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云与李青川岁数相差最近，虽不是亲兄弟，但从到大两人关系都最好。李青川去从军那年，李青云只有十岁，哭的稀里哗啦，足足三天没吃饭。

    李青云今日学堂休沐，一是忙于学业两个月有余没回家了，二则是为了明年的束脩。只是今年问起束脩，老娘朝着他发了一通火，还什么四哥娶了四嫂就嚷着要分家，然后把银子都给带走了，没银子给他交束脩。若是想要束脩，就去找李青川要。

    张氏当时的气愤，又有杨氏在一旁帮腔，虽然李青云最初只是半信半疑，但看到李青川家的伙食也就全信了。那一锅肉，别一般人家，就连他们李家，一年到头也未必能吃这么多。

    然而，当李青云提到“束脩”二字，李青川的惊愕、沈心月的不冷不淡的一大段话，瞬间将他面色羞窘。

    净身出户？断绝关系？被撵？一个个字眼像是子弹似的打进他的心，久久没回神。

    双方各执一词，该信谁？

    沈心月见李青云红了脸半响不作声，有些心虚的瞥了李青川一眼。但一想到李家人的薄情寡意和冷心无情，她又凭什么要对李家的人仁慈半分？想到这儿，她底气足了，抱起一旁开始打瞌睡的儿子，直接出了厨房。

    李青川见沈心月不高兴的离开，原本想追出去，但李青云还在发愣，也就歇了心思。这女人虽然生气快，但气去的也快，到时候再去哄哄，应该气就消了。

    “青云，你嫂子的话有点直，但是她没谎。”李青川不想沈心月被误会，率先替她解释了一番，然后才又道：“这些年我在军营里寄回来的银子，娘除了置办了水田、土地，后又修了新房外，应该还剩下百八十两。哪怕一家人吃喝，再剩下一半也是有的。你可知道，就连我娶你四嫂，那也是我身上最后的十两银子。”

    李青川并不是想诉苦，而是张氏拿了他所有的银子还指使李青云来家里添堵，实在是让人犯恶心。如果今晚来的不是自己最心疼也与自己最亲近的幼弟，他在听到“束脩”二字时就将人赶出去了。

    李青云没脸问李青川现在的银子是哪儿来的，也更没脸开口管他要束脩，站起身对李青川作了一个揖，红着脸道：“四哥，是青云误会你和四嫂了，对不起。告辞。”

    “青云”

    李青云作揖完后，就大步离开了鬼屋，往家回了。

    ——

    李家新宅内，一大家人正在等着李青云拿回银子开饭。一家老巴巴的坐在堂屋内，齐齐望着院门口。

    今日是冬至，张氏哪怕再抠门儿，桌上也摆了一碗肉。再加上李青云回来了，一向独爱这个儿子，还专门杀了一只鸡。不过鸡肉这些就没杨氏等人的份儿了，那是给李青云和两个大孙子开的灶。

    杨氏心里骂死了张氏，可也没辙，谁让自己肚子不争气？没鸡肉吃，能吃几块大肥肉也不错。她眼睛一直往那碗肉瞟，馋的流口水，看的宋氏一阵鄙夷。

    “娘，五弟怎么还没回来？他是不是在青川家吃饭了？”杨氏心里急啊，馋虫都快从嘴里爬出来了，“反正五弟是吃鸡肉的，不同咱一起吃，要不咱们开动？”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除了吃还能干啥？”张氏见杨氏抬筷子，抓起筷子就打在了杨氏的背上，痛的杨氏眼泪直飚，把送到嘴边直吹冷气。

    宋氏掩嘴轻笑，慈爱的看着坐在对面的一双儿子，眼底写满了得意和高傲。

    “叔回来了。”

    宋氏家的儿子李金斗眼尖的看见人影走近，指着院门口高兴的嚷道。

    杨氏一听李青云回来了，背的疼痛缓解了一些，又立即面露喜色，“五弟回来了，吃饭吃饭。”

    张氏白了她一眼，这次倒是没动粗。

    “青云，怎么样？”

    张氏惦记着李青云从李青川那儿刮银子，见李青云跨进堂屋的门槛，立即站起身激动的问道。

    李青云精神怏怏，抬头看着一脸喜色的母亲，再联想到李青川的一番话，心里没由来一阵烦躁。他看着眼前的一大家人忽然心烦意乱，随口道：“你们慢慢吃，我先回屋了。”

    杨氏闻言，立即道：“瞧瞧，我五弟吃过了？哎，咱们白等这么久，肚子饿了不，菜也凉了。”

    “你不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张氏随即厉喝了杨氏一声，赶紧追着李青云的脚步而去，追上李青云的脚步后，连忙道：“儿啊，怎么样了？你那狠心的兄嫂有没有把明年的束脩给你啊？”

    李青云刚点燃油灯拿书翻阅，张氏又追进来在他耳边碎碎念，他有些生气的将书放回原处，耐着性子回道：“娘，你还是将束脩给我，明儿我一早就回书院。”

    “我给你？”张氏一听，声音拔的老高，“你不是去管你四哥要银子吗？银子呢？”张氏是打定了主意要从李青川身上搜刮银子给李青云交束脩，哪里肯轻易松口？

    李青云真是觉得自己被娘和大嫂糊弄的去四哥四嫂面前丢光了脸，连带着伤害了他与四哥多年来的情谊，听见老娘张口闭口都是管四哥要银子，他烦躁的情绪和怒火再也压制不住，起身与张氏争执道：“娘，四哥这些年给了你那么多银子，你上有银子，为什么还要让我去管四哥要？再，你都与他们分家断关系了，他也是姑姑家的孩子，我也没理由管他再要。娘啊，你跟大嫂真是骗的我好苦。”

    张氏听完，心知李青川什么都跟李青云了，原以为他会当闷葫芦直接掏银子的。不对，肯定是沈心月的，李青川从来都不屑解释，哪里会跟青云这些？

    对，就是沈心月！

    张氏眼神闪烁，心里有些发虚，想要再开口，却是被李青云推着出门，“娘，请你准备好银子，我明儿一早就回书院。等儿子以后有出息了，绝不会忘记娘和兄嫂们的大恩大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