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43
以允和前些年的状态, 一般在联赛组循环赛就出局，偶尔□□到交叉淘汰赛，也基本是在第二轮争
夺组第四名的时候成为炮灰，所以这次能在交叉淘汰赛上第一局就进入南方赛区十二强，不能不
是质的飞跃, 连允和大学体育学院院长都专门来排球馆看了几次训练。
同时, 陆盼盼看了眼这次组赛的成绩, 东体大对战南邮胜出, 庆阳大学对战南财胜出，最后历州大
学和南邮、南财的循环比赛中成为第四名，最终还是进入南方赛区十二强。
全国赛在明年三到五月举行, 意味着南北赛区前十二强还有两个多月的训练时间。
现在已经十二月了，考试月就快到来, 寒假学生们还要回家过年, 所以算起来训练时间并不算多。
放假前的最后一次训练, 所有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人还在球馆, 心思大概已经飞回家了。
下午，金鑫给陆盼盼电话他想来看看, 吴禄一听，立刻就去吆喝这些人起精神来, 毕竟对方
是赞助商。
金鑫跟陆盼盼看了会儿训练，就叫着吴禄一起上楼。
今天金鑫过来的意思主要是他想做正儿八经的排球职业俱乐部，只是现在排球在国内的职业化发展
还很稚嫩，特别是男排这一块儿, 所以他算先从校企合作做起。
至于这第一步，自然就是先和各个高校达成合作意识。
而这种事情，金鑫自然也是第一个找到陆盼盼头上。
在金鑫话的时候，陆盼盼全程没有发表意见，只让吴禄做决定。
像这种好事，吴禄哪儿有拒绝的道理。
如今大学生运动员数量与日俱增，但真正能在留在竞技场上的寥寥无几，其余的要么做老师教练，
要么转行。
现在金鑫有这么个想法，不仅能在平时训练中提供更好的条件，指不定未来还可以给他的学生们提
供新的方向，何乐而不为。
吴禄就这么敲定了。
但他同意还不算，还得金鑫去跟学校谈。
现在已经是期末，时间紧，吴禄二话不就要带着金鑫去见校领导。
三人下楼时，球馆里的训练还没结束。
金鑫看见球场中央的顾祁，连连赞叹：“没想到他还真的留在球队了，我之前以为他最多俩月就
走。”
陆盼盼：“为什么？”
金鑫看了吴禄一眼，凑在陆盼盼耳边声：“庙供不起大佛啊。”
完，金鑫又扫了陆盼盼一眼：“不过我觉得肯定是你的功劳，你用了什么方法把他留下来
的？”
金鑫是很正经地在问。
因为他确实没想过像顾祁这种条件的人为什么要留在允和。毕竟那时候，允和成绩没眼看，顾祁完
全没必要浪费时间在这里。
是啊。
陆盼盼当然知道，顾祁其实没必要留在允和。
当初找他的时候他就过不感兴趣，而且允和什么成绩他心里很清楚。
那么，顾祁留下来的原因……
陆盼盼想，大概，也许，可能，是因为她。
一旦有了这么想法，脑子里的蔓延就无法控制了。
陆盼盼没话，眼珠子不自然地乱转。
金鑫还在戳她手臂，“啊，用了什么办法？”
陆盼盼没话。
“嘿？！”
金鑫觉得好笑，又戳了陆盼盼一下。怎么向她取个经她还搞得一脸娇羞呢？
陆盼盼回过神来，想着怎么敷衍金鑫，可又莫名觉得一道目光注视着自己。
她抬头，果然看见顾祁抱着球，盯着她。
两人隔着十来米的距离，陆盼盼看不清顾祁的脸，却能感受到他浑身的不高兴。
不过刹那，顾祁就转身继续球。
陆盼盼抿了抿唇，往旁边挪了一步。
“你离我远点啊。”
“嘿，臭丫头。”金鑫越发好笑，“你发什么神经呢？”
*
金鑫去和学校谈合作，陆盼盼不好参与，把人送到办公楼就回了排球馆。
不一会儿吴禄也回来了，眼看着要到了训练结束的时间，吴禄和陆盼盼仔仔细细事无巨细地交代假
期要注意的事情。
若是暑假就算了，这放寒假回去过年，他们就怕这一个个的要么吃成一头猪回来，要么缺胳膊少腿
儿的出现在他面前。
强调了一遍又一遍的安全后，吴禄宣布放假。
一群大男孩儿跟从笼子里放出来的野狗似的，一转眼就跑得七七八八了，只剩下轮到今天收拾球馆
的罗维、顾祁和霍豆。
吴禄一个大男人，什么都不用收拾，推着他那自行车就进入他的假期了。
陆盼盼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她站在门口，裹紧了围巾。
十分钟后，里面三个人有有笑地走出来了。
准确地，是罗维和霍豆有有笑，顾祁安静如鸡。
三人走到门口，第一一眼看到陆盼盼的还是罗维。
他刹住脚步，惊诧地问：“盼盼姐，你还没回家啊？”
陆盼盼抬头，下巴从围巾里露出来。
罗维身边的顾祁也看到了陆盼盼，却没话。
“我等你们走了再走。”
霍豆“嗨”了一声，“盼盼姐你放心，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水电都断了，门也锁了……”
他还想继续邀功，罗维突然看了身旁的顾祁一眼，随后拉着霍豆走。
“别逼逼了，赶紧回去开黑，咱们都多久没摸过游戏了！”
两人脚步快，很快就没了影。
陆盼盼这才侧身瞥了顾祁一眼：“哪天的机票？”
“明天下午。”
陆盼盼点点头，朝前走。
顾祁跟在她身后。
陆盼盼问：“行李多吗？”
顾祁：“不多。”
两人沉默了。
走出排球馆外的径，视野瞬间开阔了。
陆盼盼嘴里有一句话，徘徊了很久，但始终不出来。
“你呢？”还是顾祁破了沉默，“你什么时候回家？”
“后天。”陆盼盼，“买的高铁票。”
“那要坐多久？”顾祁算了一下陆盼盼家和他家的大致方位，“六七个时？”
“睡一觉就过去了。”
已经走到了分岔路口，顾祁要回宿舍，陆盼盼要回家。
“那我走了啊。”
“等等。”顾祁拉住她的手腕，“你行李多不多？”
陆盼盼点头：“多。”
顾祁：“有人送你吗？”
陆盼盼：“有。”
顾祁：“谁啊？”
陆盼盼：“刚刚你看到的那个。”
陆盼盼感觉自己的手腕上的力道突然加重。
“哦，好。”顾祁愣了一瞬，还是松开手，“知道了。”
“当姐夫的，送送姨子也是应该的。”
顾祁原本都转身了，听到她这话，又机械地转过头。
“姐夫？”
陆盼盼没看他，“嗯”了一声。
顾祁立马笑了起来。
“哎，你姐姐眼光不错嘛，找个老公又成熟又稳重，还是个搞体育的。”
陆盼盼突然有些提不起气。
她半张着嘴，想了想，还是没其他的。
“回去吧，明天早上别起晚了错过飞机，回家不要吃太油腻的，日常的锻炼也不要间断。”
顾祁：“嗯，知道了，我会想你的。”
陆盼盼失笑：“不是，我在跟你——”
“你会想我吗？”顾祁断她，“一点点也行。”
陆盼盼呼吸紧了一些。
“还没回家，谁知道呢。”
“那我就当你会想我了。”顾祁难得笑得眼睛眯成缝。
“走了。”陆盼盼转身往学校大门走。
顾祁熟悉的味道突然近距离袭来。
陆盼盼一怔，她被顾祁从背后抱住。
学校里很多拉着行李箱的学生，连笑语声音都近在耳边。
陆盼盼有些晃神。
顾祁的拥抱很有分寸，甚至可以是试探性的，双手轻轻圈住她，没有实在地接触到她的身体。
“新年快乐，盼盼。”
*
回到家里，许曼妍一直在陆盼盼耳边念叨。
“烦死了烦死了，一想到过年要回家天天面对那些七大姑八大姨我就头疼，哎，你她们怎么就那
么闲呢？”
“我爸妈这次把我护照也收了，我要不溜去海南过年吧，暖和多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上班？我看你假期也挺长要不咱们出去玩儿？”
“陆盼盼！听我话没！”
“嗯？”陆盼盼站起来往房间走，“我去收拾行李。”
“你后天才走你收拾什么啊收拾！”许曼妍拉住陆盼盼，“明儿去逛街？你回家不给爸妈买点东西
啊？”
“也好。”
放假后的步行街，人少了许多。
许曼妍觉得没意思，开车带陆盼盼去市中心的商场。这里倒还是人山人海。
特别是商场里张灯结彩，挂满了红灯笼，各个品牌都抢着时机做春节促销。
陆盼盼和许曼妍一路看过去，都是些化妆品或者保健品促销，唯一画风不同的，是几个装扮夸张的
coser。
许曼妍是不感兴趣的，但是陆盼盼一眼就看出来那是她玩的那个游戏在做线下活动。
走近一看，果然，海报周边堆满了摊位，一个LED显示屏正在展示春节即将上线的大礼包。
陆盼盼拿了一张海报看，许曼妍百无聊赖地等了一会儿，“你看吧，我去那边看看香水啊。”
陆盼盼点头。
虽然陆盼盼早就不怎么玩游戏了，但是这种自己熟悉的虚拟东西出现在现实里，会找到一种莫名的
亲切感。
她把传单浏览了一遍，原本还觉得有意思，可是一看价格就觉得没意思了。
陆盼盼把传单卷了卷，要去找许曼妍。
抬起头时，却发现自己旁边站了一个男人，正在流量立起来的KT版。
按理，这种热闹的场合，陆盼盼不会注意到路人。
但是这个男人的气质和现场不合，浅灰色的毛衣，深色外套，鼻梁上一副半框眼镜，怎么看也不像
个对游戏感兴趣的宅男。
也因这一秒的注视，陆盼盼突然觉得他有些脸熟。
直到他转过脸来，陆盼盼可算想起了。
仲嘉月的师兄，王……王什么来着。
“王医生？”
陆盼盼想不起全名，只能这么称呼。
王洛桢挑眉：“你也玩这个？”
陆盼盼扬扬手里的海报，“念书的时候玩，刚刚经过就随便看看。”
王洛桢视线直直落在陆盼盼脸上，“玩哪个服？”
陆盼盼来了兴趣，不答反问：“你也玩这个吗？”
王洛桢正要开口，陆盼盼又：“看不出来啊。”
王洛桢一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医生不是都很忙吗？”陆盼盼，“从进入医学院到毕业，要背的书堆起来比我还高了
吧。”
她还伸手在自己头顶比划比划。
“哪儿还有时间玩游戏？”
陆盼盼不知道王洛桢在想什么，只见他笑得有些无奈。
“那我大概是个学渣。”
陆盼盼懂了他的意思，惊喜地：“真的假的啊？你哪个服的？”
王洛桢：“星河落月。”
“巧啊。”陆盼盼，“我以前也是这个服来着。”
王洛桢顿了一下，“你ID是什么？”
陆盼盼笑：“怎么，你觉得我们在游戏里见过？”
王洛桢：“不定呢。”
“星河落月可是最大的服务器，那么多人。”陆盼盼随手把传单放回原位，“而且我这种菜鸡，不
提也罢不提也罢。”
正巧许曼妍在叫她，陆盼盼挥挥手就走，“我先走了啊。”
王洛桢看着陆盼盼的背影，偏了偏头。
“那人谁啊？”许曼妍问。
“仲嘉月的师兄。”陆盼盼，“复健中心的医生。”
回到家里，陆盼盼真的开始收拾行李了。
她算了算假期，还真不短，家里的衣服也挺旧了，所以塞满了一个大箱子，能带回去的衣服都带
上。
收拾好一切，陆盼盼又和许曼妍一起做了个大扫除，然后洗了澡，躺到床上，已经过去四个时
了。
她开手机，算看会儿电视剧，却收到好几条消息。
除了妈爸发来问她什么时候到家，其他都是顾祁的。
六点四十，他发来一条“落地了。”
七点半，他发来一条“到家。”
八点半，他发来一个问号。
陆盼盼抬头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九点了。
她正在想该回什么消息，对方突然弹来视频。
陆盼盼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坐起来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还好，洗澡的时候做了面膜，头
发也吹得蓬松自然。
她拢了拢睡衣领口，按下接听键。
出现在屏幕里的却是程音的脸。
“姐姐……”程音压低了声音，像做贼似的，“你睡了吗？”
陆盼盼不明所以：“没睡，你……找我有事？”
程音笑得狡黠，“我跟你，今天你没回我哥消息，他现在一个人玩儿非主流搞忧伤呢。”
陆盼盼：“嗯？”
“非主流，你明白我意思吗？”程音，“我偷偷给你看啊。”
程音拿着手机轻手轻脚地往一个房间走去，手机被她握着，陆盼盼什么都看不到。
玩儿非主流搞忧伤？
因为她没有及时回消息，就……玩儿非主流搞忧伤去了？
半晌，程音举起手机，对着一扇白色的门。
程音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姐姐，你看哦，别笑太大声，他会听到的。”
程音推开门，一道柔和的光线照亮了屏幕。
听觉比视觉慢一点，陆盼盼又听到轻柔的钢琴曲。
随着门慢慢开，陆盼盼看见手机屏幕里，顾祁坐在一架钢琴前，穿着浅色家居服，修长的双手在
黑白琴键上灵活跃动。
房间的灯光很柔，他五官的轮廓也变得温和。
颀长的上半身随着音乐轻轻律动，当乐曲到达高.潮，他却越发从容地操控着琴键，琴声如泉水，
从指尖倾泻而下。
少年的面容温柔而无害，眉间还有一丝化不开的忧愁，融在这画面里，让人分不清这是不是梦里才
能见到的场景。
真的好像梦，因为陆盼盼感觉在这寒冬闻到了栀子花香。
那种纯净地代表着初恋的花香，在鼻尖蔓延，钻入她的大脑，她的心脏，她全身上下。
陆盼盼看得入了神。
如果她在那座城市，她想她可能会控制不住去他身边，亲眼看着，亲耳听着他弹完这一曲。
可程音却悄悄退了出来，关上了门。
陆盼盼耳边只剩隐隐约约的钢琴声。
“姐姐，你知道这首曲子叫什么吗？”
陆盼盼没话。
“水边的阿狄丽娜。”程音，“钢琴老师，这首曲子代表爱慕与期盼。”
陆盼盼深吸一口气，耳边程音的声音变得忽近忽远。
程音咯咯笑：“他好想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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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程音挂了视频，把通话记录删除, 然后把手机放回原位。
顾祁再拿起手机时, 什么迹象都没有。
冬天的夜格外漫长，顾祁感觉自己在琴房里待了很久很久，出来时, 不过才九点半。
“叮——”
手机响了两下。
[陆盼盼]：看到了。
[陆盼盼]：坐了几个时飞机, 早点休息。
陆盼盼本来还想话题就此结束, 但是想到程音挂视频那句话, 她指尖顿了顿。
几秒后，陆盼盼又发了一条消息。
[陆盼盼]：你弹钢琴的时候很帅。
顾祁：“………………”
这一刻，他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开始还是该暴躁。
总之, 他、把程音从房间里拎出来严肃教育了一顿又回琴房疯狂自我沉醉了两时。
回头一想，偷拍他弹琴, 还得了一句夸奖, 总比他腰不好要令人能接受一点。
*
陆盼盼坐了好几个时动车，到家时, 饭厅还为她亮着一盏灯。
陆育成和苏和顺都等着她，饭桌上的菜还冒着热气。
陆盼盼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上桌吃饭, 碗里的菜堆了尖儿。
吃完了也不让她洗碗, 爸妈赶她去洗澡早点休息。
陆盼盼也只有在每次放假刚回家的时候感觉自己像个公主，陆育成这几天总是变着法儿给陆盼盼做
好吃的。他是大学老师，放假了比较闲，苏和顺在研究院工作，如今也快退休了, 比往些年下班早，
每天都带些新鲜的鱼肉回来。
但和睦的日子过了没几天，又开始念叨陆盼盼的终身大事。
一会儿学校里哪个教授的侄儿博士毕业了，考虑结婚，要她见见。那边研究院的同事儿子留学归
来，一表人才，一定不能错过。
陆盼盼嗯嗯哦哦地应付了，真要她安排时间去见人，她又总能找到理由拒绝。
跟父母磨，陆盼盼是在行的。
爸妈年纪大了，她也不吵，把自己用在工作上的劲儿用来跟他们磨。
但是今年好像父母也越来越倔强了。
饭桌上，苏和顺没吃几口就搁了筷子。
“盼盼，明年你就二十五了，也该考虑考虑了，你要是不喜欢我们给你介绍的，那你身边有没有合
适的？我寻思着你从到大也招男生喜欢，应该有人在追你吧？”
想起了顾祁，陆盼盼呛了一下。
陆育成轻轻拍她的背，“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多大人了还支支吾吾的。你要是有合适的，也跟我
们，我们来把把关，我们又没什么一定要富贵人家，我们主要就是看看人靠不靠谱。只要是个
靠得住的，就算没什么钱，只要你喜欢，我们也依你。”
“哪儿那么容易遇到合适的。”陆盼盼扒拉着米饭，“你们就先别操心我了，都了明年才二十
五，人家那些三十多还没嫁人的都没着急，我急什么急。我那些同学早早结婚的，现在好几个都拖着
孩子闹离婚呢，有意思么，还是慢慢找不着急。”
此话一次，陆盼盼心里咯噔一下，缓缓抬头，果然看见爸妈脸上都染上一层哀戚。
“爸，妈，我是……”
“没事，我们不催你，你还年轻，是该好好考虑。”苏和顺拿纸巾擦了擦嘴，往房间走去。
“爸……”陆盼盼又看陆育成，“你们放心吧，我最近其实……有在好好考虑，正因为这样，所以
不想在没有确定的时候跟你们这些。”
“那就好，你自己好好考虑，我相信你是有眼光的。”陆育成又给陆盼盼盛汤，“不过你也要理解
理解我们，你看你其他朋友的爸妈都还年轻，我们却老了，生怕哪天又有个意外……”
“爸！”陆盼盼断陆育成，“什么呢。”
陆育成放下汤碗，乐呵呵地笑了起来：“是是是，这大过年的，不这些，你好好吃饭。”
但嘴角的笑始终没有蔓延至眼里。
陆盼盼低头喝汤，不再话。
气温又急剧下降，到了腊月二十几，陆盼盼已经冻得不想出门了。
在家躺了两天，刷剧看买年货，家里扮得张灯结彩，一家人其乐融融。
只是每当晚饭时，气氛总有些沉寂。
连续几年的春节都是这样，别人一家团圆，陆盼盼的爸妈总是羡慕。
平平淡淡地过了除夕，走了几家亲戚，转眼就到了初六。
这几天的日子，怎么呢，挺好的，和朋友聚会，跟亲人吃饭，和爸妈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但陆盼盼总觉得哪里不得劲，她思来想去，没想到原因。
直到下午，她收到了一个快递。
年前程音找她要地址，要给她寄新年礼物，由于快递停运，这份礼物今天才到。
陆盼盼抱着快递回家，手忙脚乱地找剪刀，一时没找到，干脆就徒手撕开胶带。
“哎哎哎！你干嘛呢！”苏和顺拿着剪刀过来，却见陆盼盼已经拆开了快递。
“毛毛躁躁的……”
陆盼盼没理自己妈，把箱子里的东西一样样地拿出来。
台湾凤梨酥、空气巧克力、马卡龙、五颜六色的糖果。
陆盼盼把东西全都拿出来，最后还把箱子举起来朝下抖，也没别的东西。
“空了空了！”苏和顺看得好笑，“这么多零食你还不够吃？还想掏点东西啊？”
陆盼盼嘿嘿笑，拆开一盒空气巧克力吃了起来。
巧克力很甜，但还是觉得差了点什么。
陆盼盼抱着一整盒巧克力坐到沙发上，苏和顺在一旁看电视，陆育成在厨房忙活。
电视里还在重播春晚，一派喜庆，主持人的声音和背景音乐闹腾得让人心烦。
因此，手机的响动格外清晰。
“叮”得一声，震动还没停歇，陆盼盼已经拿起手机。
[顾祁]：你们家今晚会下雪？
陆盼盼抬头看电视，下面滚动的天气预报正显示着今晚的初雪将姗姗来迟。
[陆盼盼]：嗯。
[顾祁]：今天早上我们家就下雪了。
[陆盼盼]：美吗？
[顾祁]：一般。
[陆盼盼]：那你干嘛问我？我还以为你喜欢雪。
[顾祁]：冷得要死，谁喜欢了。我只是看到程音疯子一样跑出去淋雪，我在想你是不是也会这样。
[陆盼盼]：不定哦，毕竟我家这边三年没下雪了。
[顾祁]：……
[顾祁]：我上句话的重点是，我在想你。
嘴里的巧克力融化了一半，甜腻的味蕾好像遍布了全身。
[顾祁]：你有没有一点点想我啊？
[顾祁]：回个话啊，一点点也行。
[顾祁]：一点点都没有吗？
陆盼盼一口吞下巧克力，终于感觉到了充实。
[陆盼盼]：有。
叮咚一声，门铃响了。
苏和顺去开门，一股寒风灌进来。
陆盼盼放下手机望去，金鑫拎着大包包的东西站在门口。
“妈。”
苏和顺点点头，没话，领金鑫进门。
厨房里的陆育成往外瞥了一眼，又回头接着洗菜。
每年初六金鑫都来拜年，没人意外，也没人惊喜。
毕竟在金鑫进来的那一瞬间，这套房子里的气氛都变了。
陆盼盼立刻迎上去，接过金鑫手里的礼物。
“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去年买的那什么菌都还没吃完。”
陆盼盼领着金鑫坐下，他局促地坐在沙发最边上，磨蹭了会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他带来的东
西里拿出一个精美的木盒。
“妈，前段时间你你眼睛不太好，我专门托人给你带了点儿铁皮石斛回来，这品种不好弄，你先
吃着，完了我再托人弄。”
苏和顺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这盒子。
“你费心了。”
金鑫坐了会儿，又要去厨房帮忙。陆育成剁着排骨，不咸不淡地：“你别来添乱了大少爷，好
好坐着吧。”
金鑫讪讪点头，坐回陆盼盼身边。
厨房里的人忙得很，客厅里那位又看着电视不话，陆盼盼只得身先士卒来缓和气氛。
“诶，你那个校企合作搞得有声有色的，怎么样了啊？”
金鑫：“刚起步，什么有声有色的，慢慢来，不过你们学校那边是谈妥了，下学期开学我就给你
们弄两台自动发球机，等暑假我再帮你们翻修一下场馆。”
陆盼盼笑：“这么好？”
金鑫：“双方互赢嘛，我这个俱乐部成型了以后还靠这些个高校给我输送人才。”
陆育成端着一盆鸡汤从厨房里出来，听了会儿，也没发表什么意见。
金鑫赶上去把鸡汤接过，往桌上摆：“我来我来。”
不一会儿，饭桌上摆满了酒菜。
金鑫陪陆育成喝酒，聊天断断续续的，时不时冷场还得靠陆盼盼来继续话题。
每当这时候陆盼盼一边强行尬聊一边心里想着您明年别来拜年算了。
但是这话肯定不能出来。
吃完晚饭，金鑫要主动去洗碗，苏和顺让他一边儿去。
“你十指不沾阳春水可别把我家碗摔了。”
苏和顺这语气是有些重，金鑫尴尬地僵着手，不知所措。
“哎，也不早了。”陆盼盼，“你今天是住酒店还是飞回去啊？”
“晚上的航班。”金鑫。
“那你可得早点，万一路上堵呢。”
金鑫好，收拾收拾准备出门。
“爸，妈，那我先回去了啊。”
苏和顺在厨房里开着水龙头，也不知道听没听到，陆育成在阳台摆弄花草，回头：“路上
心。”
完又继续折腾他的花草。
陆盼盼松金鑫出门，到楼下，金鑫裹上围巾，：“你上去吧，外边冷。”
陆盼盼点点头，转身上了两层台阶，又：“今天你的那事儿，就是翻新场馆，我问你啊，你到
底是不是因为我的原因啊？要真这样的话，我觉得没必要，你搞那些也挺花钱的，放在允和这种前途
未知的球队上我也于心不忍。我是自己喜欢这一行，也愿意进去琢磨，但是你自己有事业，没必要来
帮我。”
金鑫夸张地睁大眼睛：“嘿，白纸黑字签的合同，你以为我骗你的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陆盼盼叹了口气，“算了，你路上慢点。”
“那我走了啊。”
“等等，今晚好像要下雪，你多半飞不了，先订个酒店有备无患吧。”
“行。”
送走金鑫，陆盼盼回到家里，饭桌都收拾干净了。
苏和顺回屋里看书，今晚多半也不会再出来。
她每年这天都这样，陆盼盼习惯了，也不去扰她。
陆育成端着碗酱豆子坐到沙发上，朝陆盼盼招手。
“妹妹，来陪老爸喝喝酒，刚刚他在这儿我都没怎么喝。”
陆盼盼不会喝白酒，陆育成自然是知道的，所以叫她喝酒也只是个意思，目的是想坐一起聊会儿
天。
平时老两口都有自己的事业，一个教书还要带项目，一个做研究，都挺忙的，不怎么提及陆盼盼的
姐姐。
只有每年这个时候，陆育成总会叫陆盼盼陪她喝酒，父女俩一起怀念怀念过去。
聊着聊着，话题总离不开金鑫。
“你他爱不爱你姐姐？当然爱，爱惨了，不然那会儿能因为你姐姐一句话，就上天下海什么事儿
都干嘛？”
“哎，年轻也真是好，他追起你姐姐来，我脸上都有光。那一车车的玫瑰花往楼下送，多热的天啊
在单位门口一等就是一下午，一个恐高的人听你姐姐飞行员帅就硬是去考了私飞执照，吐得是脸白
嘴青的。”
“嗯……”陆盼盼淡淡回应，接不上话。
毕竟金鑫追她姐姐那会儿，她才十几岁，天天在学校里，也不太清楚这些。
“可是结婚后，你看你姐姐真的过得好吗？”陆育成，“是，他们金家是有钱，可是一个大男人
不能因为家里有钱就没个事业，这人生有什么意思？”
“哦，今天飞美国看NBA，明天去非洲看世界杯，赌个球能输上百万，跟别人赛马白白送出去两
套房子。”
“你他对你姐姐好不好吧，也是好的，去哪儿都带上你姐姐，也从没见他有哪些沾花惹草的习
惯，可你姐姐都三十了，哪儿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丈夫就这么成天游手好闲，你她操心不操心，那两
年我看着你姐姐成天跟他吵架，我都揪心。”
这些事情发生在陆盼盼长大后，她见过，偶尔也能接上两句，不过大多还是陆育成在。
“你姐姐出了意外，能怪金鑫吗？其实不能，谁知道意外什么时候来。可我心里就过不去这个坎
儿，他要是成熟点，稳重点，或者，你姐姐要是没嫁给他，是不是就没有后来这些事了？她是不是
就……”
这些话，陆育成几乎每年都要一遍。
于是是在跟陆盼盼聊天，不如是他在跟自己对话。
陆育成抬头一看时间，都快十一点了，收拾收拾情绪，让陆盼盼把桌上整理了。
“不了不了，人老了就爱提旧事，我喝多了困了，你也早点睡吧。”
陆盼盼好。
陆育成走到房间门口，又对陆盼盼：“妹妹啊，我有句话一直想跟你。”
陆盼盼回头：“嗯？”
陆育成：“你也不要烦我们总是给你找相亲对象，我们老了，就想看着你身边有个可靠的人可以
依靠。”
他顿了顿，又：“我知道在你这个年纪这话有点残忍，但是……浪漫不是真实，再绚烂的恋爱
也不如沉稳的呵护。”
陆盼盼点点头。
“爸，我知道了，你早点睡吧。”
陆盼盼去厨房洗碗，忙完已经十一点多了。
她擦了擦手，去阳台关窗户。
冬夜很安静，有的人家已经关了灯，对面的住房每层只有三四户亮着灯。
区的路灯早就亮了，从半空中照下，能看见纷纷扬扬的雪花。
真的下雪了。
陆盼盼慢吞吞地洗着碗，想着顾祁。
他家那边的雪应该停了，此时是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还是坐在客厅游戏机？
陆盼盼的动作越发慢，两三个碗洗了十来分钟。
再抬头时，她看见楼下有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在走动。
那人从远处走来，看不清身影轮廓，也分不清性别。
直到他站在路灯下，光照在他身上，陆盼盼心里一惊。
她开窗户，垫着脚往外看，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当他抬头时，陆盼盼才确定，真的是顾祁。
她站在厨房没有动，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要拿出手机确认。
手机在衣服兜里，她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看到两分钟前顾祁给她发了消息。
[顾祁]：睡了没？
[顾祁]：没睡的话就下楼吧，我在你楼下。
一股灼热的感觉从脚底蹿到头顶，溢满的冲动在胸腔回荡。
陆盼盼回头，看见陆育成洗完澡，穿着拖鞋回房间。
他关了客厅的灯，准备睡了。
陆盼盼再往窗户外看去，顾祁穿着黑色外套，肩膀上落满了雪，握着手机，脚不安分地踢着路边的
石头。
她觉得这不像真的，于是再次给他发消息。
[陆盼盼]：你来了？现在？
[顾祁]：嗯。
[顾祁]：虽然你只有一点点想我，但足以让我连夜赶来见你。
——咚
——咚
——咚
陆盼盼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爸。
对不起。
这绚丽的爱情实在太勾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