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A+A-

    “砰砰砰”, 宗煦目光里透着一股狠劲,不住伸拳击身前的沙袋, 每一下似乎都出尽全力, 片刻工夫,额上已冒出一层汗珠。魏伦从旁瞧着, 他的动作手法,全然不是柴彪向日所教,简直毫无章法, 一顿蛮, 看了一会,忍不住上前轻声道:“皇上,您练了这会子了, 可要歇息片刻?”

    宗煦眼睛也不看他, 喝道:“少啰嗦!”

    魏伦陪着笑道:“皇上虽然用功, 但也别太过贪力, 若是伤了龙体, 奴才们可就活不成了, 还求皇上怜恤怜恤奴才罢。”

    宗煦抿紧嘴唇,只当听不见, 出手更重更急,直到两臂酸痛,才喘吁吁的停下, 从魏伦手里接过热毛巾, 一边擦手擦脸, 一边冷笑道:“伤了龙体?你以为还有谁在意朕吗?”突然一把将手中毛巾掷于地上,声音抑制不住的愤怒:“朕贵为天子,每日下了朝,就变成了囚徒一般,除了读书写字,就是射箭习武,想去哪里,想见什么人,半点也不能自决,现在连宸母妃都不让朕见了!”

    魏伦不敢接他后面的话,跪下声道:“皇上千万别如此,您是天下之主,这天底下,有谁会不在意您呢?”

    “住嘴!”宗煦双手揪住他的衣领,怒道:“朕现在不想听你这些没用的,朕要见宸母妃,朕要见宸母妃!”

    魏伦哭丧着一张脸:“皇上,这事儿只能去求太后,您就是要奴才的命,奴才也没有法子啊。”

    宗煦两眼圆睁,恶狠狠的瞪了他一会,慢慢松开了手,魏伦不敢看他,声道:“皇上,瞧您这一身汗,该回去沐浴更衣了。”

    回至寝宫,沐浴所需的东西都已齐备,掌事内监领了司沐的宫女过来伺候,宗煦沐浴更衣毕,便进了暖阁,两名宫女奉了鲜果点心来,心翼翼摆放在炕桌上。

    宗煦喝了一口奶茶,眼睛盯着那个年纪稍的宫女,道:“朕瞧你面生得紧,你是新来的么?”

    那宫女不防皇帝跟自己话,微微吃了一惊,立即垂首恭恭敬敬回道:“是。”

    宗煦道:“抬起头来跟朕话。”他近段行动比以往受到更多的限制,当着冰轮的面虽百般忍耐,如无事一般,私底下脾气却渐见暴躁,又常疑心身边诸人皆是冰轮耳目,时常找碴,为一点事大发雷霆,是以身边贴身伺候的宫女太监有所更换,这个宫女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姿容出众,举止稳重,正是新近挑选入长乐宫当差的。

    仰头平视皇帝,是十分无礼的行为,可是皇帝的话,又不敢不听,那宫女犹豫一下,只得慢慢抬起头来,宗煦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那宫女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紧张之下,双颊犹如火烧。

    魏伦侍立在侧,见宗煦眼神不同寻常,心内隐隐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先帝文宗荒淫好色,曾在长乐宫布置一间密室,室内供有欢喜佛,房顶及四壁绘有大量栩栩如生的春宫图,每当有臣子向他敬献美人,他都会带来此地寻欢作乐,他驾崩之后,此室便被封锁。宗煦闷在宫中,那日偶然发现此室,好奇之下,便命开,同他一起进去看了一下。魏伦琢磨着,瞧现在这般光景,皇帝只怕是动了春心了。

    宗煦将手一摆:“你们全给朕下去,就留她一人在这里伺候。”

    魏伦陪笑上前,欲出言劝止:“皇上,这。。。。。。”

    宗煦道:“滚!”

    魏伦吓得不敢再,只得带领其他人出去。宗煦仍然望着那宫女,口中道:“把衣服脱下。”

    那宫女几疑自己听错,花容失色:“皇上。”

    “朕叫你把衣服脱下。”宗煦冷着脸,不耐烦的道:“朕的话,难道你听不懂吗?”

    魏伦心中惴惴,在外面等候半天,殿门总算开,那宫女发髻凌乱,以手掩面,飞快从里边出来,他连忙追上去:“你等着,我有话问你。”那宫女恍如没有听见,哭泣着一路跑着去了,魏伦一呆,在地上跺了跺脚,连忙转身进殿。

    进入暖阁,见宗煦坐在炕上,脸色赤红,衣衫不整,魏伦心中百般猜测,试探性的道:“皇上,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宗煦瞟了他一眼,并不话,魏伦只得将话挑明:“皇上,您是否临幸了她了?”抬头看了看他的脸色,心翼翼的又道:“如果您临幸了她,是必须有所记载的,万一生下了皇子。。。。。。”

    宗煦道:“那就记载罢。”

    “太后若是知道此事。。。。。。”

    “她知道又如何?”宗煦断他的话,眉头一挑:“朕已到了将要大婚的年纪,这样做难道不应该吗?”

    前朝以冲龄践祚的皇帝,大婚一般较早,基本在十二岁到十五岁之间,大燕开国至今,除了宗煦,只有仁宗皇帝是幼年登基,亦是十二岁大婚,按本朝规矩,皇帝大婚之前,宫中须精选数名年龄稍长、品貌俱佳的宫女送入寝宫,教以房帷之事,宗煦虽然年少,对祖上所定各种宫规烂熟于心,是以立即出言反驳。

    魏伦倒非担心皇帝是否真正临幸了宫女,而是怕这事牵扯出宗煦私入封锁密室饱阅春宫之事,到时自己难逃干系,见宗煦这么一,顿时作声不得,默默上前,自己动手替他另换了热茶。

    宗煦似渴得极了,几乎一饮而尽,开口道:“朕听仁宗皇帝曾经讲过,只有碰过了女人的男人,才能算得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常人谓成家立业,亦是先成家,后立业。”放下茶盏,望着魏伦:“朕明年便可大婚,大婚之后,很快就可举行亲政大典了。”

    整个上午,冰轮都在崇德宫前殿与内阁诸臣及户部官员商议豫州赈灾之事,豫州十一月大雪,冻死饿死者无数,奏折一封接一封飞马递至京城,而朝廷连年内耗外战,户部几无盈余,冰轮只得动用内努的压库银两,暂时拨往豫州,缓解燃眉之急,又临时任命钦差大臣,前往察看灾情,安抚百姓。

    待诸事一一议毕,众臣逐渐退出,霍凛在偏殿等了半天,听见冰轮移驾书房,随即跟过去,向她禀报英王手下兵马安顿事宜。

    冰轮道:“听你如此,事情全都办妥当了?”

    霍凛道:“是。”

    冰轮抬起眼皮:“中间没有出什么岔子么?”

    霍凛是明白人,一听这话,就知冰轮听到了什么风声,只好坦白:“英王几个心腹,怀疑他的死有蹊跷,意图煽动其他人,要为英王伸冤,还趁夜潜入了英王府邸,不过此事现在已经平息了。”

    “他们都死了吗?”

    霍凛道:“是。”

    “英王颇得人心,其他人知道此事,岂会善罢甘休?”

    “其他人尚未来得及知道,就算知道,英王旧部已分散编入各大军营及各州将军麾下,也起不了风浪。”霍凛抬头看了看冰轮,道:“不过,微臣怀疑英王妃已知宗谋死亡真相,这倒是一个隐患。”

    冰轮道:“英王妃虽是女子,但性子爽直,不善伪饰,日前进宫,只看得出悲痛之情,并无异样之处。”

    霍凛道:“姐姐既这样,我便放心了。”

    冰轮道:“以后处理事情,不可再出这样的疏漏,人言可畏,一些话若传出去,你该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

    霍凛满心惭愧:“是,这次是我草率了。”

    冰轮见他欲言又止,便问:“怎么了?”

    霍凛低声道:“守卫今天来禀报我,他最近形若疯癫,天天嚷着要见你。”

    “他?”冰轮一怔,立即明白他的是霍牧,她想了想,道:“你回去之后,把那尼泊尔公主以及他们那个儿子放出来,跟他关到一处去。”

    霍凛神色惊讶:“这。。。。。。不是让他们一家团聚么?”

    “没错。”冰轮淡淡的道:“我正是要让他们一家团聚。”

    霍凛知道自己姐姐的性子,便不再多,只道:“凛儿谨遵姐姐吩咐。”冰轮道:“若无其他事,你便退出罢。”

    霍凛道:“还有一事,听豫州雪灾,姐姐下令宫中节俭,并大幅缩减过年各项开支,我想请求姐姐,明年元日之夜,仍如往年一样驾临朝阳门城楼,观焰火,接受百官朝拜,这点万不可改变。”

    冰轮道:“豫州灾情如此严重,我哪有什么心思观看焰火和歌舞表演,能免的就免去罢。”

    霍凛道:“西域各国如今都已臣服,过年皆会派使者进京,到时万国来朝,一切庆典不但要照旧,还要更为隆重,方能彰显我泱泱大国风范。”

    冰轮锁着眉不作声,霍凛终是不忍她为赈灾之事烦忧,轻声道:“凛儿知道户部已无余银,姐姐为之焦虑,霍牧征伐西域时,曾掠夺大量黄金,交给朝廷的,只是极少的一部分,剩下的都自己私吞,藏于府中各处,现在正可以派上用场。”

    “你以为他私吞了那么多黄金,我不知道吗?”冰轮微微摇头,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把将军府赐给你?”

    霍凛一呆:“姐姐是把那些黄金一并赐给了我?”

    冰轮道:“那批黄金,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动,等你登基后,它们可以帮助你稳定人心,派上大用场。”

    霍凛猛然醒悟,满心欢喜感激,突然双膝跪下:“凛儿糊涂,姐姐为凛儿思虑周全,用心良苦,如此深恩,此生此世凛儿都报答不尽!”

    霍凛走后,高贤便吩咐外边传膳,冰轮心事重重,并没什么胃口,喝了半碗汤便撂下了,右手持着佛珠,在地上来回踱步。

    汪又兴悄然从外边进来,禀道:“太后,长乐宫方才有人过来,皇上今日临幸了一名宫女。”

    “什么?”冰轮蓦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高贤也无比惊讶,两只眼睛看着汪又兴。

    汪又兴便将详细情形复述了一遍,冰轮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问道:“那他们验了那宫女的身吗?”

    “验过了,看着似乎仍是处子。”汪又兴话有些吞吞吐吐:“只是。。。。。。只是胸腹之间有多处淤青,身上更是抓痕遍布。。。。”

    冰轮道:“够了。”

    汪又兴立即闭嘴,室内一阵沉默,冰轮在椅上坐下,缓缓道:“皇帝还是个孩子,只是好玩罢了,这事以后不必再提。”

    “是。”

    “有一件事,你们两个要给我记在心里。”冰轮默然片刻,再度开口:“过段时间,朝中京中,会涌起许许多多流言,我要你们管好宫里每个人的嘴,只言片语,都不能传到后宫去,听明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