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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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凛率八万精兵出了京城, 浩浩荡荡往蜀州方向行进,一路上只见绣有“霍”字的旌旗遮天蔽日,马蹄如奔雷,带起烟尘滚滚。

    日落时分, 已是到了闵州太清郡境内,霍凛见天色渐晚,下令停止前进,就近在浮翠山下一大片空旷地方安营扎寨,稍作休整, 不多一会儿, 山脚下的溪流旁边, 便搭起无数的帐篷,随即营中遍燃篝火。

    霍凛是统兵的行家,所率军队素来纪律严明,从不扰民,但冰轮早有旨意,征蜀大军所过之处, 地方长官都要供给食物, 所以刚安顿下来, 便有亲兵来报:“太清郡郡守李昌胤及郡尉杨策在外,等着拜见将军。”

    霍凛皱着眉头,仍然凝神看着案上的沙盘地图, 口中道:“让他们先等着。”又道:“去把裴天通、熊四海两位将军请到我帐中来, 就我有要事相商。”

    “是!”

    霍牧极为重视与英王宗谋的这一战, 虽然他对霍凛信心满满,但还是万分谨慎,亲自指定手下两位猛将作为他的副手,随他一起出征。裴天通和熊四海两人进入帐篷,发现孙腾、孙跃两兄弟以及其他三名将领都在,抱拳微一施礼,便在案前分立站定。

    霍凛抬起头来:“刚刚前方探子急报,英王宗谋着皇叔的名号,一路散播谣言,惑乱人心,叛军所过之处势如破竹,概莫能御,惠春、赤云等城已失守,如今叫你们来,是想跟你们再仔细商量一下行军路线。”

    裴天通早已憋了一腔话,道:“少将军,恕末将直言,如果我们似今日这般行进,只怕到时候蜀军会比我们先渡过白马河,抢占先机。”

    言下之意,是抱怨霍凛速度太慢,他是霍牧的心腹爱将,多年来一直跟随在侧,霍凛平时也要忌惮他几分,听了这话,便道:“听英王最善于长途奔袭,闪电作战,我们若急于行军,不免疲惫,恐中他之计,他要攻城掠地,那便随他去罢,此时不宜操之过急。”

    裴天通便不好再什么,霍凛又道:“临行之前,大将军叮嘱过,若兵力不足,沿途州郡兵力,可尽我调用。”着手指地图,比划道:“他们渡过白马河,进入保宁地界,这条路是必经之地,你们看,我们先在此处占据有利地形,以逸待劳,用两到三万州郡兵作为前锋,从正面迎击蜀军,我和两位将军各率一支骑兵,从两翼出击,杀他个措手不及!”

    到“措手不及”字,突然加重语气,站在裴天通身后的孙跃不知何时握了一柄短刀在手,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左臂突然从后扼住他的脖子,右手用力一抹,裴天通只觉喉咙剧痛,下意识去捂,鲜血汩汩从指间喷涌出来,他费力转过身来,望着孙跃,痛苦的道:“你。。。。。。你。。。。。。”又欲再去看霍凛,却终是无法回头,轰然一声倒了下去,双眼兀自圆睁,似是无法置信,死不瞑目。

    熊四海适才虽也全神贯注在听霍凛讲话,但他反应要比裴天通迅捷,听到身后劲风忽起,立即低头躲开,随即一个凶狠的扫腿向后扫去,孙腾偷袭不成,向旁边翻滚着躲开,所有的事都发生在一瞬间,场面混乱之极,熊四海站定身子时,裴天通恰巧倒地身亡,他目睹此状,惊怒不已,对着霍凛厉声道:“少将军,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霍凛微微冷笑,并不话,孙腾利刃在手中晃了晃,又猱身扑上,另外一名年轻将领已抽出配刀,刺向熊四海的腹部,帐中登时掌风呼呼,兵器鸣响。

    因地方狭,围攻不便,孙跃和其他几人已退了开去,将他们围成了一个圈。

    熊四海一边斗,一边嘶声叫道:“少将军,我们做错了什么?为何你想杀我们?难道你要背叛大将军吗?”他一双肉掌对付两人,暂时虽不感到吃力,但话却难免分心神,话音才落,腿上已被刀刺伤,溅出鲜血,而孙腾手腕也被他一掌切中,手中短刀“叮”的一声掉落。熊四海心中怒极,虽不知为何,但已明白霍凛今日是非要自己的命不可,俗语擒贼擒王,眼下唯一生机,便是挟制住霍凛,他目光飞快扫视了一下四周,突然一个虚招,将围攻自己的两人逼退,然后旋风般回身直扑霍凛,霍凛似早料到他有此着,双手突然用力一掀一抛,整张桌案便直直向他的方向掷去,跟着人飞身扑上,只听“噗”的一声,手中长剑自桌面穿过熊四海的胸口,活生生的把他的身躯和桌子钉在了一起。

    霍凛身手超群,但平日十分低调,并不喜显山露水,唯有在战场上才毫无顾忌,放手搏杀,此时掷桌,拔剑,出击,几下动作快如鬼魅,凶猛狠辣,孙氏兄弟和另外几名将领看得心惊肉跳,望着他大气也不敢喘,霍凛淡淡的道:“这厮倒是凶狠不减当年。”将剑从熊四海的尸体中抽出来,鲜红的血液沿着着剑尖往下,点点滴落在地。

    孙腾和那名将领虽也是霍凛麾下勇将,但此时一人手腕骨折,一人胸口中掌,皆感惭愧,垂首同声道:“属下无能,让将军失望了。”

    霍凛道:“罢了。”一名将领匆匆进来,禀告道:“裴天通和熊四海手下之人,已诛杀殆尽,各将官自军侯以上,皆已列队齐集大营外,请将军示下。”

    霍凛点头道:“很好!”略略一顿,又道:“现在将太清郡郡守和郡尉请进来罢。”

    李昌胤和杨策两人走进霍凛的大帐,便见地上一片狼藉,两具尸体卧在血泊中,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直冲入鼻,令人闻之欲呕。李昌胤脸色煞白,好不容易平息胃中翻涌的感觉,挤出一句话来:“下官见过将军。这。。。。。。。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霍凛道:“也没什么,这两人违抗军令,本将军按例将他们处决。”

    李昌胤本认得裴、熊二人,闻言不觉疑窦乱生,他一面从怀中取出一张红色礼单,陪笑道:“下官奉大将军命令,在此恭候朝廷大军过境,这是下官为将军和属下将兵所准备的一点心意,还请将军笑纳,另外大将军还嘱咐过了,将军若需更换马匹,令下官全力供应。”

    他紧张之下,语速不觉比平时快,霍凛仿佛没听清,问了一句:“什么?你刚什么?”

    李昌胤心中虽恨不能快快离开此地,听他发问,只得耐心复述了一遍,霍凛也不接礼单,只道:“嗯?你奉大将军的命令?”

    李昌胤不解他的意思,同时被他的气势所慑,一时怔住,倒有点不敢回答了,霍凛面上仍是没有表情,声音却骤然变得寒冷入骨:“当今皇上年少,太后临朝摄政,你身为朝廷命官,不奉皇上圣旨,不奉太后懿旨,左一个奉大将军命令,右一个大将军吩咐,嗯,你意欲何为?”话时手中长剑已轻轻搁到他的肩上。

    李昌胤听他如此,心中大骇,不觉双膝一软跪了下去,颤声道:“将军,下官此话绝无他意,下官对太后和皇上一片赤诚,对大将军也是万分敬重,大将军和将军父子皆忠心为国,战功显赫。。。。。。”

    “大将军是我的父亲,这一点我还不用你来提醒。”霍凛断他的话,嘴角露出一丝狞笑:“先君臣,后父子,连这样的大道理都不晓得,你还活着做什么?”

    杨策站在李昌胤身侧,只看到剑光一闪,随即一串温热的液体飞溅到自己脸上,李昌胤身子已软软倒了下去。杨策下意识闭了闭眼睛,从容上前,从地上拾起那张礼单,拱手递至霍凛跟前:“下官奉太后懿旨,已恭候将军多时。”

    霍凛将宝剑在李昌胤的尸体上拭了几拭,见再无血迹,才归剑入鞘,接过礼单看了一看,上面无非熟牛羊肉若干,熟鸡鹅兔若干,还有大批其他食物,他将礼单递给一名将领:“把这些速速分给各营。”

    “是。”

    霍凛又看着杨策:“于剑锋到了这里了吗?”

    “于大人半个月前就到了太清境内,现已在边界关口处迎候英王爷了。”

    “我要的马匹呢?”

    “回将军,下官早已从郡内数处马场挑选了四万余匹骏马,随时供将军备用。”

    霍凛满意道:“不错,你办事很得力。铁乙,你先带你手下士兵随杨大人去换马,其他人等下再分批过去。”

    那叫铁乙的青年将领答应道:“是!”与杨策一起出了大营。

    孙腾一肚子疑问,忍不住问道:“将军,刚刚杨大人,于统领在太清郡边界迎候英王了?”

    “没错。”

    孙腾觉得不可思议:“英王不是才破了赤云城吗?怎么会到了太清?”

    “攻惠春、赤云,不过是他的障眼法罢了,那边总共才两万多兵力,宗谋早就率了五万轻骑兵急赴太清,按计划与我汇合,于剑锋也早派人守住各处通往要道,严防消息传往京城。”

    孙跃脑子也一下转不过来:“可是。。。。。。。怎可能这么快?难道日行千里?况且,京城通往蜀州几条线路,大将军最为在意,凡途经的州郡,州牧和郡守人选,大将军皆亲自把关,消息又怎能不泄露?英王和军队又怎能畅通无阻?”

    “难道你忘了蜀州和闵州一样,皆盛产良马,如果每名骑兵配至少两匹马以上,速度自然不是问题。至于你大将军亲自把关云云,那么我告诉你,自皇上登基开始,太后便开始布置京城——闵州—嘉州—蜀州一线,为此费尽心思,你认为呢?”

    孙氏兄弟想起适才的李昌胤和杨策,彼此对望一眼,便不作声了。霍凛走出大营,见手下将领皆身披铠甲,手握宝剑,威风凛凛地列着整齐的队伍,他目光缓缓地从他们脸上扫过,沉声道:“行军途中,突然召集你们所有人,是因为我这里有一份皇上的密旨,需要向你们宣读。”从怀中取出一个明黄色的卷轴,徐徐展开,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将军霍牧归京以来,弄权乱政,私结朋党,排除异己,屡有不法之事,朕念其西疆之功,每每宽宥,数次加恩,然其冥顽不化,近日竟威逼母后,胁迫朕躬,意图不轨,阴谋篡位,现着车骑将军霍凛与英王宗谋一道,速率大军回京勤王救驾,钦此!”

    底下诸将皆感震惊,但却一片鸦雀无声,眼睛齐望着霍凛,霍凛缓缓将圣旨收起,道:“英王宗谋是当今皇叔,国之忠臣,本将军讨伐蜀州,乃是掩人耳目,其实是奉了皇太后懿旨及皇上圣旨,联合英王回京救驾,讨伐乱臣贼子,诸位可愿同以往一样,追随我身后?”

    话刚完,站在他身后的孙氏兄弟等人同时出声:“末将愿追随将军,赴汤蹈火,但凭驱使!”

    那些将领都曾跟霍凛出生入死,对他行军仗的本领深为折服,人人敬他若神明,奉命唯谨,况且许多人都嗅到不一样的气息,与在西疆相比,这次也许是更好的加官进爵、封公封侯的大好机会。孙腾等这么一喊,顿时群情沸腾,“刷”的一声,所有人同时抽出宝剑,直指天空:“末将等愿意追随将军,赴汤蹈火,但凭驱使!!!”

    夜深如墨,万籁俱寂。崇德宫的大殿及暖阁都燃着灯光,冰轮~盘膝坐在暖炕上,手持佛珠,凤眸紧闭,仿佛入定一般,几个时辰过去,几乎连手指头都不曾动一下,高贤守在她旁边,心里也不由得渐感焦灼。

    炕上的花梨几上,那盏茶凉了,倒掉,再换上热的,再倒掉,如此这般,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冉黎终于从外面进来,低声禀道:“太后,外边有动静了。”

    冰轮睁开双目,眸底依旧沉静:“你确定么?”

    “檀总管和微臣守在朝阳门上,亲眼看到他们传来的暗号,檀总管立即命微臣速向太后禀告。”

    冰轮从炕上下来,转身便欲出去,仿佛又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回身对高贤道:“你亲自过去,将宸主子请到我宫里来,要快点!”

    高贤立即答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