花草,让整个夜色都弥漫在一股奇怪的诡异中。澄儿想叫孟仪宣,可是想到此时孟仪宣还不知道在哪里做着什么,只好自己紧闭双眼,心中不由得嗟叹,想她堂堂一个喵妖,竟然被凡人欺负到这种地步。

    不知过了多会儿,夜行的刺客总算停下脚步,好不客气地将澄儿扔到地上,澄儿吃痛的叫了一声,随着困着她的麻布袋落下,她总算得以重见天日。或许是淋了雨,澄儿有些哆嗦着身体,一咕噜地从麻布袋中爬出,此时她身处在一座空旷的大殿上,大殿的里侧似乎供奉着不知道哪路神仙,空气中飘来若有似无的香火味道,澄儿转了一圈,那些绑架她的刺客已经消失,除了她,这里空无一人。

    澄儿抱着胳膊搓了几下,初夏夜里本来就凉,此时她淋了雨,更是雪上加霜。她朝着门边走去,推了推门,发现大门已经从外面锁住。

    澄儿跺了跺脚,决定先去看看这座大殿到底供奉的是哪路神仙,随便向仙界发个求救信号。

    绕过了隔着神阖的纱幔,越是靠近里间,空气中的香火气味越发的浓厚。

    “澄儿姑娘,多日不见过得还好?”

    原本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此时冷不丁的听见人话,澄儿忽的喵——叫了出来。随即跳出神阖老远,警惕地盯着跪在神阖前的背影。

    她喵奶奶的,原来这里还藏着人呢!

    虽心中惊疑不定,但那个人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澄儿仔细回想了在皇宫中遇到的人,很快便想起来这个背影属于谁。

    “司徒大人”澄儿站在他背后稳住心神,虽不知道这个人抓自己来干什么,但既然是他,想必也是为了孟仪宣:“澄儿站在自己的位置,自然过得十分舒心。”

    司徒次闭着眼睛不知道嘴里声鬼念着什么,听见澄儿回话,便也睁开了眼,从蒲团上站起,转身盯着澄儿。

    司徒次毕竟老奸巨猾,官场沉浮几十栽,如何看不出孟仪宣对眼前这个女人的心思,若不是他及时送云胡入宫,只怕此时这个澄儿已经稳坐后宫了。若不是绾宁那个无用的女人,他也不必认了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做干女儿。

    “此回请姑娘来,自然有事相求。”司徒次忽然温和地笑了笑,从神阖前的桌子上拿出一对鸡蛋大的琉璃珠,珠子流光溢彩,顿时照明了有些灰暗的大殿。

    “想来澄儿姑娘也知道,皇上对你一片真心,如今虽云胡入了宫,但对于男人来,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想必过不了多久,皇上过了如今的新鲜,云胡也只能和绾宁落得一样的下场。”

    司徒次将琉璃珠放到澄儿手中,如沐春风般的笑了笑:“虽云胡天姿国色,但比上姑娘的倾城无双,还是逊色了几分。若澄儿姑娘愿意留在皇上身边,别这对琉璃珠,你要什么本王都可以给你。”

    澄儿愣了愣,觉得司徒次笑得十分老谋深算,孟仪宣与司徒次堪比杀父之仇还要恨,怎么可能替孟仪宣来留住她?

    见澄儿张着嘴不可置信的模样,司徒次又十分温和宛若亲爹般的笑了笑:“姑娘,替我司徒次办事,好处随你挑。你瞧瞧云胡,现在过得何种神仙日子?”

    澄儿点了点头,这司徒老儿得也对,云胡近来是过得很好。想了想,干脆还是收下了琉璃珠,也龇牙咧嘴地朝司徒次笑了笑:“那我就收下了!”

    司徒次满意地点了点了:“既然姑娘答应了,那本王便请人送你回去,今夜多有得罪。”

    澄儿不自然地笑了笑,老家伙动用那般手段弄她过来,不就是为了给她个下马威吗?真当她堂堂喵大王没有一点见识?

    澄儿淡淡咳嗽两声,仿若并未在意此前的折腾,又静静看着司徒次:“那我先回去了?”

    司徒次点了点头,忽然门又从外面开了,仍旧是几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姑娘,在下送您回去。”

    ·

    经过几番折腾,澄儿终于回到华仪宫,那群送她回来的黑衣人刚走,便脚软地摊在地上,扯着嗓子叫了几声兰,听见兰的回应,这才放心的晕过去。

    兰焦急地从自己的房间出来,便见着澄儿躺在房门口,身上的衣裙已经湿透,头发一根根地粘腻在一起,双唇发白,全身滚烫。

    兰叫了几声姑娘,澄儿并未给出任何回应,兰手忙脚乱地敲了敲孟仪宣的房门,十一从密室中走出,惊讶地看着兰。

    此时兰已经六神无主,见着十一出来,似乎见着了主心骨,又是着急又哭哭啼啼地道:“十一公子,我家姑娘晕倒了!”

    十一惊讶地看了兰一眼,兰着急忙慌地将十一领到澄儿房门口,只见澄儿软软嗒嗒地晕倒在地,脸色发白。十一将澄儿从地上抱起,跟着兰入了屋子,吩咐兰替澄儿换身干净的衣裙,然后去太医院请太医,而他自己则去厨房烧热水。

    兰应下了十一的安排,如临大敌般着急忙慌地给澄儿换下衣裙,随即前往太医院。

    此刻,屋子里只剩下昏迷的澄儿,晕晕乎乎地睁开眼看了下四周,只觉得浑身酸软头重脚轻。

    恍然间,似乎看见有人影在屋子里飘来飘去,飘到她的床头,重重地凝视着她,那个人……好像孟仪宣啊。

    澄儿伸手拉住了他的长袍,想像往常一样叫出他的名字,可是张了张嘴,怎么也不出话。那个人顺着澄儿的方向坐在床沿,伸出手掌放在澄儿的额头上,似乎一股清泉般缓缓流过澄儿的身子,烧得滚烫的身子总算感受到一丝凉意,澄儿贪婪地想要抱住眼前的这个人,好让自己更多的舒服一点。

    那个人不知道怎么的,忽然笑了笑,也抬腿坐在澄儿的床上,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浅浅地唱着歌。澄儿扯着嘴角笑了笑,抱着对方的腰际,安心地睡着了。

    睡梦中,澄儿轻轻叫了一声:“孟仪宣。”

    身旁的人将嘴唇贴到她的耳朵旁,食指顺着她的耳廓轻轻转了一圈,道:“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