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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多数医院的病房总是很单调,还伴有各种难以令人产生愉悦感受的气味。

    晏棽在临床医学专业读到大四,还是没能喜欢上这种气味。他以很的幅度动了动头部,在不被人察觉的前提下,让鼻尖离散发着消毒液味道的枕套远一些。

    疼,太疼了。

    他的胃里像被塞进了一部微型绞肉机,缓慢而持续得将胃壁绞成碎末。很轻微的呼吸震动传到腹部,都能牵扯出加倍的痛楚。

    更可怕的是谢晓云还在他旁边喋喋不休。

    “我们好像真的分手了。他到现在都没有找过我。”

    “之前还心里有我。这也算有我吗?都没试着认真挽回过。”

    “男人真是无情的,了分手就一点留恋都没有。”

    ……

    自从得知晏棽住院那一刻起,只要下了课,谢晓云就会特地从学校赶到晏棽病床边,絮叨她跟盛林那短暂而遗憾的美丽爱情。晏棽在医院躺了两天,谢晓云就在他耳朵边唠叨了两天。晏棽觉得自己的耳朵快要离失聪不远了。

    “我分手只是想考验考验他而已。他那么聪明,不可能想不明白啊。”

    “就算我不该随便分手,可这也是有原因的啊。女朋友的生日礼物都让助理挑,这是做男朋友的态度吗?我生气难道还不应该了?还是他真信了我跟师兄是一对的鬼话?他不会那么笨吧!”

    “再了,我都带你一起去见他了,哪怕是榆木脑袋都能明白那些流言不可信啊。”

    “我原谅他一次,他也原谅我一次。这下不就扯平了吗?为什么一定要分手呢?”

    数不清的蜜蜂从耳朵钻进大脑嗡嗡震动翅膀。晏棽额角紧绷,有一根青筋在砰砰跳动。

    谢晓云停下来喝水,准备新一轮的控诉。

    晏棽突然睁开眼睛,双眼直直盯住她:“你应该生气。他信了。你们扯不平,所以也不可能再合好。就这么简单。”

    谢晓云举着水杯愣住,呆了两秒,惊喜大叫:“师兄你醒了!”脑子一转,忽然又脸色大变,“师兄你刚才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晏棽仍旧面无表情,眼睛扎在她脸上一眨不眨,“我的意思是:你跟盛林没戏了。彻底没戏了。”

    谢晓云半张着嘴巴,过了很久才想清楚晏棽到底在什么。她脸色阵红阵白,最后难过得差点当场哭出来,匆忙抓过手包,一句话没跑出去。

    病房里安静了。

    晏棽心活动下躺得僵硬的身体,视线落在门口,一时半会儿没收回来。

    大学四年,他习惯独来独往,班里的同学、宿舍的舍友都不亲近。谢晓云虽然矮他一级,却是他在学校唯一可称之为朋友的人。

    他们是同乡,返校时偶尔在车站碰上,女孩子一个人拖着大行李箱挺费劲,晏棽就帮衬了下。这姑娘爽朗大方,从那之后经常主动约他出去玩儿。渐渐熟悉了,有些不方便其他女孩知道的心事也会给晏棽听。

    自从她跟盛林好上,晏棽被迫充当了她将近一年的情感热线知心哥哥。

    现在,一切终于可以结束了。

    晏棽捂着胃部翻过身,重新闭上眼睛。

    耳朵清静了,挺好的。

    会所的工作丢了,他要尽快好起来,重新找一份合适的工。大四是关键时期,这两天落下的课程和实验,也要尽快补上。

    这些已经够他忙了。至于其他,他没有心情再去关心。

    在医院又多躺了一天,晏棽便办了出院手续。除开校外工,他在校内也兼着勤工俭学的岗位。这种岗位通常都是学校补贴贫困生的,每学期都有很多人申请。做不好或是旷工太多,随时会有别人顶上。

    中午晏棽回到宿舍,就一个舍友在。那舍友往晏棽脸上看了两眼,也没多,过招呼继续忙自己的事。

    晏棽当初来学校报道晚,住的是跟其他专业拼凑在一起的混合宿舍。同舍四个人的课表都不一样。晏棽又从大一开始在校外工,天天早出晚归不见人影,碰上在会所做夜班,夜不归宿也是常事。所以他跟舍友之间,严格起来也没什么交情。也幸好大家都没混得太熟,没人问东问西的,倒省了晏棽不少麻烦。

    胃里还是很不舒服。晏棽自己煮了碗清汤面,吃了几口就咽不下去。翻了会儿书,定好闹钟上床休息。忍着胃部时轻时重的抽痛,迷迷糊糊睡了半个多时,闹钟没响晏棽就彻底睡不着了。

    太TM疼了。

    晏棽本来就有轻微胃溃疡,这回被人用尽全力踹了那么一脚,五脏六腑都跟着一起zaofan,腹腔里就没个舒坦的地方。

    晏棽出了一头冷汗,坐起身缓了十几分钟那股疼劲儿才下去一点。

    下午的课在实验楼那边上,离得有些远。以他这状态,估摸着得提前个十几二十分钟出门才赶得过去。

    咬着牙好歹蹭下床,洗把脸正要把课本装包里,晏棽发现那一叠睡前就备好的课本、笔记上面多出来一袋鲜牛奶。

    晏棽板着脸,站在书桌前呆了足有五六秒,最后才想起把牛奶拿起来。牛奶是热的,应该是用开水烫过。

    晏棽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眼睛里却微微有些波动。

    他又站了一会儿,翻出手机给那个叫何瑞文的舍友发短信道谢。信息很快回过来,就三个字“趁热喝”。

    晏棽看着手机屏幕,唇角极浅极浅的向上牵动一下,依稀像是个微笑的模样。

    中午吃的药效力上来后,身体好受了些。晏棽下午两节课都顶了下来。课后去找老师要了课件,算自己把这几天落下课整理一下,尽量把笔记补全。

    到了晚餐时间,晏棽照旧去二食堂二楼的餐厅帮工。为了少点麻烦,他受伤的事没通报给学校。晏棽跟平常一样不断来回走动收拾餐具、清理餐桌,一个多时下来身体有些受不住。

    六点半以后人开始变少,餐厅里还剩零星几个学生在用餐。晏棽坐下略微歇了歇,又去楼梯口那边的位子收餐盘。

    这时他突然听到坐在附近的一个女生发出一声类似惊喜的低呼。声音不大,但因为人少还是听得很清楚。

    晏棽下意识抬头,双眼刚刚好撞上一个身材高挑,面容也极为英俊的男生。

    是盛林。跟平时一样夺目惹眼,如果嘴角上没有那一道显眼的伤疤会更完美。

    嘴角,伤疤……

    晏棽的眉梢不自觉跳了一下。

    他突兀地想起来,会所的那天晚上,他似乎咬伤过一个人。就在嘴角。

    那时他被严老板下了药,情急之下把人放倒跑出包厢。躲在外面洗手间的时候,药力逐渐发作。身体异常高热,伴随视力模糊、精神亢奋。

    他知道后来洗手间又进来一个人。他跟那人起了冲突,自己被伤入院。但跟自己架的人是谁,他根本看不清。

    晏棽能记住的仅有的细节,是他在那人的唇上咬过一口。

    那一下太狠了,鲜血顷刻涌入口腔,强烈血腥味儿让他稍稍清醒了极短的一瞬。

    那个人,好像也有一双桃花眼。

    而盛林的唇角,刚好也多了一道类似咬伤的伤口。

    天底下怕是再难找这么寸的巧合。

    晏棽的额角突突急跳,胃也疼得更厉害。

    他跟盛林,命中犯冲。

    晏棽闭低下头,认命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