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含锋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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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曼对这些宫闱闲事毫无兴趣,只默然看在眼里,心想原先这淳安县君隔得老远,看顾起来多有不便,现下人就在跟前,便不怕了。

    此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大宴也正式开场了。

    水岸对面的亲水平台上曼影联袂,数十名舞姬正随着悠扬的曲调飞袖蹁跹,宛如在液池水面上起舞。

    半晌,一曲舞毕,场间已是如痴如醉,便有赞礼官出来传告乞巧吉时已到。

    方才还略显安静的楼下登时喧闹起来,这边十几名宫人也捧着托盘走上露台。

    谢皇后没等她们走近,便摇笑道:“都这般年纪,眼也花了,还乞什么巧?本宫就罢了,都留给你们赌输赢去。”

    “母后这是宅心仁厚,故意让着各位娘娘和儿臣。要不然,今年定然还是您得了头名去。”太子妃接过话来笑道。

    旁边一名贵妃也跟着搭腔:“太子妃殿下这是正话,今年您不出,咱们这些活儿笨的才好见个真章。”

    这话引得众人都笑,等宫人将托盘里所盛的东西纷纷摆上桌案,也不用谁开口,便都自顾自地摆弄起来。

    萧曼这时已将庐陵王抱了过来,让太子妃腾出,垂眼朝案几上看了看,一节臂粗细的莲藕上插着九尾绣针,从前到后弯作新月状排列,藕旁还有五根三尺来长的彩线,便知道这是在赌穿针,谁的快,先将所有彩线从九根针上穿过便是乞巧的赢家。

    这玩法在民间也极为盛行,并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她自幼便只喜欢医道药理,对女红并不怎么上心,至于七夕乞巧,就更没什么兴致了,此时也不去关注,一面给庐陵王剥些瓜果零食吃,一面暗地里留意着另一边的淳安县君。

    才只看了两眼便觉奇怪,旁人都是一意地加快,唯恐落在后头,她却始终不紧不慢,仿佛是在家中闺房内自娱似的,根本瞧不出半点争竞的意思。

    可再仔细看看,又觉她动作虽慢,穿针的法却游刃有余,十分娴熟,每一根彩线从孔隙间贯穿后都抻得直直的,没有一处搅缠的地方,比起其他人九针间的一片乱象,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萧曼暗挑了下眉,这时已瞧出她是顾忌着自己目下的身份,既不能过分出挑,也不能真就失了面子,所以才有意放着慢,却又把心思和巧劲儿都用上了。

    谢皇后表面坐得端正,暗地里一直觑着她,也不禁颔首暗许。

    没多时,旁边便有叫穿好了的,这淳安县君丝毫不为所动,直等到大部分人都穿完了才搁停下来,只见那白、绿、碧、赤、黄五色彩线果然自上而下排列得整整齐齐,将那九针串连得当真如晓残新月一般。

    谢皇后笑而不言,像是极为高兴,看所有人都穿完后,便拊掌道:“今日难得这么高兴,正巧平江那边的贡绸也到了,本宫瞧这次也别分什么胜负先后,索性大家伙都取个第一,每人拣二十匹上好的料子作赏。”

    众人谁又瞧不出内情,可也不便明言,只得由着她这般和稀泥,反正白落了二十匹衣料,谁也没吃亏,也算是皆大欢喜。

    当下将针线都撤了,下面歌舞又起,席间走传觞,语笑喧阗。直到月近中天时,便又有赞礼官出来传告放灯祈福。

    这是整个七夕大典的尾声,更是**之处。

    自谢皇后以下,众人这时都已起了身,由宫人陪侍着走下乞巧楼。

    萧曼暗中四下望了望,没瞧见秦恪的影子,也不知去了哪里。暗忖稍时到了水岸边,成百上千的人挤在一处,若有人想图谋不轨,便是最易下的时,须得格外留心才成,当下假作牵着庐陵王,却始终不离淳安县君三步以外。

    “秦恪跑到哪里去了?还在上面能瞧见他呢,哼!”庐陵王忽然扯着闹起别扭来。

    这孩子方才还好好的有有笑,半句也没提起过他,原以为早就忘了,没曾想居然一直都记着。

    看他一脸失望的样子,萧曼也没别的办法,只能低声安抚。庐陵王始终偏着嘴不甚乐意,却也不再闹了。

    这时赴宴的公卿大臣,命妇家眷们都已起身离席,聚集在液池边,却又将水岸最开阔的一片让了出来,其意不言自明。

    谢皇后四平八稳地走在最前,在众人此起彼落的恭贺声中只微微点头致意,一路到水岸边,就有宫人奉上河灯。

    一身绛纱罗袍的太子澜建璋立刻近前,双接过,恭恭敬敬地捧到谢皇后面前:“儿臣恭请母后祈福。”

    众人也赶忙行礼随声附和。

    谢皇后颔首而笑,抬一拂:“今儿又不是朝会,大家同喜同乐,都不必拘礼了。”言罢,便拈起托盘上的墨笔,给那娃娃状的河灯点睛。

    其他宫妃女眷们也都人一只,涂画好,不少还在灯身背后写了寄语,拿火绒点了烛放在里面,安置在浮托上。

    正等着要往水里放,就听有人忽然轻叫道:“哎呀,这是怎么回事?”

    萧曼只着意关注着淳安县君,循声瞥了一眼,见是不远处的一个宫嫔,正对着自己中的河灯皱眉。

    “什么事,大呼叫的?”谢皇后“啧”声问。

    “皇后娘娘恕罪,臣妾也是没想到。”那宫嫔欠身福了一礼,抬指着自己的灯,“别人都是好好的,偏我这只是破的,您瞧,您瞧,这”

    那灯身侧腰处果然破了一道两寸来长的口子,只是涂色较深,若不是细看或者摸到,还真不易发觉。

    不过,放灯祈福毕竟是为了图个好兆头,东西破了自然不吉,也难怪她不高兴。

    “怎么出了这样的事?”谢皇后脸色微沉,目光斜向她身旁。

    那边上端着托盘的宫人早脸色大变,被这一瞥吓得跪在地上,嗫嚅道:“回回皇后娘娘,奴婢只是跟着送灯上来,不知丽嫔娘娘这只怎么就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大喜的日子,哭丧着脸做什么?行了,下去。”

    谢皇后有些不耐地挥挥,微叹了一声,转向丽嫔,重又盈起笑来:“正是大家高兴的时候,你也别恼,破的索性放在一边,本宫这只就让给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