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
一个月后,孟慎飞往英国。
送机回来的路上,徐鹏辉叼着香烟意兴阑珊,“都走了,一个两个的…玩儿的好的那帮哥们儿,就剩下咱俩了。”
盛林降下半面车窗,也点燃一支烟,“为了事业前程嘛,难免的。”
徐鹏辉咬着烟撇撇嘴,“你得倒轻巧。换成是晏棽,什么也不跟你商量突然就要出国,看你还能不能这么淡定。”
盛林笑了笑,不话了。
把徐鹏辉送回家,盛林还想去无色看看。
本来今天给孟慎送行,两个人心情都有些低落,好晚上到徐鹏辉家吃饭,然后盛林留下来过夜,一起通宵游戏开开心。
现在盛林临时变卦要走,徐鹏辉倒也没别的,只是少不了感慨盛林重色轻友,贱兮兮地嘴上损几句:“林林,我你可真够了。这黏黏糊糊的劲儿,都快赶上‘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唐明皇了吧。怪不得你那边的朋友都你会宠人呢。”
徐鹏辉者无心,损完了摆摆手上楼回家。盛林坐在驾驶室,目光沉在车外的夜色里,许久没有动一下。
徐鹏辉会这话,自然是从其他人嘴里也听了他跟晏棽的事。
盛林这类出身的公子哥儿,往往自成一圈。也就是徐鹏辉嘴里“那边的朋友”。圈里的烂事一堆,盛林一贯很少在里面掺和。但他家世摆在那,又是盛氏唯一的继承人,就算他成年累月不露面,圈子里也少不了他的一席之地。他出点什么事,那帮整天琢磨着找刺激的大少爷各个都看在眼里。之前跟陈拓赛马,就让他在本市的纨绔圈火了一把。如今见他似乎真跟个“情儿”动真格的,无异于在这把火上又浇了一勺油。风言风语趁着火势,早晚都会烧到外面去。
手机响了,是方姨的来电。这段时间方姨一反常态,每周都会给盛林一通电话,关心他的生活状况。自从盛林成年后,别是方姨,就连盛佳敏跟林静池都极少过问他的私生活。感情方面,除了盛佳敏在极偶然的情况下提点过一两句,更是从来无人问及。
盛林第一次接到方姨的电话便觉得奇怪,结合今晚徐鹏辉的话,盛林基本可以确定,起码盛佳敏已经知晓他与晏棽的事。
他还是太大意了。自由惯了,不自觉便放松了警惕。又或者,他的一举一动本来就在盛佳敏的视线之内。跟人斗气抢情人是一回事,动了真感情又是另一回事。如果他再不懂收敛,这通电话兴许就要换个人过来。
盛林皱着眉接通电话,像过去一样,语调轻松地跟方姨聊天。几分钟后挂断手机。盛林又吸了一支烟,照样发动车子往无色去。
八点多钟,无色的客人还不是太多。盛林一进门,抬眼便看到晏棽正在吧台里调酒。眼睛一亮,盛林快步走到吧台前,“你今天替班?”
晏棽把调好的鸡尾酒推给客人,转头回盛林,“兰被其他酒吧挖走了。新来的调酒师有其他兼职。我以后每周替他两天。”
晏棽聪明,学东西也用心。盛林教他学车,断断续续一个多月他差不多就能上手。在酒吧做了这么久,学会了调酒也不稀奇。
“那以后你还做服务生吗?”盛林更关心另一个问题。
晏棽看他一眼,摇摇头,“不做了。”顿了顿又道:“你别生气。我不是舍不得这份工作…”
“我知道。”盛林按住晏棽的手,没让他下去。
盛林过去也不清楚,自己的醋劲儿能有这么大。在GAY吧做服务生,少不了会被人揩点油。晏棽为人正派,又公开了男友,客人大多也都有分寸。但盛林受不了。特别是跟晏棽回过老家后,他似乎突破了感情上的最后一层防护线,心里与晏棽更加贴近。越是这样,他越是难以忍受别人对晏棽不尊重。发展到后来,有人瞧着晏棽看多两眼他都能当场变脸。
前两天盛林还跟晏棽为这事吵过一次,一直到孟慎走的前一天两人都没几句话。徐鹏辉他这次恋爱谈的太腻歪。实在是他放不下心,只能紧迫盯住晏棽不放。
现在晏棽改做替班调酒师,一周只有两天班,薪酬不可避免要缩水一大截。对比晏棽的家庭状况,已是不的让步。
晏棽反手捏了下盛林的手掌,“等这学期过结束,我就辞掉酒吧的工作。大五要专心在医院实习。到那时候,可真的要靠你养了。”
盛林连连点头,满心愉悦地盼望大五快些到来。
这一晚两人和好如初。盛林大四最后一个学期在自己家公司实习,时间比较灵活。回公寓后就照着晏棽的时间表安排好一个短途旅行。
去周边市县玩儿了两三天。在狩猎场猎的时候晏棽喜欢上了射击。回来后,两个人每天都腾出一点时间,去本市的射击俱乐部练习。盛林枪法本来就有点功底,这段日子勤加练习,技术更加突飞猛进。晏棽无论怎么刻苦也无法望其项背。盛林死死压过棽一头,美得天天翘着尾巴得意忘形。
这样过了大半个月,晏棽顺利拿到了驾照,对射击也愈发痴迷,每周至少要去俱乐部练习两三次。起先盛林每次都陪着,后来公司事务渐渐繁忙,晏棽便自己开车去。
那天晏棽仍然独自去练习,过十发子弹正要看成绩,一个年轻人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进射击室。晏棽心无旁骛,连头都没抬。他的教练却走到跟前,轻声对晏棽道歉,接下来射击室要清场。晏棽这才抬了抬眼,冷冰冰地道:“凭什么?”
被围在中心的年轻人看清晏棽的脸明显愣了一瞬。身边的人察言观色,贴在他耳边声了句话。年轻人的眼神变得愈加粘稠,目光密匝匝缠着晏棽,道:“既然是盛少的人,那大家都不是外人。晏少赏脸一起来玩儿一局?”
这种眼神晏棽见得太多了,那句盛少的人更是重锤一样击在胸口。晏棽扔下手枪,径自走出俱乐部。
坐进车里静了一会儿,晏棽逐渐沉下气。外人是怎么看他跟盛林的,不用猜也能明白。严格起来,这种误会对他与盛林反而是种保护。他也坚信,他与盛林的感情不需要向别人明,他只要自己做到心无杂念便好。
只是现在…
晏棽看一眼后视镜里的自己——盛林的外套,盛林的仔裤,连内搭的衬衫也是盛林的。更不用提现在开的车子,和身上那几样看着不起眼却价值不菲的配饰。
他不收盛林的礼物,债务了欠条,工资卡也交给盛林。可这些又有什么用?他的衣食住行,仍旧一点一点地,依附在了盛林身上。
晏棽暗叹口气,仰靠在椅背上。想的多了,偏头痛就要起身zaofan。晏棽揉揉额角,控制住自己的思绪。
纠结这些的确也毫无用处。他舍不下盛林。一开始就注定了。若是舍得下,他们根本不会有开始。
晏棽皱起眉心,启动车子回公寓。路过一个岔路口时,想起盛林昨天提过想吃黑森林蛋糕房的蛋挞。
晏棽着方向盘,拐上去左边的那条路。途中经过一个咖啡店,晏棽无意中瞥到靠窗的一个人影很像盛林。那人对面坐着一个女孩。
晏棽心里跳了一下。明知道不可能,还是在开过去之后又倒回车子。把车停在对面的行道树下,晏棽放下车窗。咖啡店里的人影转过半边脸孔。盛林俊美的容颜撞入眼瞳。
晏棽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去俱乐部之前他约过盛林。盛林手边有事没处理好,让他自己去。按理现在还是工作时间,即便是与同事出来放风,也不应选这间距盛氏不近的咖啡厅。莫非是在见客户?但盛林还没轮到去营销部实习。
晏棽脑中有些乱。他摸出手机想拨一通电话,又不愿意对盛林用那些心机。晏棽犹犹豫豫。咖啡馆中的一男一女谈笑风生。优雅美丽的女孩笑得肩膀微微颤动,轻微垂下头修饰仪态。
对面的盛林饮了一口咖啡,一瞬间收敛起面上的笑容,转头无聊般量窗外。视线向晏棽这边扫过来,霎时整个人都僵住。
晏棽面无表情,看着盛林陡然变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