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海楼开了辆奔驰送沈垣去舅舅家吃饭，沈垣不想在舅舅面前摆阔, 这已经是乔海楼车库里最便宜的一辆车了。

    他和舅舅家的关系该怎么形容呢？不算好, 但也不算很糟糕上, 面子上的亲戚关系还是维持住了，妈妈去世时，舅舅不想收养他，他才跟着叔叔生活。当时他那个讨人厌的表弟还私下对他：“你不是有自己的亲爸吗？你亲爸都不要，就跟着你后爸？这么贪慕虚荣的吗？”

    沈垣可没被这一句激得去找他亲爸生活, 那不是找死吗？他觉得舅舅还跟他来往就是因为他当初留在黎家生活，假如他当时的监护权回到沈暄文手上, 想必舅舅早就和他断绝来往了。

    前年过年他去医院, 去年过年在国外, 沈垣只给舅舅家寄了年礼跟贺卡聊表心意，本人没去。他和乔海楼的事, 他还没跟舅舅过, 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初中住校期间，妈妈把他的生活费给舅舅, 让舅舅管着，每周周末去舅舅家吃饭的时候给他，这总是沈垣最煎熬的时候，表弟直接给他甩脸色, 一句话也不跟他, 好似他是个闯进别人家中的不速之客。沈垣是真羡慕这种有父有母的孩子，多吃口饭都有人夸好棒, 现在他就是这么宠他们家花生的。

    舅舅还好，沈垣跟这个表弟实在不对付，表弟他一岁，成绩一直不太好，高考只考到大专，自他去了黎家以后，他们从不来往，连过年他上门做客，表弟都直接关门游戏当成不知道。

    沈垣算算，他的表弟叶磬声确实是今年毕业。

    表弟要结婚了，所以找他去认亲，沈垣是不相信这种鬼话的。

    沈垣到了舅舅家，这只是去走亲戚，沈垣也没故意穿得多隆重，但他现在衣柜里就没有杂牌衣服，他不爱买衣服，都是乔海楼处理，乔海楼也不是本人亲自处理，他雇了一个专业买手，每月帮他们添置新衣物，西装店要有新的好料子到货，会通知他们，上门量尺寸。

    沈垣的舅舅大致知道沈垣现在混得不错，在国外留学，还拿了什么什么奖，上杂志上电视，相当风光，但没想到能混得这么好，沈垣和他家儿子只差了一岁，沈垣名校毕业，奔驰都开上了，他儿子呢？大学各种挂科，勉勉强强毕业了，托关系安排进一家公司，转正了也就一个月三四千工资。

    人比人，气死人啊。

    但就算做好了心理准备，看到沈垣开这么贵的车，一身名牌，他还是有点纳闷。这奇了怪了，虽然上一次见沈垣是两年前，当时沈垣开的车还是十万的大众，穿得也没这么好，搞珠宝设计有这么赚钱吗？他记得沈垣不是还没毕业开始工作吗？就算是他妈妈当年也是毕业以后开始工作才赚钱的。

    然后他看到，沈垣和车里的司机了两句话，车就开走了，舅舅一下子心理平衡了，是沈垣的朋友送他来的，这不是沈垣的车。想想也是，他还在国外读书，没道理国内也安置一辆这么好的车。

    沈垣一进舅舅家的门，舅舅便问：“刚才送你来的那是你朋友啊？”

    是我丈夫。沈垣想着，含糊地应了一声。

    舅舅：“能问他借一下车吗？就婚礼那天，作婚车，接一下新娘，能帮忙问问吗？”

    沈垣点头：“行，应该没什么问题。”

    厨房里忙活得热火朝天，香味都飘出来了。

    沈垣在玄关脱了鞋子，舅舅给他拿了一双新拖鞋，一进客厅，沈垣就看到他那个表弟叶磬声正翘着二郎腿在手游，染着黄色头发，吊儿郎当，一点都没有快结婚的样子。

    沈垣飞快地环顾一圈，没看到旁人，不是让他来认亲？弟妹呢？还没来吗？

    舅舅招呼了一声：“磬声，你表哥都来了，还在那玩儿呢！过来招待一下。”

    叶磬声头都没回，：“我这局完就来，别催我。”

    舅舅又过去了他几句，他把手机摔在沙发上，烦躁地：“都怪你，我死了，要掉星了。”

    舅舅顿时很尴尬，沈垣不以为然，像是没看到，他甚至还觉得有点亲切，他这个表弟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个狗脾气，跟没长大似的。

    叶磬声一局完，终于有空了，回过头看了沈垣一眼，大吃一惊：“你是沈垣？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去整容了吗？”

    沈垣：“……”

    没等沈垣回答，舅舅先骂他了，冲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什么呢你？满嘴跑火车。”

    叶磬声摸摸头，他量着沈垣：“呵呵，我只是开个玩笑嘛。这不是差点认不出来吗？”

    沈垣坐下来，跟他尬聊：“呃……毕业论文写好了吗？我也在写毕业论文，准备毕业设计。”

    叶磬声：“在写呢。我可没有一个有钱的后爸，还可以出国留学，不然我也想去一趟。”

    沈垣笑笑：“我没用我后爸的钱，就用我妈给我留的钱出去留学的。转眼你都要结婚了，时间过得真快。”

    叶磬声皱了皱眉，：“你呢？你找对象了没？有女朋友吗？”

    沈垣顿了一下，：“我没女朋友。”他是没女朋友，他只有个丈夫。

    舅舅看了沈垣一眼，他是世上为数不多的几个知道沈垣情况的人，沈垣的身体确实不好找对象，所以他从不问沈垣这个问题。

    这时，叶磬声低头，不经意地瞥见沈垣无名指上戴着的结婚戒指，愣了下，：“不对，你怎么戴着戒指啊？这是婚戒？”

    沈垣点头，神情坦然地：“我结婚了啊，当然戴着婚戒。”

    这下轮到沈垣的舅舅傻眼了，他下意识地问：“你结婚了，我怎么不知道？”

    沈垣本来就是算来交代这件事的，：“领了证，还没办婚礼，不急着办，我这次来就是跟舅舅你这件事。”

    他舅舅是真没想到沈垣会结婚，而且还赶在他儿子前头结婚了，一时间心情微妙，：“你这孩子……从就自己有主意，连结婚也不跟舅舅我一声。”

    沈垣正算继续交代孩子的事，舅妈从厨房出来，：“饭菜做好了，洗洗手吃饭吧。”

    完，一个白净清秀的女孩子从厨房拿着碗筷出来。沈垣才发现，原来弟妹不是还没来，是一直在厨房帮忙做饭。

    她见到沈垣，腼腆地：“你好。”

    沈垣：“你好。”沈垣听这口音，弟妹是外地人。

    上桌吃饭。

    舅舅给他介绍：“这是你弟的媳妇儿，认识一下，杨娟，北方人。和你弟弟是同学。”

    沈垣自我介绍：“我是叶磬声的表哥，沈垣。”

    杨娟一直在偷偷瞄他，帅哥的魅力大，沈垣一对她话，她脸都红了。叶磬声在一旁注意到，拉了拉自己媳妇儿：“你脸红什么啊？人都已经结婚了。”

    “我没有……”杨娟嘴硬地，她是从没听叶磬声提起过有这个表哥，前两天公公婆婆起来，她还在想，平辈人为什么要特地这样郑重见一见，现在瞧见沈垣这通身的气派就明白了，也不知这个表哥是何来头，一看就非富即贵。

    舅舅关心地问沈垣：“前几天我在报纸上看到你拿了一个外国的什么珠宝设计奖，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你现在是真有出息，你妈妈要是知道一定会很欣慰的。舅舅没什么钱，就给你弄这一桌，算是庆祝庆祝。”

    沈垣微微一笑：“嗯，谢谢舅舅。”

    吃过饭。

    叶磬声不耐烦招待沈垣，借口回自己房间，顺便把刚跟沈垣要了微信、想继续套近乎的媳妇儿拉走了，他爸喊都喊不住。

    沈垣他舅没办法，只得自己腆着老脸开口，委婉地问：“垣啊，磬声不是要结婚了吗？女方家里要一套新房子才肯嫁过来，舅舅现在手头实在不宽裕……最近房价又高。能不能问你先借一些，以后一定还你。”

    舅舅这样问了，沈垣反倒安心了，这顿饭果然不是白吃的。怎么呢？虽然时候舅舅有些瞧不起他，但他也在舅舅家吃过几年饭，这份恩情是得偿还的。舅舅跟他爸比，算是人品很不错了，舅舅还是要脸的。

    沈垣直接问：“多少钱？”

    舅舅：“你能匀出多少来？十万？……我是之前运气不好，炒股赔了钱……”

    沈垣直接答应了：“好，我回去以后转给你。您看着什么时候手头方便了，再还我就行了。”

    这时表弟不在，沈垣也好开口一些，他直：“舅舅，有点事我跟你，你别生气。”

    舅舅问：“什么事？”

    沈垣老老实实地交代：“我结婚的对象是个男的。”

    舅舅：“……”

    沈垣：“我们还有个孩子，已经一岁了。”

    舅舅：“…………”

    沈垣：“您知道我的情况，这孩子是我自己生的。”

    舅舅：“………………”

    沈垣现在都想不起第一次跟别人交代这些事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了，依稀记得当时非常羞耻，可现在他已经麻木了。

    沈垣松了一口气，：“你要是不嫌弃的话，以后我带他上门来见你。今天送我过来的人就是他。”

    舅舅还在发蒙：“好……好……”

    他心情复杂，一下子不知道什么好，他和沈垣也不亲，没什么资格去责怪沈垣结婚生子都不告知他一声。

    当年那个倔强瘦弱的萝卜头眨眼间长大成人，他本来就不怎么关心沈垣，刚问沈垣借了钱，欠沈垣一份人情，能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