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A-

    包厢里气氛达到最高点。

    一帮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聚在一起没有约束,各个HIGH得要上天入地。连平时为人最严谨的孟慎,也敞开胸前纽扣,下场跟人贴面热舞。徐鹏辉拍着桌子笑得前仰后合,突然站起来脱下外套疯狂挥舞,喊得嗓子都要破了。

    盛林微笑着看了一阵,趁他们不注意退出包厢。

    这边是市区东部的一家私人会所,隔音效果做得很好。一门之隔,震耳的喧闹声就被过滤成一团模糊的混沌。

    会所据是改建自清末某位亲王的府邸。各处庭院、包厢都是含蓄隽永的中式风格。

    盛林沿着木质的回廊径往前走,花架上垂落的细弱藤蔓不时拂过脸庞。步下几级台阶,迎面一片飘荡着幽淡花香的池塘。略一抬头,就有满天星光映入眼底。

    这么干净的夜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盛林仰着头,掏出支烟点燃深吸一口,冲着亮晶晶的星星吐出一个烟圈。

    要吐第二个的时候背后有人喊他。盛林转回头。孟慎呼吸急促得跑到他跟前,“怎么出来了?是嫌太闹?”

    “没,就想透透气,”盛林摇摇头,抬手一指半空,“顺便看看它们。”

    孟慎跟着抬头,眼里流露出惊喜,“居然能在市区看到这么亮的星星。的确好看。比里面那帮没人样的臭子强多了。”

    的盛林也笑起来。

    这一晚上盛林都有些心不在焉,直到现在心情才像是好了些。

    孟慎侧过头看着他,忽然郑重其事对他:“对不住了,盛少。”

    盛林怔了一下。

    孟慎继续:“我没料到你对谢晓云……如果早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今天怎么着也不能搞什么单身庆祝聚会。”

    盛林摆摆手,没让他再下去,“跟聚会没关系,真的。跟谢晓云也没关系。再了,”盛林唇角上扬,一双桃花眼弯成月牙,“你哪只眼看到我心情不好了?”

    孟慎仔细端详他一阵,稍微放下心来,“没有就好。你晚饭就没怎么动,净喝闷酒了。连徐鹏辉都看出来不太对劲。”

    “哟?这可挺稀奇的。鹏辉也会看事儿了?”

    孟慎咳了一声,脸上有些尴尬,“他你刚被逼着见了情敌,估计还被比下去了,心里恨得滴血。吃不下东西可以理解。”

    “这都哪儿跟哪儿?我根本没看清那人的脸。”盛林这回真乐了,笑得肩膀都在抖,“这家伙是真没救了。最近他是不是都在陪他家太后看狗血电视剧?”

    孟慎无奈点头,“好像是这么回事。”

    两个人乐了一阵。盛林吸口烟含笑,“行了,我再待一会儿,你先进去吧。等大伙儿闹够了散了场,咱们三个再单独去通宵。”

    “行!”孟慎也来了兴致。

    “对了还有,你告诉鹏辉别再去找我那情敌,晏,晏……”

    “晏棽。”

    “对晏棽。别再找他麻烦。分都分了,再计较这些没意思。”

    孟慎不由堆起满脸崇拜,对盛林竖起大拇指,“佩服佩服!分别数年,不想盛先生已修炼至如此涵养。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

    盛林知道,按照以前的规律,再聊下去这位少年老成的发嘴里也快没好话了,只好快点赶他走,“那是弥勒佛!您老人家快走吧!”

    孟慎毕竟是孟慎,脸都憋变形了还能勉强端着,人模人样走到草坪上面,回过头冲盛林大喊,“这句话我一定得替鹏辉出来:咱们未来的弟妹可真幸福、真自由!”

    “靠,活腻歪了是吧!”盛林笑骂,捡起快石子照着孟慎扔过去,“一天到晚不盼我点好的!赶紧滚”

    孟慎躲开石子儿大笑着跑远,爽朗的笑声随着晚风传出很远 。

    盛林笑着摇摇头,掐灭手里的烟。

    他跟孟慎、徐鹏辉从一块儿长大,三个人家世有别感情却一直很好,十六七的时候没少凑在一起干混事儿。高二时盛林出国读书,三人也没断联系。三年后盛林刚读到大二,父亲意外出了车祸,情况十分危急。盛林得到消息后马上赶回国,后来病危解除,父亲的身体却始终时好时坏,盛林干脆转回国内读书,好留在父母身边方便照顾。

    三年没怎么碰面的发重新聚在一起,欣喜之余,陌生的隔阂感也悄然而生。特别是盛林回国后不单只读书,还开始尝试接触家族公司的生意。出门在外,很多人也开始似真似假得尊他一声盛少。

    过去浅淡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身家界限,变得越来越清晰。徐鹏辉还好,他性格单纯,什么事儿都能往简单了想。孟慎心思就重些,家里还经营着一家不大不的医疗器械公司,行事做派少不了带出些生意人的风格。

    盛林头一回听到孟慎跟着别人一起喊他盛少,憋闷得一晚上没缓过神。

    那时他心中怅然,觉得过往那些岁月也许真的找不回来了。就像他们仨以前聚会大多去KTV、游乐厅、酒吧这些年轻人都爱去的地方撒欢儿,现在孟慎却偏爱把聚会安排在会所。

    这里没什么不好,只不过不适合他们三个人在一起。

    若从这一头论,还多亏有今天这一出,让他又找回点当年的感觉。

    盛林深深吐出一口气,仿佛想把徘徊在心底的那层淡薄的郁结一并吐出去。

    谢晓云对他而言,的确有些不一样。

    那时他刚回国,父亲的状况不容乐观。母亲担忧过度濒临崩溃,家里公司都一团糟。这个相识不久的女孩不介意他的冷淡,始终以守护者的姿态,亲密又安静得陪在他身边。当时没觉得怎么样,甚至认为她做事不分时机不太讨喜。回头想想才发觉,她其实给了自己很大的支撑。

    盛林确实也曾设想过,他们是否有走下去的可能。这在他几段感情经历中,是第一次。

    所以当谢晓云突然提出分手,盛林毫无准备。

    直到后来,学校里传出谢晓云早已跟前男友复合的流言,盛林才有所醒悟。

    谢晓云性格直爽,行事大胆泼辣,却意外得是个很恋旧的人。

    如果是因为前男友,盛林能够理解。

    想开了这一层,同学之间私底下流传的各种辞,甚至于分手面谈当天,谢晓云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竟会让传言中的前任兼现任男友也陪同到场,盛林都不想再理会。

    感情这件事,合则聚,不合则分。

    原本就不该太执着。

    盛林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在院子里闲逛。等回过神来,发现走得离包厢有点远了。

    盛林当即返回。路过公用卫生间时,想顺便去洗下手。

    推门进去,门边的洗手台前有人。那人穿着会所侍应生的制服,弯着腰,不停撩着水往脸上浇。

    盛林随意瞟了他一眼往里面走。

    洗完手出来,那个侍应生还待在原地。姿态更加狼狈,头脸几乎整个埋进洗手盆。水龙头开到最大,直接从他头上冲下去。一只手臂撑在洗手台上,不停地抖动。

    盛林察觉有些不对劲,走过他身边时不由开口问了句:“需要我帮忙吗?”

    那人没有回答,呼吸却突然变得粗重,支撑身体的手臂一软,几乎跪到地板上。

    “喂,你还好吗?”盛林赶忙跨前一步搀扶他。

    那人猛然抬头,正前方的镜子里映出一张湿漉苍白的脸。

    即便在这种情境下,盛林仍然因镜子里的面孔而惊艳,怔了一瞬。那种感觉无法形容,就好像美色也有了实质,可以直接穿透人的心脏。

    好在这冲击不过短短数秒。

    侍应生的脸本来被冷水冲刷得雪白,连嘴唇都没有血色。眨眼工夫两颊竟然就泛起鲜艳的红晕。被盛林握住的臂,即便隔着衣料,也能觉出惊人的高热。

    盛林现在百分百笃定这个侍应生是着了道,被人下了药。

    会所里这样的事相对会少些,但也没法杜绝。

    以这人的状态,盛林没办法独自带他出去,留他等在这里自己去喊人也不安全。

    盛林略微想了想,就给孟慎通电话,让他找带班经理过来处理。

    侍应生抖得更厉害了,呼出的气体几乎都带着热度。他领口的衣服早就被自己扯破,透着粉色的颈项和胸膛被指甲抓出道道血痕。

    盛林怕他再伤到自己,一边安抚他,一边握住他手腕伸到水龙头下,想继续给他降温。

    两人的皮肤直接贴合在一起。侍应生忽然发出一阵凌乱的喘息。

    “走开!”侍应生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什么?”盛林还没觉察到不妥,就觉眼前一花,被眼前的人一把反握住手臂拉进怀里,低头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