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纯白的虚空里,站立着玫瑰般长发的少女与无暇的少年。

    他们互相拥抱、亲吻着。

    永恒之枪塞库恩斯泛着金属的光泽，深深地扎入了少年的心脏。

    同样的，永恒之剑蕴含着毁灭法则，洞穿了少女的身躯。

    维尔莉特知道洛伦明白了她的想法。

    不能同生,那就共同赴死。

    既然只能允许一个永恒的存在,那么她选择与他一同奔赴死亡。

    不想存活在没有你的世界。

    成为永恒,却无法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又有什么意义呢？

    维尔莉特的命运法则曾经强调过，只有洛伦自己才能杀死自己。

    这就意味着，只有永恒才能杀死永恒。

    第一法则这么规定，就是为了防止“黄昏”在成为“永恒”前,因为意外被杀死。

    可它不会想到，会同时有两个带有永恒印记的存在出现。

    它更不会想到，一个永恒会爱上另一个永恒。

    无论是她还是他，无论何时，都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我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她依偎在少年的怀里道。

    “怎么了？”

    洛伦带着笑意，压低声音。

    “没有永恒印记,这个世界大概还能坚持一千年。”

    “等老师醒来,发现他最喜欢的学生不见了,世界还马上要毁灭了会生气的吧？阿勒芙雅找不到和她一起在庭院喝茶的人了。还有玛丽娜姐,她看了半辈子的姑娘不在了哈特利不定会高兴一点,天天欺负它的女孩终于走了”

    维尔莉特嘀咕着,忽然有点心酸起来。

    书灵此时化为了永恒级别的秩序法则,虽然听见她这番话，却没有了自身的意识。

    不然指定要骂她没心没肺。

    谁会高兴了？

    它明明明明也是很喜欢女孩的。

    “洛伦，你真正的死亡是什么样的呢？”

    少年想了想,道：“自我的存在消失，‘我’这个概念不见了。”不过他又接了一句，“你也可以当成——一场永恒的梦境。”

    就是永远不会醒来的沉眠。

    维尔莉特忽然有点慌。

    她从未经历过真正的死亡，哪怕之前的每一次重生前都经历过死亡，却也只是相当于短暂的昏睡。

    “自我的存在消失，听上去很可怕。”

    她喃喃道。

    “你后悔了？”

    他亲吻着她的额头。

    她感受到洛伦身体的温度，狡黠地眨眼，继续道：

    “不过没关系，因为属于我的梦境里会有你。”

    死亡很可怕，而没有他的世界比那可怕无数倍。

    洛伦用力地抱紧了她。

    “我们会有属于自己的梦。”

    在自我的存在逐渐消失时，维尔莉特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有光，有海，有泡沫。

    那是一片无垠的海洋，海洋里充斥着无数个五颜六色的泡泡。

    这是记忆之海。

    这里记录了这个世界所生活过的所有智慧生物的记忆。

    维尔莉特却被其中一个宛若水晶般剔透的泡泡吸引了。

    那不属于维尔莉特，它们属于一个叫做海拉的女人。

    海拉

    她与维尔莉特的关系相当微妙。

    维尔莉特身上的永恒印记来自于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们长得极为相似。

    虽然在维尔莉特看来，她们毕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不过她还是对海拉这个人十分好奇。

    维尔莉特不知道曾经的“海拉”是如何度过没有爱人的无数无数亿年的，但潜意识告诉她，那是比死亡可怕无数倍的情景。

    她尝试触碰了这个泡泡，就被一些记忆片段淹没了。

    海拉是开创这个世界的永恒。

    而在记忆碎片里，这位创世神，她以前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公主。

    没有人知道海拉公主曾经偷偷扯下了翼人国王的羽毛，只为了逗一个冰块笑一笑。

    为此她挨了母后一顿毒打，她反而还觉得得意。

    古代有国王为搏美人一笑掏出大臣心脏，她这才哪和哪啊。

    可冰块知道后，也生气了。

    她有点委屈。

    没有人知道海拉公主曾经与一名少年坐在天空之树上看日出。

    好不容易软磨硬泡冰块才答应，她开心极了。

    天空树顶上可以俯瞰整片树海。

    少年看太阳，她看他。

    没有人知道海拉公主曾经失去了自己的国家。

    她想念严厉的母后与慈祥的父皇，可是他们不在了。

    流亡的日子里，冰块嘴上着再哭就不保护她了，可仍无数次为她出生入死。

    这个人，怎么这么别扭呢？

    没有人知道海拉公主后来再也没有哭过了。

    冰块还是那么倔啊，都快死了，才肯一句——我爱你。

    后来，她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往后的岁月里，她仍然在寂静的深夜辗转反侧，她不想听冰块死前虚弱的“我爱你”，也不想看他为她上刀山下火海，只想念和他一起在学院读书的日子。

    那段时光多好啊，明艳的女孩和清冷的少年，幸福的在一起。

    别扭就别扭吧，冷就冷吧，可他还健健康康的活着啊。

    后来，她成了神，唯一的永恒。

    她以为她可以逆转时间，却连他存在过的世界都失去了。

    可新世界没有任何人知道一个名叫海拉的公主，她的一切往事都随着旧的永恒世界崩坏而消逝了。

    就像被风吹散的沙。

    他们只知道叫做海拉的神明，她创造了一个世界。

    多伟大。

    多悲哀。

    多可笑。

    海拉失去了爱人，失去了她曾经熟悉的世界。

    所有疼爱她的亲人和认识她的朋友都随着旧世界的崩溃而消失

    她开创了新世界，却再也找不到自身存在的意义。

    后来

    后来的事情再也不清楚了。

    只看到雪山上的神明身影逐渐变淡。

    消失之前，她亲吻了一朵冰之花。

    那是冰块送她的第一件礼物，是她拼了命从旧世界留下的唯一一件东西。

    永恒印记从空中落下，在落日的余晖中没入冰蓝的花蕊。

    维尔莉特忽然明白了，之前的永恒都去了哪里。

    并不是第一法则规定祂们在新黄昏出现前死去，而是祂们自己忍受不了永恒的寂寥与孤独而自行抹去自己。

    命运法则会诱惑他们成为至高的存在，却又在成为永恒前抹去他们最珍视的东西。

    这样就能成为一个真正无情的神明。

    多么自以为是。

    可惜，没有一位永恒真正地完成了它们的期望。

    他们可以杀死自身，却无法破坏自己的永恒印记。

    第一法则：无论何时一定存在永恒。

    只要永恒印记还在，就不会违反第一法则的规定。

    第一法则：没有永恒时。保留永恒印记，延长世界时间。

    留下的永恒印记会支撑世界数个纪元，支撑到下一个“黄昏”的诞生。

    它彻底消散时，就是新的永恒诞生的时候。

    世界便开始不断的轮回。

    海拉的记忆结束了，可泡泡里的片段并没有消失。

    很久很久以后，蕴含永恒印记的冰之花被前来朝拜的信徒捡走。

    那个信徒的姓氏是萨法尔。

    再后来，这个信徒开辟了一个帝国，将他的家族发展壮大。

    冰之花被收入萨法尔家的宝库中。

    它来自旧世界，又沾染了前一位永恒的气息，因此它所携带的永恒印记无法被世界核心检测到。

    可海拉的永恒印记确实存在，于是世界正常运转。

    第一法则也正常命令世界核心生成新的永恒印记，再销毁旧的印记。可新的印记生成后，它们却没有办法找到之前的永恒印记在哪了。

    于是这世界有了两个永恒。

    又过了很久。

    它被一个红头发的女人拿走，用来给自己刚出生、却即将死去的孩子祈福。

    那是她的母亲。

    传闻中极北雪山上的花是神明的眼泪。

    它可以治愈一切伤痛。

    维尔莉特看着那个奄奄一息的婴儿，她的脸皱巴巴的，明明刚出生几天，就因疾病即将死去。皇帝找来的所有医生、魔法师、炼金术师都对这种病症束无策。

    奇迹发生了。

    冰之花落到那孩子身上，刹那间碎成了光点。

    婴儿苍白的脸立刻变得红润起来。在场众人都非常惊讶。

    只有维尔莉特看见，红发女人的生命力在飞速流逝。

    在旧世界，这种冰之花是一种神物。

    它的原则是——等价交换。

    没过两三年，女人去世了。

    帝王悲痛至极，抑郁了数年，也随之而去。

    唯有他们的女儿健健康康的长大。

    在女孩六岁那年，她遇到了一个长得极为好看的黑发男孩。

    于是，故事开始了。

    这便是一切的起源。

    维尔莉特的眼泪止不住流下来。

    她的父亲母亲都因她而死，而她却只对他们有个印象。

    “别哭，维莉。我在。”

    洛伦不知道她为什么哭，便笨拙而努力地安慰她。

    “我困了。”她声。

    她已经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了。

    少年将最后一个吻烙印在她的唇上。

    “那么，晚安，维莉。”

    “晚安，洛伦。”

    他们的结局本该是两条平行线，通往两个不同的新世界，如同晨曦傍晚，日升月落。

    而现在，他们会拥有一个只属于彼此的美梦。

    维尔莉特在一片青翠的草原上醒来。

    天空蓝的无比纯净，大朵的白云飘过。

    远处有一个山丘，山丘上有颗大大的苹果树。

    苹果树下坐着一名俊美的少年。

    他转过头来，朝她招。

    她开开心心地向他奔去。

    作者有话要：　　结局在修一下，三点发。

    停在这里就是be了，我会挨打吗？-v-（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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