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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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凭这句话,不用多想便知道这来的是谁。

    不是出宫去了么,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萧曼只微诧了一下,倒也不觉如何奇怪,反正他行事素来都是出人意表,若是哪天循规蹈矩起来了,那才真叫奇怪呢。

    转过屏风,果然就见秦恪坐在对面不远处,庐陵王半趴半跪在旁边另一张椅上,隔着矮几探过身子去,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里的东西,脸上又是兴奋又是期待。

    那里像是块木头,不大不的,另一则捏着把篆刀,正在上面挑刻着。

    堂堂东厂提督居然在做这个,着实有些难以想见,可瞧他毫无滞涩地运刀勾、挑、削、剔,法细密,圆转如意,竟似个真有几分功底造诣的,不由便更叫人惊讶了。

    “没错,没错,尾巴就是这样翘着的,跟我在虎房瞧见的一模一样,你也去看过对不对?哦,还有,还有,你记着一定要张着大嘴的那种,不然可不像,‘嗷呜’”

    “好。”

    两人似乎都没留意到她,旁若无人地一问一答,庐陵王嘴不停地问东问西,仿佛有不完的话,秦恪只是偶尔淡淡地回应一两声。

    他上半点不停,甚至没抬头去看那孩子,可眼中却不见丝毫厌色,也不见平常的阴冷沉郁,唇角微挑的欢畅更像是自得其乐,真心实意,毫无伪饰。一大一凑在一起,让人瞧着竟是其乐融融。

    这样子也难怪孩子总是想着他。

    萧曼定定地望着他诚心净意的专注神情,不由生出幡然重识之感,只觉那精致俊美的面容竟有些过去不曾觉察的韵味。

    她瞧得有些发怔,不经意间已被庐陵王瞥见,当即招着叫道:“快来瞧,快来瞧,秦恪帮我雕的老虎好不好?”

    萧曼回过神,不觉有些尴尬,可还是走了过去。

    秦恪却充耳不闻似的,上继续挑锉着,仿佛沉浸其中,全然不为外物所扰。

    但萧曼清楚,他早就知晓自己到了,只是不破罢了。

    垂下眼来瞧,那只木雕的虎已颇具形态,四足开立,矫首昂视,像闲庭信步,又像眼望猎物,蓄势待发,果真是形神齐备,栩栩如生。

    “真是好,世子一定喜欢得紧。”她由衷赞了句。

    “那当然。”庐陵王更是得意,点头笑了笑,紧跟着眉头忽又一蹙,“可惜少了点,只有一只虎,要是再多些别的就更好了。”

    “世子爷还想要什么?”秦恪插口问。

    庐陵王凝眉抚着脑袋,一副思索的样子:“还要象、豹子、狼,嗯,马总之好多好多,让它们都老老实实排在虎面前,就像见到皇爷爷那样。”

    “好,世子爷有这等识见才是帝者之言,以后身登大位必然四海咸服,天下归心。”

    秦恪挑唇笑了笑,又在“虎”身上几处地方略加修饰,轻吹几下,拂去木屑,左右略作端详,便转递给他:“世子爷先拿着,等臣得闲的时候一定多做几样,管保叫世子爷称心。”

    萧曼却隐隐听出些弦外之音来,总觉方才那话不像只是随口恭敬,这时见他望过来,微瞥着眼角,立时会意,转向庐陵王道:“厂督大人有事要吩咐,世子先在这里看一会儿虎,奴婢稍时就来。”

    “我不要,好不容易你们都来了,又想躲去哪里?”庐陵王一听便不高兴起来,扭着身子只是不依。

    萧曼正想该怎么哄他,秦恪却已起了身:“无妨,世子爷既然想来,便一同去好了。”

    庐陵王这才转嗔为喜,拍着连声叫好。

    看方才那神色,明明该是隐秘的事,怎么还答应一起去?莫非以为是个不更事的孩子,便当真没了顾忌?

    萧曼不明其意,但既然是他亲口应承的,自己也不便什么,于是扶着庐陵王下来,牵着他的跟在秦恪后面,绕过屏风,转进里面的窄廊。

    沿路到往常歇息的间,刚一进去就觉浑身沁凉舒爽,显然刚换过冰鉴,书案上也照旧摆着各色冷食鲜果。

    萧曼先调了一碗没加冰的鲜果酪,领着庐陵王到一旁边吃边玩,回眼看时,见秦恪负站在窗边,于是才走过去,低声道:“奴婢方才已复了旨,陛下也猜到了内情,但没什么明示,只叫我好好照看世子。督主可还有什么吩咐么?”

    “陛下既然都了,本督还吩咐什么?”秦恪呵了一声,眼角忽然瞥过来,“怎么,还没瞧见么?”

    这话转得莫名其妙,叫人摸不着头脑。

    萧曼瞧出有异,便顺着他目光转过去一瞧,就看见墙角处那只红漆箱笼,不由浑身一震。

    那箱笼正是从前在家时,她房中的旧物,怎么无端跑到这里来了?

    “这”

    萧曼满心疑惑,猛地回过头去,见到的却是他眼中惯常那抹难以捉摸的笑。

    “还不去瞧瞧,看少了什么没有?”

    她瞧不出他的真意,不免忐忑起来,依言走过去,轻叹了一声,翻开箱盖。陈旧的墨香裹着淡淡的尘味儿扑面而来,她不禁有些气窒,眼眶却开始泛酸。

    里面母亲留下的医书古籍,脉案图谱,还有自己多年钻研的稿方子都整整齐齐的放着,跟原来一模一样,似乎根本就没有动过。

    她拿轻抚着这些失而复得的“宝贝”,不觉恍如隔世,竟有些不真切的感觉。

    “噫,秦恪,你怎么给她些旧纸破书?这箱子也是落漆的。”庐陵王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站在旁边好奇地看着,脸转向秦恪,眼中颇有些不满。

    萧曼不着痕迹地抬袖拭了拭眼角,冲他温然一笑:“世子不知道,这是奴婢以前的东西,甚是有用,特地烦请秦厂督捎过来的。”

    庐陵王“哦”了一声,这才释然,又蹙眉道:“可也太难看了,我宫里有好些新打的箱子,都没用处,回头叫人抬一只好看的来给你?”

    稚嫩的童音刚落,便听头上呵声轻笑:“世子爷这就差了,有些个东西再老再旧也还是原样的好,若是换成新的,便不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