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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自身外形过于出色的缘故,晏棽对于别人的长相向来不太注意。时下某些以颜值走红的偶像明星,在看他来跟身边的同学并没有太大差别。

    谢晓云跟盛林谈了将近一年,期间每次跟晏棽碰在一起,都要不厌其烦得念叨她家盛林多么英俊多么有才多么完美无缺。

    晏棽听得耳朵生茧,对盛林可谓是久仰大名,连照片都见过不少。

    那时他并没有感觉到盛林的卓尔不群。只能用陷入恋爱的人自带滤镜,来理解谢晓云对男友异乎寻常的痴迷。

    直到今晚,浓稠夜色中,盛林的脸孔猝不及防跃入视线。仿佛黑白水墨中忽然浮起一片桃红花瓣。

    鲜活明丽,触目难忘。

    晏棽怔怔得想,也许这就是环境对认知的影响作用。在一定条件下,不同的环境有可能会使人类的感官对相同的事物得出截然不同的判断。类似于心理因素对主观体验的干扰影响。

    “看够了没有!”盛林忍受着强光直射,语气带出稍许不悦。

    晏棽这才发觉两人距离过近,连忙后退几步,关掉手电筒。

    “不好意思……”他低头道歉,捏过盛林下颌的手指无意识地搓动一下,有些意外尚且停留在指尖的过分柔滑的触感。

    “今天找我过来到底有什么事?”盛林碰了碰被捏疼的下颌,皱了下眉头问。

    以他对晏棽为数不多的了解,他不认为晏棽特意把自己约出来,就为了关心下他伤口的愈合情况。

    晏棽明显不是那么热络识趣的人。

    果然,晏棽静了片刻,郑重其事地开口,“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想跟你清楚。”

    盛林取了支香烟点燃,示意晏棽继续。

    晏棽道:“我跟谢晓云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从来都不是。”

    盛林吸烟的动作猛然顿住,过了很久才缓缓吐出吸入的烟雾,透过袅袅扩散的青烟注视着眼前人。

    晏棽目光坦诚,直率地与他对视。眼睛里没有矫饰的痕迹。

    盛林转开视线,轻声:“你们是什么关系与我无关,我也并不在意。所以不必特意告诉我。”

    晏棽定定地看着盛林,“但我觉得你在意。”

    盛林眉心一下皱得更紧,略显责怪地看一眼晏棽,又吸口烟,终于:“好吧,我承认我介意。”自嘲般笑笑,“我原以为自己足够看得开,其实也不过是俗人一个。不得不我现在……”盛林歪头戳了下自己胸口,“这里感觉好多了。”

    在爱情上,盛林一向秉持好聚好散的原则。两个人在一起是因为快乐,当快乐逐渐被争执和怨气取代,分开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即便其中牵扯到第三者,归根结底还是两人之间的感情出现问题,这个时候能做到不追究、不挽留方可将伤害降至最低。

    这是他多年来,无奈旁观父母那场互相折磨、又不愿干脆放手的爱情所得出的结论。

    一直以来,他也自认把这条准则贯彻得很好。前两任女友都是平心静气分手,至今仍是好友。

    直到遇上谢晓云。

    不,应该直到遇上晏棽。

    如果没有晏棽,谢晓云跟之前的两任女友不会有太大不同。他会用更多一些的时间去淡忘她,但也不至于太多。

    有了晏棽,事情开始变得复杂。他无法很好地掌握自己的情绪。晏棽“第三者”的身份,让他陷入了一种不甚明显,但却真实存在的怨愤情结。受此控制,他连与晏棽进行平和的正常交流都做不到。尽管在平时,晏棽会是他极为欣赏的一类人。

    而这一切,已经无关爱情,只源于那所谓的被伤害的“男性自尊”。

    被这种毫无意义、灰暗杂乱的情绪所操控,对盛林而言无疑是种击——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完全避免这些不必要的麻烦。

    晏棽无疑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从盛林流露出的只言片语,已能窥探盛林内心一角,斟酌下语言,道:“遇到这种事,愤怒、怨恨是人之常情。你不需要对自己要求太高。”

    “哦?”盛林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照你这么,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跟你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好好干一架才正常?”

    “嗯,”没想到晏棽真的点头,“像徐鹏辉那样一天堵我三回,的确更正常一些。”

    盛林低低笑起来,他掐灭烟蒂,目光直视晏棽,真诚道:“谢谢你。我很高兴你愿意跟我解释这些。以前的一些事……也请你多担待。”

    晏棽双眼陡然明亮,仿佛融入了两朵皎洁月光,“那,你跟晓云是不是可以复合了?”

    盛林讶异地挑挑眉,“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影响感情存续的外因消失了,理所当然会引导出复合的结论”

    “你也了你这个所谓的‘第三者’只是外因。而几乎所有感情的最终破裂,都是内因在起决定性作用。既然内因早已变质……所以,”盛林摊开双手,“答案显而易见。”

    晏棽疏朗的眉心又纠结成一团,他似乎难以理解盛林的推导结论,“可是晓云仍然爱你。怎么能内因已经变质?”

    盛林只觉匪夷所思,“难道只要她还爱我,我就必须也爱着她吗?”

    晏棽难以置信,“你是在正式分手的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你对她就已经没有感觉了?”

    “不可以吗?”盛林脸上的表情跟言语一样冷静,“当发现一段感情不再能给彼此带来情感上的愉悦感、满足感,及时抽身是最明智的选择。我相信晓云当时提出分手也是基于这一点考量。我认同晓云的决定同意分手。这是我们两个人经过理智思考做出的决定,我不认为有改变的必要。至于爱情……”盛林眯了眯眼,“当理性认为一段爱情不再有存在的必要,不需要太长时间,这段爱情自然而然就会变淡。不要看理性对爱情的控制能力。”

    晏棽的嘴唇绷成一条直线,显然对盛林口中理性至上的感情观无法认同。

    盛林难得耐心地又对晏棽解释一句,“通常人们会认为爱情大多伴随着极致的疯狂与热情。但只要有过经历就能体会,源于理性的爱情才是最牢固而可靠的感情。”

    晏棽看着盛林,月影的笼罩下,那张精致的脸庞像雪一样苍白,也像雪一样冰冷。晏棽的心底涌动起某种不可名状的焦躁,他闭了下眼睛,压下那股越来越激烈的情绪,问:“那责任呢?你了那么多,爱情是愉悦是理性,责任的位置又在哪里?”

    盛林恍惚了一瞬,他摇了摇头,道:“责任……这跟爱情又有什么关系?以责任的名义来索求爱情,不过是人类懦弱而不自信的表现。”

    晏棽呼吸猛然一滞,他盯紧盛林,近乎凶狠地:“晓云实在瞎了眼!”

    “什么?”盛林疑心自己听觉出了问题。

    “晓云为了你做了那么多。她甚至为你……”晏棽突然住口,喘息几下,转身往外走。

    盛林愣了愣,心口忽地砰砰急跳,“晏棽,你把话清楚!”

    晏棽置若罔闻,快速跑出芳华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