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三十那天,可可陪家人一起去扫墓。
吃完午饭,大家一起去了一趟黎市,给可可的爷爷奶奶扫了墓,然后回了乡下,也是可可的妈妈从长大的地方。
连家的墓地在自己家里分到的山上,山上一整片都被划了出来,作为村里各家各户的墓地,可能这里埋着他们连家的祖宗,隔壁埋的就是邻居戴家的祖宗。
活着的时候做邻居,到了地底也做邻居。
可可和连清云走在最前面,几个大人走在后面,走过一条上山径,又转了个弯,来到连家的墓地前。
然而,让可可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在这里看到了苏诚的母亲。
她穿着一件貂皮大衣,手上捧着一束百合,静静地站在墓前,像一具雕塑。
“她不是那个……”连清云指着她,“苏家那个……”
苏母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到陶可可还有后面跟着的其他人。
这一块墓地埋的都是这个村里的人,按理不应该跟苏母扯上什么关系才对。
苏母看到几人,将花放下,朝他们走了过来。她越过了陶可可,站在陶母面前:“原来你们连家的墓地也在这里,连希岚,你不会感到愧疚吗?”
陶家和苏家本来就有扯不清的关系,结果他们还没找上门,苏家人倒来找茬了,陶父挡在陶母前面:“这里不欢迎你,还有,你话最好放客气点。”
苏母恍若未闻:“连希岚,阳是被你害死的,他的墓碑就在你连家旁边,你每次看到就不会于心不安吗?”
“阳?”陶母一脸莫名其妙,“你在胡什么?”
阳也是陶母一个村里的人,当初整个村子就他们俩学习好,也只有他俩上过大学,所以关系还算不错,但也仅限于此。而且两人学校也不一样,上大学后就基本上没有交集了,直到某一年,她突然听阳因为白血病去世了。
印象中,阳是个特别阳光开朗的人,当初村子里的同龄女生一半以上都暗恋阳,村子里的人还会经常拿这件事情趣,村子里谁家的瓜果熟了,肯定第一个出现在他们家的桌子上,谁让家有个好儿子。
后来阳去世,她还可惜了好久,村上很多女生都偷偷抹了眼泪。
但是她没想到,阳怎么还会跟苏家扯上关系?
其中似乎还有什么隐情,陶父不想让陶母理这个满嘴胡八道的人,但这件事关系到阳,陶母不想听得这么不明不白,安抚了其他人后,和苏母去了不远处。
“你想什么?”陶母望着眼前的人。
陶母和陶可可一样,一直觉得苏母像一朵水晶花,全身上下都被精致的包裹起来,在外人面前永远得体大方,只除了极少数的时候,而这极少数的时候,似乎总是对着他们一家。
她们第一次见面是一次学校的家长会,她和可可从学校出来,正好遇到苏诚的母亲来接苏诚。当时苏母看她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劲,不过也就一瞬间而已,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再加上因为长相的原因,陶母经常遇到对她露出各种各样目光的人,所以也没有在意。
“我想什么。”苏母冷笑了一声,“当初阳缠绵病榻,要不是你和陶立业刺激他,他怎么会死,我看得清清楚楚,就是你和陶立业去了一趟医院,第二天,阳就去世了,他本来不该走得这么快的。连希岚,阳喜欢你,你不知道吗?他已经很痛苦了,你为什么还要刺激他!”
“我不知道你在什么。”陶母。
她连阳什么时候患病,在哪家医院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去医院刺激他。还有阳喜欢她,更是无稽之谈。
“阳已经死了,你怎么可以满脸无辜地自己过得这么好!”苏母情绪失控地。
苏母第一次遇见阳是在大街上。当时阳正在帮人追一个偷,不心撞了她一下。他回头跟她道歉,然后继续追。她看着他快速追上偷,灵活地将人制住,将包还给失主,然后回来再次跟她道歉。
如果是平时,她一定会发脾气,会对他不屑一顾,会觉得自己倒霉,但对着面前这张过分阳光,过分活力的脸,对着他像被山泉洗涤过的眼睛和毫无阴霾的笑容,年仅二十岁的她第一次尝到了怦然心动的滋味。
对于喜欢的东西,她是一定要得到的。
她第一次放下了大姐的架子,跟在一个男人身后撒娇卖萌,变着法子吸引他的注意,甚至为了他学做饭,学烘培,学着体贴人,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
那段时间是她最开心的日子,每天只要想到他就觉得精神满满,原本枯燥的生活也变得充满了意义,今天期待明天,明天期待后天,每天连睡觉都是笑着睡过去。
直到阳告诉她,他早就有了喜欢的人,那个人就是连希岚,他青梅竹马长大的玩伴,也是个很美的姑娘。
她哭着跑回了家,伤心过后,就是愤怒。
她绝不愿意承认自己输给了其他人,更何况那还是个农村的姑娘。她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种羞辱。
是他太不识好歹了,他竟然如此的贬低她。
她决定再也不理他了。
然而感情并不是那么容易控制的,她还是会忍不住关注他,她还去查了连希岚。
看到连希岚的照片时,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她确实嫉妒了。一个农村长大的人,到底是有多山清水秀的地方,才能将人养成这样。
不过也有一个好消息,连希岚谈恋爱了,对方是陶立业,陶家独子,长相英俊、家世傲人,两人感情很好,也就是,阳是没有机会的。
怀着一种又酸又不甘心的心情,她又跑了回去,她甚至想着,大不了追到他再甩了他,让他知道得罪自己的代价。
然而,阳竟然被确诊了血癌。
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她整个脑子里都是空的,什么不甘、什么报复……通通都远去了,她只想让他活着。
如果不是因为不匹配,她甚至愿意将自己的骨髓捐出来,只要他活着。
然而阳还是一天天消瘦下去。
他每天都会看连希岚的照片,她偷偷去看连希岚,看到她和陶立业甜甜蜜蜜地谈着恋爱,她笑得那么开心,那么美,而阳却像一朵枯萎的花,日渐憔悴。
她用慈善机构的名义帮阳付了所有医药费,给他换最好的医院和最好的医生。阳的父母对着工作人员连连感谢,阳很平静地问她:“是你对不对。”
她:“如果你能因此喜欢我一点的话,那就是,如果不能,就不是。”
阳:“你知道的,我喜欢连希岚。”
连希岚,连希岚,她恨连希岚。
有一天,她在医院里看到了连希岚,由陶立业陪着。她驻足听了一会,原来是连希岚感冒了,连希岚吃点药就过去了,但是陶立业非要带她来医院。
真刺眼啊,这两个人。
第二天,阳走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在家里煲汤,汤溅出来烫到她的手,但她毫无知觉。看着他被医生蒙上白布,看着阳的父母痛哭流涕,她表现得很平静。
那个因为阳而变得生动鲜活的她已经死了,跟着阳的去世一起死掉了。
但她突然想到了连希岚和陶立业,想到她在医院遇到他们的那一天。怎么就这么巧呢,怎么他们一来医院阳就走了,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联系。
是他们的出现刺激了阳,是他们间接害死了阳。
这样的想法越来越强烈,直到在她心底生根发芽。
她恨连希岚,她恨陶立业,她恨他们。
陶母看着已经陷入自我情绪里的人,对她道:“也许你不知道,以前我俩的父母确实过让我俩结亲,但我们互相都不来电。”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阳看她的时候坦坦荡荡,他俩顶多是有些同村之间的情谊。
阳不可能喜欢她。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他喜欢的是你,这些不过是他做给你看的。”
“怎么可能!”苏母声音尖锐地喊道,“不可能的,怎么可能!你以为我是傻子吗,这么好骗。”
“如果我没记错,阳有写日记的习惯,或许你应该去家一趟。”
完,得知了事情原委的陶母不再和她纠缠,留她在原地,自己走了回去。
苏家对陶家做过什么,大家彼此心知肚明,她不可能这么大度地原谅。至于这件事,等苏母发现真相,对她是好是坏,就不是她该关心的事情了。
晚饭之前,可可的舅妈将自己做好的糕点给了可可和连清云,让他们去左邻右舍都送一点。
两人一家一户送过去,到家的时候,正好看到苏母从家出来,手里拿着一份手稿,失魂落魄、泪流满面,连两人走过去她都没有察觉。
连清云一直对她没有好感,撇了撇嘴,拉着可可越过她进去。
阳是家第二个孩子,当初计划生育还没开始推行,农村普遍生得多,阳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妹妹,现在都已结婚生子。阳的死给家造成了一定的击,但只是短暂的,家现在也是其乐融融。
送完东西回去,各家已经亮上了灯光。可可望着外面的万家灯火,突然开始无比思念严旭。
他在做什么呢,他会不会也在想她。
胡思乱想间,可可的手机响了,掏出手机,看到微信上严旭的图像。
可可立刻接通电话。
严旭和严松去国外陪他父亲过年,现在正是早上。他所处的地方是一座巨大的庄园,建筑风格有种欧洲中世纪的感觉。
“吃饭了吗?”严旭问道。
“没,不过马上要开饭了。”
“明年,我是不是就可以坐在你家的饭桌上了。”严旭突然。
“嗯。”可可声应道,耳根有些发热。
严旭笑,笑得很开怀。
可可看着他笑,那点的羞涩的别扭的心思也慢慢被开心取代。
两人就这么隔着屏幕傻笑着,有点傻,又有种暖暖的幸福感。
直到陶母叫她进去吃饭,可可才依依不舍挂掉了视频通话。
快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