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红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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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君也算识趣,没有再扰妖怪聚的时光。

    等到鼠妖送别了朋友,肖吟才冷着脸现身。

    “晋长还,什么都不懂,如有冒犯还请包涵。”

    的鼠妖背对着自己,犹自倔强的保护着更幼的另一只。

    肖吟低笑:“我只是问了他一些你的事情?”

    “什么事?”

    “他你曾经同这观中的道士有过一段情?”

    商响没有回答,轻轻挂上了门栓。

    然后,他回头,唇畔似乎挂着一丝意义不明的笑。

    “听上仙为能与南山花妖厮守,曾在凡间历过三世劫难?”

    鼠妖着不相干的事。

    肖吟皱眉,对于这个话题隐隐有些不耐,却终究没对这只不知尊卑的鼠妖摆脸色。

    “我不记得了,归位之后,尘世种种,自当忘记。”

    商响点点头:“是啊,您贵人多忘事。”

    完,他就懒再开口,拿来扫把和簸箕,将落在地上的坚果壳清理干净。

    “你还留在这里,是因为忘不了那道士?”

    “不是。”鼠妖否认,却也不愿深谈,“不过是些红尘俗事,不值得上仙一听。”

    他得云淡风轻,却叫肖吟莫名觉得旖旎,仿佛只言片语中,就能窥见他心里心保存着的不浅的情意。

    不知为何,肖吟心中烦闷。

    他是上古后裔,出生便具神髓仙骨,从未经历过凡尘历练,因而无法理解世间众生的偏执与痴恋。

    可偏偏鼠妖没有,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任凭光阴流逝,时空变迁。他都是日复一日的坐在道观的屋檐下,望着梧桐,望着天。

    只有提到道士时,那双不动心不动念的眼睛里才会流露出些许别的情绪,肖吟看不懂,只是莫名觉得悲伤……

    道士伤了他的心?

    肖吟猜想。

    “你身上的伤是他弄的?”天君曾听闻一名道者为了捉妖,假意与灵狐相恋的故事,“他骗了你?”

    鼠妖摇摇头:“不是,是我骗了他,骗了一辈子。”

    眉梢眼角满是得色。

    明明是得意的,可笑得却总有些勉强。

    地上的果壳终于扫干净,后知后觉的天君这才想起:“为什么不用除尘诀?”

    “不做这个,也没有别的事可以做。”鼠妖。

    雷劫昏倒那日,肖吟曾探过他的寿数。只有不到三十年,精神衰竭的迹象很明显,想必他自己也清楚。

    “无事可做……那便陪我聊聊天。”天君纡尊降贵的。

    能得上仙青睐,是多少人都求之不得的事,可商响却道:

    “不想聊。”

    丝毫不留情面。

    终于,不染俗世尘埃的天君还是动了怒:“是不想聊,还是不想同我聊?”

    不近人情的倨傲,这才是上界天君该有的样子。

    唇角挂了一抹尖刻的笑,商响:“不想同你聊。”

    “你那么讨厌我,可是认识我?”似曾相识的感觉还是挥散不去,天君急于在鼠妖身上找到答案。

    “怎么会?天君身份高贵。”

    鼠妖笑意冷淡。

    渝州的春天很是短暂。

    很快,便入了夏,连夜的雷雨,吓得鼠妖一连半月都没力气出门。

    晋长偶尔来看他,却从不在他房中多待,总是一会儿就跑到廊下,笑嘻嘻的同肖吟一起听雨。

    商响懒散的倚着窗户,看着两人,不言不语。

    阿长跑得太勤,藏不住眼里的倾慕敬仰,是个笨蛋。

    暗自想着,商响不免有些担忧。

    晋长年纪,或许不懂得,会把妖怪对神仙天然的敬畏当做别的也不定。

    披上外套走出去,每一步,身上的关节都几欲碎裂。

    当初,地府的阴气侵入了身体,以致于后来每到阴雨天就痛得要死。

    所以他才不想出门。

    “阿长,该去上学了。”

    每次来,商响都要费力赶他。

    晋长吐了吐舌头,声抱怨:“响叔就知道赶我走!”

    话是这么,晋长到底是个老实孩子,还是背上书包,乖乖去了学校。

    “响叔再见!天君再见!我过几天再来看你们。”

    兔崽子,嘴里着“你们”,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看谁。

    送走了晋长,商响慢慢朝着屋里走。

    手腕却忽然被握住,一时吃痛,忍不住发出了吸气的声音。

    对方立刻松了力道,却并没有放开。

    “你不喜欢我和晋长和我一起?”

    天君抬起眼,惯来冷漠的唇角微微勾起一点弧度,似笑非笑的看着商响。

    还痛着,额上冒出薄薄的汗,商响咬着嘴唇不作声。

    双腿在潮湿的大雨里着颤,忽而一软,险险就要跌倒。

    然而,却没有。

    在出丑跌倒之前,身躯被接住了。修长的手臂搂住他的腰,牢牢将他揽在了膝头。

    从前,他和肖吟也总是相拥着听雨。

    差不多也是这个姿势,心境却是两般。

    “失礼了。”商响挣扎着想要站起。

    箍着自己的臂膀却是真的使了力,他挣不开,对方也不放手。

    他是妖怪,再怎么不在乎,骨子里还是有一点对仙家的敬畏心在。

    “你受伤了?”天君问。

    褐色的瞳仁目光深重,水红的唇瓣,高挺的鼻,无一不美,无一不是诱惑。

    “老毛病了。”商响答道。

    可惜,没了情根的鼠妖,早就动不了心了。

    一丝仙气从背脊传入,暖烘烘的,缓解了阴气郁积的疼。

    也不出别的话,商响只能道:“有劳。”

    耗损仙力来做这般治标不治本的事,这又是何必呢?

    暗自想着,商响拍掉了覆在自己背上的手掌。

    “怎么了?”

    肖吟有些不解,痛成那个样子,鼠妖却还是要拒绝自己的好意。

    “治不好的,上仙不要费心了。”

    着,竟又要逞强起身。

    “伤是怎么受的?你是妖,身体里怎么会积着这么多阴气。”

    摁住了不老实的身躯,天君疑惑的看着商响。

    这个状似平凡的下界妖,却有着连他都掐算不出的神秘过往……

    “从前不知天高地厚,闯过一次地府。”

    鼠妖不再挣动,目光透过朦胧的雨帘,望着梧桐树脚。

    临走那晚,从未开过花的百合终于盛放了一次。

    之后,便成了树脚的一抔泥土。

    它的一生只开过一次花。

    很美。

    想必比起那位新晋的花神也不差分毫。

    商响想起了花妖总是微微绷着的下颌线条,他是高傲漂亮的开在悬崖上的花,又怎会甘心,成为另一个人的影子?

    灵虚天君的红尘劫难,伤的又何止自己一个。

    “上仙可知道,百合花还有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

    “摩罗。”

    是花妖的本名,他猜想,或许肖吟从未问过。

    “我的一个朋友,也叫这个名字……”

    大概……是朋友吧?

    他和花妖,也只有一起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情分。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些,鼠妖的黑眼睛里攒着淡淡的怀念。

    他想起了谁?

    是那个叫摩罗的朋友吗?

    胸中空荡着,却又因鼠妖的目光生出些许不悦的情绪。

    “看着我。”天君高高在上的命令。

    忽然,他想要霸占怀中少年的全部视线。

    不出因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