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马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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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妩简直拿卫旌笙没办法!

    家里的叔伯兄弟们, 哪个不是体格强健以一当十的英雄好汉, 就连她家年纪最的堂弟,也是冬日里光着脚满地跑都不会着凉的主。而卫旌笙呢, 现在倒还好些,时候才叫个风一吹就倒。

    霍妩还记得与卫旌笙初识那年,她拉着他冬日里躲着宫人偷跑出去踩雪,结果第二天,她好端端的什么事没有, 卫旌笙却发起了高热,连着好几天都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霍妩吓得不行,就怕卫旌笙从此一病不起,非趴在他床边守着,谁拉都不肯走。

    被好一顿责骂后,霍妩才明白,原来周围人都她七哥身子不行,叫她不要拉着他胡来, 她不过应付几声了事,还以为七哥功夫分明不错,又能体弱到哪儿去呢。她没想过,这胎里带出来的病竟能厉害到这种程度。

    霍妩心里涩得慌,看着卫旌笙唇色发白,头冒冷汗地为病痛所苦,她只恨自己一时任性,害了七哥。

    卫旌笙醒时, 眼前头晕目眩的,忽地胸口一重,有个胖团子直冲冲地扑进他怀里,哭到上气不接下气,他一下子就听出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刚想问她出了什么事,发出口的却是一串猛烈的咳嗽声。

    这场大病对卫旌笙而言,可以是因祸得福。

    久病沉痾,他身上大大的隐疾被一次性引出,缠绵病榻月余,才渐渐好转,就连陛下见这个儿子病的如此严重,也生出不少慈父心肠,责令御医务必尽心为七殿下看诊。御医不敢大意,只道七皇子年纪尚轻,此番所幸把暗病牵出,否则等年纪大了才会成一大难题。皇子以后好好调养,定能享常人之寿。

    霍妩不懂这么多,她只晓得端来一大碗药膳亲自送到卫旌笙床前,眼巴巴的看着他,卫旌笙稍表现出一点抗拒,女孩子眼里瞬间泪光点点,叫卫旌笙有什么话都吞进了肚子里。

    也是到后来,卫旌笙才发现,他家姑娘似乎落下了一桩心病,在她眼里,他似乎成了个纸糊的娃娃,风一吹就倒,需得她好生照顾着才行,叫卫旌笙哭笑不得。

    卫旌笙曾试图把姑娘心里这对他错误的印象掰正回来,只是……无论发生什么事,霍妩总是毫不犹豫地站在他身边关怀他的感觉实在太好,好到卫旌笙心甘情愿当她心里的一朵娇花。

    当然,有的时候,这娇花也不是这么好当的。

    比如现在,她的灼灼目光几乎要透过那层薄纱,在他身上射出个洞来。

    “殿下快走了,陈家那子早挑好了马,就等着咱们呢,这般磨蹭可不像你啊,难不成是被谁家女郎迷了眼去?”有个锦袍儿郎大大咧咧地走过来,从背后浑不吝地勾着卫旌笙,他这才看到卫旌笙面前还站了个霍妩,立马站正了,嬉笑着拱手道:“失礼了,方才没看见这儿还有位娘子。”

    卫旌笙毫不犹豫地把他挂在他肩上的手扔下去,对方“啧”了一声,捂着胸口怪叫,高高壮壮的青年硬做出西子捧心的样儿:“我的裕王殿下,咱们这交情,你这么嫌弃我,也太伤我的心了吧!”

    “李昭……你捂错边了,心长在另一头。”霍妩默默地别过头去。

    “什,什么错了,爷我心长偏了不成呐!”李昭面不红心不跳地张嘴就来,“咦,娘子的声音耳熟的很呢,难道是旧相识?”

    他着,就自来熟地探手去够霍妩的帷帽,指尖还没碰到边角儿,就被卫旌笙狠狠地扣住了腕子,霍妩轻笑了一声,自觉地把薄纱撩起一角,道:“我,得亏了是我,若换了其他姐,你这般轻浮,还不得去左相大人面前好好告你一状,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李昭瞬间丧成一团,他哀叹道:“原来是你啊,我就,还道咱们裕王殿下几时转了性子,竟肯往女孩们帐中跑了。”

    “你可别提了,前些日子我刚被我家老头子好一顿训,你他好好一个相爷,不想着为国做事,一天到晚盯着我做什么!”

    霍妩踮起脚去拍拍他的肩膀,无甚诚意地安慰道:“李大哥一向沉稳,左相大人要操心的可不就你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了吗,七哥你,是不是这个理?”

    对着李昭一脸不敢置信的神情,卫旌笙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李昭瞬间气到仰倒,他颤抖着指尖道:“你你你,霍妩!我与我大哥不过差了两岁,与殿下更是一般年纪,你喊他们就是一口一个哥,怎么到了我这里就连名带姓的了,还有殿下,你还如此偏帮她,你也不看看,这丫头再不管管就要上房揭瓦啦!”

    霍妩负手在身后,摇头晃脑地笑:“李大哥为人稳妥,自然担的起我这声称呼,你你有什么?”她着就往卫旌笙旁蹭了蹭,“还有啊,看见了没有,这可是我七哥,不偏心我偏心谁?”

    卫旌笙含笑站在她身前,由得霍妩躲在他背后,张牙舞爪地朝李昭做鬼脸。

    如她所言,他是他七哥,无论对面是谁,他心里的那杆秤永远都是无条件偏向她这一边的。

    李昭差点背过气去,“得,你厉害。爷好男不跟女斗!殿下,咱们真该走了,陈家子还在马场等着呢,阿妩,你一会儿可记得来给你李二哥加油助威啊!”

    霍妩故意气他:“去是要去的,不过不是给那个姓李名昭的鼓劲,是给我七哥!”

    她着,对向卫旌笙时却是敛了笑意,郑重其事地道:“七哥要以身体为重,若有个不适可得立马下场,我会在围栏外一直盯着你的。如果你敢硬撑,我就,就……”

    卫旌笙颇为好奇地看着少女,想她能对他出什么狠话来。

    霍妩蓦然低下头,卫旌笙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见她的声音压得极低:“七哥难受了,阿妩会很难过很难过,七哥不会舍得阿妩伤心的,对不对?”

    她话里带了哭腔,卫旌笙霎时间呼吸一凝,一句“好”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少女闻言立刻抬起头来,面上笑盈盈的,哪找的出半分泪意。

    卫旌笙:得,她就是看准了他吃她这一套,回回都这么治他。

    可偏偏,他还甘之如饴。

    李昭浑身一颤,他觉得自己简直可以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忍无可忍,他拽着卫旌笙就走,边走边道:“我可真是服了,你俩怎么就能把这丁点的事折腾的这么腻歪呢。哎,阿妩,别忘了过来看我大显神威!”

    见他们逐渐走远,徐?枫才大着胆子走过来,撞了撞霍妩的肩膀:“阿妩,你胆子可真大。”

    霍妩不明所以,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徐?枫道:“就裕王殿下那性子,啧啧啧,是个冰窟窿可不过分吧,他刚才瞧我那一眼,我都觉得他下一句话开口就得是‘来人啊,把这姓徐的拖下去,砍了’,你居然还能和他面不改色地话逗乐,这心里也不怵得慌?”

    霍妩:七哥哪里冰窟窿了?他分明是是脾气好人又温柔体贴的好哥哥呀?

    她无不可惜地望了望徐?枫,暗叹她这闺中好友,什么都好,就是这眼神实在是不大行,什么拖下去砍了,倒把卫旌笙的跟个活阎罗似的。

    徐?枫被她这关爱盲人的眼神看得哪哪都不自在,她浑身一抖,道:“罢了罢了,你不觉得就行了呗。咱们也该走了,不是你,要与殿下助威的吗?”

    既要助威,自然是要去临近马场的围栏边上才好,否则任凭霍妩在坡上喊破了喉咙,卫旌笙也是连半个字都听不见的。

    这场清谈会来的贵女不少,真正对马球感兴趣的却不多,徐?枫拉着霍妩七拐八拐地,很快站到了一个视野颇好的地方。

    霍妩目力极好,远远地就看见卫旌笙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他直挺着腰背,双腿在马腹上一夹,红棕色的马儿吃痛,健壮的下肢飞快地跑开,在沙地上带起一阵尘土飞扬。

    卫旌笙单手拽住缰绳,另一只手中是根数尺长绘着精美纹饰的球仗,他用力一击,彩绘的马球腾空而起,直冲对方大门而去,场内外顿时一片欢腾。

    就在这颗拳头大的彩球即将冲破球门之时,一根月杖突然冒出来,将球狠狠了出去!

    来人一身黑袍,阳光洒在他的脸上,霍妩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见他整个人倒挂在马背上,腰腹一用力,就重新坐了回去,继续在马场上驰骋。

    卫旌笙听见李昭在边上低声骂了句:“多好的球,这子是哪儿冒出来的?”

    “陈纵是陈家嫡系一派里最得意的子嗣,他若连这一球都击不出来,我才要觉得奇怪。”卫旌笙驾马而去,风带起他的衣袍,他道:“李昭,你可得加吧劲儿了,守好球门,毕竟,我可不想当着……的面,输给旁人。”

    这一场马球,双方得势均力敌,到最后也不过各进一球,没能分出个胜负来。

    徐?枫看得起劲,手都快拍红了,兴奋地与霍妩道:“殿下甚少在人前马球,我只听他骑术不错,当时我还不信呢,今日一见,如果这都只能被称为不错,那我那两下子可真是要被踩进泥地里去了。”

    “不过另一边领头的那位,也不知是谁家儿郎,不论骑术还是马术,与殿下都是不遑多让呢!”

    “徐姐的那一位,是我兄长陈纵。徐姐方才一番盛赞,思璇就先替兄长谢过了。”

    素衣少女缓步走来,向徐?枫颔首致谢,再抬头时,脸上已挂上了任谁也挑不出错处的笑容,徐?枫见了她,脸瞬间就垮了下来,也不理她,迳自把头别了过去。

    陈思璇也不在意,她盈盈屈膝道:“见过嘉宁县主。”

    霍妩虽有县主的身份,只是论出身,陈思璇也不输她多少,大庭广众之下,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堂而皇之地受了她这个礼。她伸手扶住她,陈思璇趁势而起,握住她的手:“来,我与县主幼时也曾做过一段时日的玩伴,一别经年,回想当时我与县主一道玩乐的时光,思璇可真是怀念。”

    她的目光若有若无的在霍妩身上转,只叫她避之不及,却又不好直接甩开她的手,至于她幼时岁月,霍妩冥思苦想,她与陈思璇时候几乎可以是相看两相厌,难道多年过去,那段岁月在陈思璇心里美化再美化,竟成了二人交好?

    陈思璇亲亲密密地站到了霍妩边上,一个清丽无双,一个明艳耀眼,阳光刺目,陈思璇不由自主地微眯起眼睛,她与霍妩道:“县主来此,是为看裕王殿下的吗?”

    “多年不见,县主与殿下倒都没变,和从前一样要好。县主有殿下,有两位兄长相护,可真叫思璇羡慕。”

    徐?枫轻哼道:“那个陈纵不也是你兄长吗,若论哥哥妹妹的,任谁也比不上你啊。”

    陈思璇面色如常,面对徐?枫的敌意,她只笑道:“看样子?枫似乎对我有些误会。不过我相信,日久见人心,你对不对,县主?”

    徐?枫气呼呼地看向霍妩,大有霍妩敢顺着陈思璇话,就与她割袍断义的意思。

    霍妩:……

    她简直泪流满面!霍妩算是明白了,她就不该跟着七哥来什么清谈会。什么清谈啊,分明是满满的火/药味!

    就算她心中对陈思璇有些不喜,只是这一次,她礼数得仪,的话也没什么毛病。两人都不是孩子了,霍妩贸贸然开口,落的不仅是陈思璇的面子,更牵扯到陈家。

    霍妩忍不住想,她是不是有些像那些个成婚了的儿郎,在正妻与得宠的妾室间纠结又徘徊?

    唔,还是算了,陈思璇那样的正室,她可吃不落。

    霍妩正左右为难,忽然听到前边有人喊她:“阿妩。”

    她猛地抬头,看见卫旌笙驾马向她这边骑来,他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把缰绳丢给边上的马丞。他生来体寒,这样一场激烈的赛事后,场上大多儿郎都大汗淋漓,他却还是清清爽爽的样子。

    他沐浴着阳光向她走来,见霍妩正盯着他,下意识露出一个笑容。

    是霍妩非常熟悉的那种,干净而又温暖的笑。

    令她如此心安。

    作者有话要:  剧场:李昭:卧槽我就觉得你对阿妩不一般吧,卫旌笙你可以啊

    卫旌笙微微一笑

    李昭:不对啊,我掐指一算,你刚和阿妩认识那会儿,她才多大一个,那就是个奶团子啊,这你都下得去手???

    李昭:知人知面不知心呐,亏咱们多年的交情,我竟不知道,你你你,你简直禽兽不如啊

    卫旌笙:你可闭嘴吧,不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关于新出场的陈纵,他的名字我开始想了半天,和我室友讨论的时候,她们一个两个给我出的主意是——“陈吉斯汗”“陈鹏万里”,“陈狗蛋”,我一个暴毙

    今日依然是求收藏求评论的一天,作者自己跳进锅里给天使们煲鱼头汤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