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维荣之妻【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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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不肯向纪征出自己的真实姓名, 只让纪征叫她雅。

    纪征把她带到临近的一家快餐店坐了一会儿, 谈了几句,得知眼前这位雅恰好是和苏茜合租的室友, 昨天也是她去警局认尸, 确认了在冰冷肮脏的湖水里浸泡五天的那具女尸正是苏茜。

    “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纪征问。

    雅不愿意过多回想自己看到的可怖的画面, 拧着眉道:“虽然她......都浮肿了,但是从五官还可以看出是苏茜, 而且她左手手腕内侧纹着和我一样的纹身。”

    她把手臂抬起来给纪征看, 指着左臂一段黑色花纹:“这是我和茜茜一起去纹的。”

    “你知道苏茜是哪里人吗?”

    “不知道,她从来没有跟我过她自己的事。”

    “那她有没有男朋友?或者关系比较好的男性朋友?”

    雅抚摸着自己的手臂, 低下头笑了笑, 道:“我们哪有什么男性朋友, 充其量也就是熟客而已。”着,她抬起头往纪征脸上看了两眼,低声问:“您......怎么称呼?”

    纪征手撑着额角专注想着关于苏茜的问题,听到女孩儿问他, 就向她轻轻一笑:“我姓纪。”

    “哦, 纪先生。”

    她低低地默念了一句, 不再问其他问题。

    纪征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眼玻璃墙外已经擦黑的天色,道:“你和苏茜一起住是吗?”

    “是的。”

    “能麻烦你带我去你们租住的房子看看吗?”

    雅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眼神悄然发生了变化,似乎有点失望,于是推托了一句:“我晚上还要上班。”

    纪征只顾着回复姜在十几分钟前发来的信息, 没看到她眼神的变化,也就不知道她会错了意,他边编辑信息边:“从你跟我进这家快餐店开始,你已经在上班了。”

    雅不理解:“啊?”

    纪征发送完短信,把手机揣在西装口袋,抬头对她一笑:“我会付你钱。”

    然后雅坐在了纪征的车里,往清子湾区驶去。

    清子湾区是蔚宁市很有名的‘街头夜场’,白天时,坐落在城市边角处的清子湾门庭冷落,而到了晚上就变得车马喧嚣。不算宽阔的公路上来来往往进进出出全是各色中高档车辆,更多的是站在街边路灯下扮的性|感美艳的女孩子们。

    雅对这里很熟悉,在纪征的车拐过一道路灯被砸坏的路口时:“就把车停在这里吧,前面不好调头。”

    纪征初来乍到,当然听她的,依言把车停在路边,下车绕到副驾驶给雅开了车门,还帮她遮住了容易碰头的车顶。

    雅很少被男人这么绅士的对待,受宠若惊地对他了声谢谢。

    纪征和她沿着路边走向百米外灯火通明的清子湾区,一路引起街边来往的女孩儿们的瞩目,一人朝他们喊了声‘雅,你撞大运了’,随后引起一片喧笑。

    雅对她们的调笑置之不理,和纪征走过百米长的‘红灯街’,进入两扇大铁门大开着的清子湾区。区内多栋居民楼,雅领着纪征在一栋栋居民楼间穿梭,最终走进一栋建在地下车库旁边的11号楼,乘电梯到了九楼。

    雅刚出电梯就被横在地上的一条矮凳拌了一下,迎面又是一只抱枕朝她的脸飞了过来。

    “心。”

    纪征扶住她的胳膊侧过身帮她挡住了飞来的抱枕,往对面开着门的房里看了一眼,皱眉道:“里面怎么回事。”

    雅见怪不怪的模样,道:“哦,他们一直在吵架。我们走吧纪先生。”

    纪征和她走到一扇红色木漆门前,雅开门:“进来吧。”

    这是一套两居室,两间卧室在东边,厨房和卫生间在西边,中间是一方的客厅,布置的还算温馨整洁。

    “苏茜住哪间房?”

    纪征站在客厅扫视一周,问道。

    雅指了指临着门的一间卧室:“那间,但是她出门前上了锁。现在门是锁着的。”

    纪征走近看了看门锁,发现锁芯是新的,应该是新换不久。

    他往后退了一步,先对站在后面看着他的雅笑了笑,然后猛地抬腿朝房门上狠狠踹了一脚。门框震了震,飘下来一层灰土。纪征又是一脚踹上去,门板忽然往里豁开,撞到墙壁又弹了回来。

    纪征往下轻轻一拽西装外套衣襟,指了指被从门框掉落的一条上槛木,道:“当心。”完抬脚跨长木,进了卧室。

    雅看傻了,愣了愣才踢开地上的一条木头,站在卧室门口道:“这是房东的门啊。”

    纪征站在卧室里往四周看:“明天我会让人过来修。”着拿起梳妆台上的相框:“她就是苏茜。”

    “嗯。”

    照片透出一股廉价浮夸的影楼风,对着镜头托腮微笑的女孩子也是浓妆艳抹,光眼影就化了三层。但透过女孩脸上这层浓妆,纪征仍然能看出她清秀的骨相。

    纪征放下照片,目光掠过梳妆台上一堆摆放整齐的化妆品,在装载着首饰的粉色塑胶盒上停了几秒钟,盒子里大都是精致但价格较低的银制品,或者度了一层金的耳环和项链。纪征拿起一只长耳环,发现这只耳环和其他耳环有一点不同,这只耳环顶部不是可以穿耳的耳钉,而是一对可以向中间拧合的螺丝。其他耳环都是这样,顶部不是耳钉,而是拧合的螺丝。

    雅道:“她摆在外面的都是不值钱的东西,值钱的都被她戴在身上。”

    纪征没有接她的话,放下耳环再次在梳妆台上扫视一圈,这次引起他注意的是一把梳子,奇怪的是这把梳子很干净,干净到只缠着一两根头发丝。

    他拿起那把干干净净的梳子问雅:“她每天都会清理梳子吗?”

    “我不知道,不过她很爱干净,每天都会扫房间。”

    纪征又掀开床上的被褥和枕头看了看,问:“洗手间在哪里?

    ”

    “对面。”

    雅跟着他走到洗手间门口,见他看着洗手台上的洗漱用品,道:“上面那排是我的,下面是苏茜的。”

    纪征拿起一把黄色软毛牙刷看了看,又放回去,然后离开洗手间走到窗前拨出闵成舟的电话。

    在纪征电话的时候,雅静悄悄地回房间了。

    电话很快通了,闵成舟不无防备道:“干嘛?”

    纪征拉开窗帘,推开窗户,看着对面相隔不远的一栋居民楼,可以清楚地看到正对面的一扇窗口里一个年轻的女人正在客厅做瑜伽。

    “你派人监视关栎了吗?”

    为了不非礼勿视,纪征侧过身靠在阳台上,看着楼下的一团黑影问道。

    闵成舟没好气:“监视住了,领导还有什么指示?”

    纪征装作没听到他的阴阳怪气,淡淡一笑遮盖过去,委婉地提醒他:“你们是不是还没有给苏茜的尸体做身份鉴定?”

    “苏茜的室友张雅君认过尸了。”

    纪征的语气更委婉:“就算张雅君可以证明那具尸体就是苏茜,但你们不是需要更准确的书面证明吗?”

    “你到底想啥?”

    纪征顿了顿,道:“我想你们缺一份苏茜的DNA鉴定报告。”

    “苏茜是黑户,司法系统里没有她的DNA信息。”

    “司法系统里的确没有,但是她的房间里有。她的头发、指纹、还有牙刷上的唾液。”

    闵成舟忽然从鼻子里吁了声气,语气顿时冷了下来:“你在苏茜家里?”

    纪征默认。

    闵成舟道:“我正在去清子湾的路上,十分钟后给我开门。”完就不客气地挂了电话。

    纪征明白了,或许闵成舟早已考虑到了给苏茜的尸体做DNA鉴定,但是他行动在警方之前,而且还次次行动在警方之前,闵成舟对他的行为感到不满,因为他毕竟不是专业的刑侦人员,他的举动可能会破坏警方需要采集证据的现场。

    纪征当然不会老老实实地留在这里等着给闵成舟开门,他从钱包里拿出不多不少的一叠现金放在客厅茶几上,揣起钱包正要离开时听到卧室门响了,雅走了出来,向他问:“纪先生,你要洗澡吗?”

    她换了一件红色的吊带透视睡衣,还补了妆,看起来倒比白天更妩媚了几分。

    纪征看到她这幅扮,才知道她彻底会错了意,忙道:“不不不,我现在就走。”

    短短几步路,雅已经走到他面前,余光看到茶几上多出的一叠钞票,先拿起来数了数才道:“你不是包了夜吗?还没开始呢?”

    纪征从没嫖|过,有生以来头一次碰到这种状况,很难得地不淡定了,边往后退边:“你误会了,我不是想包夜,我只是想和你聊——”

    他没留意身后有一张单人沙发,话还没完,腿弯撞到沙发扶手,跌坐进沙发里,雅紧接着就贴了过去,作势要往他腿上坐:“你放心吧,我技术很好的。”

    除了夏冰洋,纪征还真不算让其他任何人坐他大腿,于是他连忙用双手卡住她的腰不轻不重地把她往后一推,随即从沙发里起身绕到了沙发背后,抬起手隔着老远挡住她,道:“对不起,你真的误会了,我只想问你一些关于苏茜的——”

    他这次依没有机会把话完,因为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了,闵成舟带着两名便衣和身穿警服的三名勘察组警员出现在门口。

    闵成舟看到做性|感装扮的女孩,和因刚才和女孩推拉而衣衫不整的纪征,立刻就想歪了,脸色很是复杂地看着纪征问:“你干嘛呢?”

    纪征还没回答,闵成舟就看到雅慌慌张张把一叠钱塞到了沙发坐垫底下。闵成舟眼角一抽,看着纪征假惺惺地笑道:“纪征,你玩儿的挺野啊。”

    当着这么多警察的面,纪征仍然没有觉得一丝难为情,他瞥了一眼站在门口风凉话的闵成舟,冷静地理了理衬衫领口,然后迈步走向门口,途中手机响了,他拿出手机一看,眼神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没有挂断也没有接通,拿着手机走到门口,对闵成舟:“我没有动任何东西,先走了。”

    闵成舟张开胳膊拦住他:“嗳嗳嗳!谁让你走了?不解释清楚你还想走?”

    纪征看了一眼还在呼叫的手机,皱眉不耐道:“我正要走,你就来了,还需要我解释什么?”

    闵成舟早就看厌了他这幅寡情淡泊,对任何人都不屑于解释任何事,似乎全天下人都是糊涂蛋只有他一个明聪人的孤高姿态,此时终于揪到了纪征不太光彩的辫子,当然不会轻易放过纪征,于是故意找茬道:“解释你刚才准备干嘛,那姑娘手里那叠儿钱是不是你给的?”

    手机还在震动,纪征又看了眼手机,逐渐有些焦躁:“是我给的,你还想问什么?”

    闵成舟笑呵呵道:“那你花钱买了什么服务?”

    纪征再次低头看手机,加快了语速道:“谈话。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去问另一个当事人。”

    闵成舟也往他握在手里的手机瞄了一眼,看出他急于接电话,所以故意拖延时间:“那你挺大方啊,出价比你这个心理医生的身价都高。”

    纪征拨开他挡着门的胳膊,不由分出了门,刚出门就接通了电话:“喂?我刚才有点事——”

    话没完,纪征忽觉手里一空,手机竟不见了。

    他回过头,看到闵成舟拿着他的手机念道:“冰洋?冰洋是谁?”

    刚才闵成舟就发现了,一向沉稳自持风仪不凡的纪征自看到来电显示就开始着急,似乎急着接电话,也不敢不接电话。纪征做事一向有条不紊,就算是至关重要的工作上的电话,他也会先解决当前的事再去想办法,但是刚才纪征竟然跳过了待解决的事项,接了一通显然不是为了处理公事的电话,那就只能是一桩对纪征来至关重要的私事。

    “你干什么?”

    看着纪征风度尽失地冲过来抢手机,闵成舟瞬间笃定了心里的猜想,往部下们身后一钻,道:“拦住他!”

    几名警察把纪征挡了个结结实实,纪征急道:“成舟,快把手机还给我!”

    闵成舟先冲他阴险一笑,然后清了清喉咙,把纪征的手机放在耳边:“喂?”

    过了片刻,闵成舟听到一道很年轻的男性嗓音,声线有点清冷,但很抓人耳朵。

    “你是谁?”

    对方问。

    闵成舟脸上浮现恶作剧般的笑容,悠哉悠哉地看了眼纪征,然后一鼓作气道:“我是治安大队的民警,这个手机的主人在抓|嫖现场因为涉黄被拘留了,你帮他收拾几件衣服送到派出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