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722

    外公是谁？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 他躺在床上, 好像岔过气去, 一动不动。陆静渲对陆胜地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样, 要死不活，时日无多。

    突然那个‘尸体’动了, 脑袋转过来，眼神已经昏花, 但看的出来, 是在注视着陆静渲。陆老夫人解释：“这是静渲。”

    “我知道。”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还有沧桑。陆胜地虽然瘫痪，脑子还算清醒, 他已明白, 陆静渲早就来了，而他却没有见到。陆破天叛变，一定跟儿子有关。

    也是, 他现在只是一个没用的老头子，比起如日中天的儿子, 任由谁都知道该选择谁, 他不怪陆破天。形势摆在眼前罢了。

    陆胜地跟陆静渲对视了很久, 高手的对视，往往是带着很多常人不明白的较量。威严气度，自眼神中散发出来，又从眼神中收敛，所谓“不怒自威”便是如此。

    两人的较量, 陆胜地没有胜，当然陆静渲也没有败。

    同两人的年龄、阅历比较起来，陆静渲已算是超常发挥，她本是个天赐的难得的妙人。陆胜地只是轻叹了一口气，一代胜一代，他已是日暮西山，到底还请不请得动陆静渲，还很难。

    陆老夫人随便他们瞪眼睛，自己沏茶过来，让陆静渲喝。

    “谢谢外婆。”

    “自家人有什么好谢的，坐吧。”

    陆静渲坐了起来，慢慢的用杯盖擦着杯沿。她手里端着老式的茶杯，古董货，用的时间久了，色泽略有些变化，老人家讲究生活。

    夏天的茶水总是滚烫的，喝起来的时候不要急，要耐心，要待茶水五分凉，五分温。吹的时候，要讲究气度，从容不迫，将茶叶吹到茶杯边沿。

    陆老夫人看着，陆胜地等着。

    “静渲，可知道我这次叫你过来是为什么？”

    “是替妈做未做完的事。”

    “你晓得就好。我想你也看出来了，这个家，我一倒下，四分五裂。”陆胜地话的时候，制造了停顿，停顿是为了让陆静渲去猜测，思考，又继续道：“这算个什么样子，一个家族要兴旺，还是要团结的。你大舅舅决定改制，你要替我阻拦他。”

    陆静渲摇头。

    “你不同意？”

    “您的家事，我不便管。”

    陆胜地很生气，吹胡子瞪眼，“你刚才还要替你妈妈做未完成的事。”

    陆静渲又摇头，“我不是妈妈，我代替不了，是你们逼我来的，我没的选择。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任务，外公既然已经老了，就该享受天伦之乐，何必还为年轻人的事业耿耿于怀。”

    “你也被你舅舅收买？”陆胜地很失望，想不到会有这种事，是他老了，没用了。

    “您的什么话，我陆静渲不是什么人都能收买的，你们都出不起那个钱。”

    “我将我名下所有的钱都给你……”陆胜地自信没有任何人能不为金钱所动，何况他名下的钱，实在太多。

    “我不要。”

    “你要什么？”

    “陆家的东西，我什么都不要。你们自有你们的生活，你们的活法。我也有我的。钱多了，未必是件好事。没有钱，未必是件坏事。静渲不缺钱，如果缺，也需要自己双手去挣来的才算，别人给的，再多，也是别人的，终究不属于自己，来的快，去的更快，还会添一堆麻烦。”

    陆胜地叹气，怎么好孩子都是别人家的。自家的就抢钱跟疯子一样，一个个看到钞票，眼睛都绿了。“你就不想知道我留给你多少钱？”

    “不想。”

    “6000亿美金。”

    看吧，听见这个数字还能无动于衷？

    “我不要。”

    “那好，就当你替外公完成一件心愿。”陆胜地知道用钱动不了陆静渲，就开始走起了人情路线。

    “自己的心愿，自己去完成。”

    “我都要死了。”

    “那就下辈子完成，或者到地下完成吧。”

    “你这个女人……”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是的，陆胜地想这句话，不过能到他这个地位的，有几个有同情心？同情心不是人人都能具备的，那是一种超然的天赋。

    陆静渲同陆胜地话，她的‘失踪’已经引起了大规模的搜索。下人在把这个消息报告给陆剑泉之后，他不免气急败坏，千防万防还是出了差错。“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连个人都看不好。”

    下人们低着头不做声。

    “人找到没，在哪？”

    查了摄像头，已知陆静渲去了陆胜地处。

    “她如何晓得？”

    “是老夫人带过去的。”

    陆剑泉无话可，“算了，下次要是再出这种纰漏，就给我卷铺盖走人，滚！”陆剑泉快速整理自己的思绪，要自己冷静。他一旦出了事，就容易情绪激动，甚至暴躁，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衣服给撕了，“怎么办，该怎么办？不行，得去找人。”在找陆静渲的路上，陆剑泉想出了个主意——挑拨离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解释都是多余的，不如就当这一切都是安排的好了。

    他分明是跑过来的，气喘吁吁，在门口立定，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进入屋内，假装看望父亲，结果发现了陆静渲。“爸，妈，静渲也在。”

    陆胜地重重的哼了一声。

    陆剑泉道：“静渲，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我听下面人你不见了，到处找你。”他显得很关心陆静渲。

    “他们也太大惊怪了，我不过是随处走走，难道我连在舅舅家随便走走都不行？”

    “呵呵，这是什么话。舅舅家就是自己家，想走哪里都可以，只是那些人不懂事，难免大呼叫，你不要放在心上，以后要是出来，跟人一声。有人陪着，也省的迷路。”

    陆胜地开口话了，“什么迷路？”

    “爸，我这几天正给静渲、静染准备一个欢迎派对，想给她们一个惊喜，毕竟是爸爸的客人，又是我的宝贝外甥女，总不能随随便便了事，要选个好日子，介绍她们是不是？”

    他越是要大规模操办，老头子的心怕是会疑心更多吧！他得让父亲觉得陆静渲早就投靠了他。

    “你应该这样做的。”

    陆静渲看着这两父子，你猜忌我，我猜忌你。

    好一场父子！！！

    “静渲既然早就到了，也该让她来见见我。要不是你母亲偶然遇见，还不知道她已经到了，怎么她来，我却不知道，莫不是你不想让我知道？”

    陆胜地的脸色很难看。

    “爸，瞧您的。静渲来了，我为什么不让您知道？”

    “那就是我要问你的问题。”

    “只不过希望她来，好好放松一下，玩一玩，我纯粹好心。”

    “哼。”何必的这样好听。“你不要以为我年纪大了，老糊涂了，我告诉你，我清楚的很，你不把我放在心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陆剑泉假装咳嗽了几声，这到底是家里的事，没必要让外人知道，爸爸是最爱面子的人，怎么现在出这样不爱惜家族名誉的话来。

    “静渲，你也来半天，是不是饿了，去吃点东西，外公待会儿来看也是一样。”

    陆静渲恨不得赶紧插翅飞，别人家的丑事，她可不想知道太多。正好听见陆剑泉这样，得了解禁，还不赶紧溜。

    “也好。”顺着台阶走起。

    陆静渲刚一走，陆胜地被气的病发了。

    陆老夫人脸色不愉，“剑泉何必如此，还不快叫医生。”

    “我很忙。”

    “不孝子，你怎敢如此对你爸爸。”

    “妈也该知道，爸爸以前是怎么对我的。好好的家庭，让我离婚，焉知那时候我不苦，我跪着求他，在雨里跪了几天，进了医院，爸不也是无动于衷。爸从不考虑我，为何我要考虑他，简直莫名其妙。”

    这不过是风水轮流转。

    陆剑泉断然离开，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不必压什么孝子的大帽子，什么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滚！什么虎毒不食子，滚！什么不孝有三，滚！生平对子女做尽了，做绝了，到了老来要求子女了，突然就讲起孝道来了。

    分明是两重标准，只允许自己对子女不好，不肯让子女对自己有半分不是。

    这道德帽子，不戴也罢。

    陆老夫人无法，只得自己电话叫医生过来。

    却陆静渲走后，回到住处。下人中对她颇多议论，这议论里不好的占多数，陆静渲的不懂事叫他们被主人骂了，“陆大姐也真是的，去哪里也该跟我们一声，如果出了好歹，我们怎么承受的起。”下人中有微词。

    陆静染火爆脾气，哪里忍得住，“你什么？这是什么家教，我姐姐是被你来侮辱的？有什么事需要跟你交代了，我们想去哪就去哪。”

    陆静渲拉了陆静染，“好了，别了，吃过没？”

    “怕你丢了，哪里吃得下，像只苍蝇似的乱窜。”

    “那就吃点东西。”

    吃过早饭，陆静渲想跟陆静染离开。

    “姐，怎么了？”

    “是非之地，不便久留。”

    “他们肯放我们走？”

    “他们也不能随便软禁我们呀，是不是？要不，我电话让人来接？”

    作者有话要：　　在现实里经历最多的就是两重标准，父母可对不起子女，子女不能半分对不起父母。

    为什么现在人两句话就要加微信？真奇怪。

    下章，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