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脸都气白了, 她个病患一大早跑那么远来给皇后请安, 结果居然跟她白来了？她委屈地看向皇帝, 想让对方给自己做主。

    结果皇帝陛下的关注点只在：“梓童病了？！”

    十分焦急的语气, 可比关心她这手臂被划出口子的宫妃时，紧张一万倍。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晗秋含蓄地表示：“只是晚上没睡好。”

    皇帝松了口气, 但还是有些担忧自家姐姐。他大步朝里走去，德妃连忙跟上, 然后就被晗秋拦住了。

    “德妃娘娘, 请回吧。”

    德妃不可置信地瞪她, 这人居然真好意思拦她！

    “嫔妾担忧皇后姐姐，想进去探望一番。”德妃咬着牙道。

    “不必了。”这一次倒是皇帝开口了, “德妃先回去休息吧。”

    完, 不等德妃再出声，他就消失在了对方的视线之中。

    德妃：“......”

    最终，德妃娘娘只好灰溜溜地回了云想宫。

    凤仪宫里, 皇后娘娘其实已经起来了。气色也很好，难得睡个懒觉。

    皇帝陛下见状放心下来, 陪着二人吃了个早饭, 准备谈正事。

    “没什么好谈的。”皇后娘娘难得不给自家弟弟好脸色, 大概还记着他跟沈雨晴联手引蛇出洞的事情。

    玉修容的计划皇帝肯定知道，沈雨晴也知道，但是两个人一个都没跟她，她自然不高兴。

    皇帝陛下理亏，闭上了嘴。其实他也没什么好谈的, 业务能力很强的瑾璃和满辰肯定能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压根不需要他插手。他不过是找个借口过来看看姐姐，顺便还能一起看看女儿。

    想到女儿，皇帝陛下连忙转移话题，问起了晴。

    “怎么没瞧见晴？”

    皇后好歹还是给他了一点面子，语气冷硬地回答道：“晴起得早，这会儿估计在玩儿呢。”

    皇帝陛下干咳一声，吩咐旁边看了半天戏的晗秋：“去把大公主叫来吧。”

    晗秋看了一眼皇后娘娘，见对方没有反对，于是去了。

    没多久，晴牵着晗秋的手走了进来，半个身子都躲在晗秋身后，不愿意出来。

    “晴？”皇帝陛下柔声唤道，“怎么了？父皇来了，晴不想父皇吗？”

    晴低着头，踢了踢脚下的毯子，不话。

    皇帝陛下疑惑不已，又唤道：“晴？”

    姑娘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头，眼眶红红的，瞪着他：“不想！坏父皇！父皇讨厌！”

    皇帝懵了，他又怎么得罪这个祖宗了？

    晴公主吸了吸鼻子，特别委屈。她母妃都受伤了，父皇都不来看看母妃，还去陪坏女人，最讨厌父皇了。

    原本晴就觉得不高兴，但是昨晚母妃和母后还有大人都陪着她，她也就渐渐忘了这件事。今天突然听父皇来了，她又想起这一茬。姑娘都是这样的，情绪来就来，一来就控制不住。

    她嘟起嘴，不想搭理父皇。

    “是父皇哪里惹晴生气了吗？”皇帝陛下连忙问道，一边走过去拉女儿手。

    结果被躲过去了，一颗慈父心摔个稀碎。

    沈贵妃一看就知道，女儿老毛病又犯了。但是也没办法，姑娘才五岁，虽然早熟，但总归还是个娇气的孩子，不懂事也正常。她给晴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闹得太过分，免得这个皇帝耗光了感情开始发火。

    到底，她就是不信这个皇帝能当个好父亲。大约他所有的慈爱都建立在不影响皇权、也不触犯他帝王尊严的基础上，一旦过了界，就不好了。

    晴还是觉得委屈，撇开眼，不肯妥协。

    好在皇帝陛下一看女儿要哭不哭的样子，心都软了，哪里有空计较什么冒犯不冒犯的。他连忙又哄了两句，急得汗都出来了。

    “咳咳。”沈贵妃干咳了一声，威胁地看了一眼晴。

    晴不情不愿地扁扁嘴：“不生气，晴不生气，晴想父皇了。”

    皇帝陛下：“......”你们母女俩不要当朕是傻子好不好！

    使眼色什么的搞得那么明目张胆，以为他看不出晴的勉强和沈雨晴的威胁吗？

    不过转念一想，皇帝也就大概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了。虽然他还是不知道晴在生什么气，只猜测应该是气自己没来看她，但是沈雨晴的这个做派，他却是想明白了。

    无非就是觉得他是个父皇，不能给晴一个普通的父爱，想让晴自强一些，不要依赖这个父皇。

    一心想做平凡好爸爸的皇帝陛下咬牙切齿，沈雨晴这女人都给他女儿教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回头一定要好好和这家伙谈谈，不能再带坏他女儿了！

    不过这会儿，最重要的还是把女儿给哄好了。

    还别，有了贵妃娘娘的威胁，晴倒是终于肯出自己生气的原因了。听完之后皇帝陛下整个人都愣住了，有些心虚。

    昨晚他去陪德妃，当然是因为德妃伤的比较重，而沈雨晴则是假受伤。而且，他完全不担心沈雨晴，也不会担心沈雨晴。更何况，德妃的父亲苏太师背后站着天下文人，如今外界在仗，文人这边绝对不能再出闪失了，他自然要好好安抚德妃。

    可是对晴来，德妃是个讨厌的女人，沈雨晴才是亲人。

    她不懂朝堂之上的势力平衡，不懂后宫妃嫔之间的勾心斗角。她只知道，她的父皇不关心她的母妃，所以她不要喜欢父皇了。

    皇帝最后只能许下一堆空头支票，承诺以后一定好好保护她和她的母妃、母后，好好关心他们，这才被女儿原谅。

    哄了女儿去玩耍之后，皇帝趁着皇后去处理昨日的事情时，拉着沈雨晴去一边谈话。

    “你都教给我女儿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皇帝陛下谴责道。

    沈贵妃冷笑：“哟，现在开始装好父亲了？”

    “你......”

    “你什么你？”沈贵妃踩了他一脚，“忘了刚刚你在你女儿面前狼狈的样子了？你当自己是个好爹，可惜你从头到尾都是把朝堂什么的放在第一位，这点你有脸否认吗？”

    皇帝语塞。

    沈贵妃再接再厉：“刚刚许下承诺的时候许的倒是痛快，不过你能做到几点？你以为你女儿年纪好糊弄呢？你信不信你女儿一个字都没当真？”

    “......”

    其实仔细想想，皇帝也觉得自己无耻。

    那个许诺能兑现的可能性是真的低，而且他也确实更在意朝堂。不是他不关心女儿，只是......他习惯性把国家大事放在第一位，剩下的都要靠边站。

    这么多年，他只有在姐姐的事情上任性了一回，然后心维持着长姐和家国之间的平衡，尽量不让天平失衡。这样，他就可以在不牺牲任何一方的基础上，达成自己的目标。

    但是目前，他显然没有把晴也放在和傅秋水同等的位置上。

    到底，这虽然是他唯一的孩子，但生母却是个他并不喜欢的女人。而且晴的出生也是个意外，并不是被他期待的。然而，孩子生下来之后玉雪可爱又乖巧懂事，让他忍不住多给了一些父爱，并且希望晴回报他远超过自己所给出的父爱的感情。

    凭什么？他稍微给点施舍，就想让晴把他当最亲的人？做梦去吧。

    沈贵妃懒得和这个皇帝废话，转身就走，有这个空不如去陪陪女儿。

    皇帝不是有个白月光？也不知道如果他有机会和白月光生个他期待已久孩子，会不会像他自己想象的那样对这个孩子那么好。还是，他只是想当然，觉得自己会对一个喜欢的人生下的喜欢的孩子特别好，但是实际上却依然把国家大事放在第一位，委屈自己的孩子。

    反正沈贵妃心里是没那么多天下大事的，只有四样的：媳妇儿，大人，女儿和钱。

    所以晴还是当她女儿比较好，别给傅砚君这个渣男当女儿了。

    -

    傅皇后那一头，事情倒是有了比较大的进展。

    宫女背后的人已经查出了一些端倪，只不过暂时没有证据，恐怕无法直接断罪。不过皇帝要惩罚一个人，并不需要太多证据，他只要冷待那个女人一段时间，就够对方受的了。

    先明面上的指使者，飞月宫宫女。

    满辰姑娘带了人去把那二等宫女捉来，对方根本没敢反抗，吓得直接跪地求饶了。若是其他人来捉人，她也许不会反应这么强烈，但是来的是满辰的话......

    当年满辰吓哭淑妃的时候，好巧不巧就是这位姑娘在旁边陪着的。

    也许是患难情深，一起被吓哭的主仆两个感情飞速发展，所以这宫女才能如此受宠。自作主张出手之后，淑妃也没有生气，反而赞赏她是自己的得力助手。

    现在，得力助手被关进了凤仪宫。

    刑牢在前宫，有点远。为了方便审问，只好将人先关在凤仪宫了。

    在审讯这一方面，瑾璃显然比满辰更擅长一些。那宫女胆子不大，看着色厉内荏，吓唬了一阵之后立刻什么都招了。

    她得非常详细，从一开始淑妃定下计策结果失利，到自己听了好友的建议出手，再到找淑妃邀功却故意没提是好友出的主意。一桩桩一件件，十分精细。

    怂恿她去办事的好友只怕心里也是日了狗了，原本她做得很隐蔽，正常人都不会想到把她招供出来。偏偏这个宫女胆子，生怕漏了什么会被人严刑拷，就一五一十该的不该的都了。于是，她就暴露了。

    满辰立刻带人，又去了一趟飞月宫，把她的好友也给捉来了。

    淑妃娘娘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满辰这回是来捉她的。强忍着惊惧虚张声势地和满辰对峙了一会儿，抵死不从，直到满辰无语地告诉她自己是来捉拿宫女的，淑妃才松了口气，放行了。

    宫女多折两个也没关系，可千万别把她捉了去。

    她不过就是定了个计策而已，其实也没干什么。怂恿这事儿没成，让二等宫女办成了，但不是她吩咐的。

    她的第二环计划是刺激玉修容，但实际上她也没动手，宓妃就自己凑上去刺激了玉修容一回。

    第三环计划是配合玉修容毁了沈贵妃的脸，好巧不巧玉修容居然提前动手了，导致淑妃的布置没生效。

    最后是第四环，淑妃算在沈贵妃以后治脸的药膏里动手脚。可这会儿沈贵妃脸好端端的，药膏也还没来得及做好。

    算来算去，虽然计策很复杂，可她真心没动手。顶多算个有贼心，就算查出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思来想去，淑妃放心了下来。

    不过这个被抓走的第二个宫女，又是怎么回事？

    “你们盯着点凤仪宫的动静，我要第一时间知道情况。”淑妃不放心地叮嘱道。

    太监自然应下。

    第二个被捉来的宫女却是个硬骨头，刑讯逼供并不太能生效。好在大家也不在意，这一次有了淑妃被推出来背黑锅，剩下的女人可以缓一缓。

    好歹外头还在仗呢，有些女人就算查出来也不能直接就收拾了。不过，这些事情都会记录在案，等着日后慢慢算账。

    宫女那边一时训不出来，干脆就放一放，继续搜查之前宫女的事情。如今只查出个端倪，能个推断背后是谁，但细节还需要慢慢查证。

    当然，这些都在暗地里慢慢查了，明面上皇后娘娘去飞月宫走了一遭，回来之后就罚了淑妃禁足。

    当天傍晚，事情就盖棺定论了。

    怡淑妃嫉妒明贵妃，于是下手暗害，结果德妃却遭了秧。淑妃被褫夺封号“怡”，且降位为夫人，如今只是个淑夫人了，还不如宓妃。不仅如此，淑夫人还要禁足半年，抄写女四书、宫规百遍，抄不完也不许解禁。

    原本惩罚不会这么重，只能因为淑妃一个人担下了三个人的罪，所以惩罚变成了三倍。再加上皇后娘娘十分生气，并不觉得淑妃的原计划没来得及生效就算是无罪，皇帝陛下又唯她马首是瞻，自然姐姐什么就是什么，因此淑妃就悲剧了。

    降为夫人之后，倒是还能继续当一宫之主、住在飞月宫主殿，但总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反倒是她宫里住着的另一位低位妃嫔，却趁着皇帝来飞月宫宣布处罚的时候，求了帝王恩典搬出去了。

    这位妃嫔不是别人，正是那怀孕的安婕妤。

    她可不想继续在飞月宫待着，淑夫人被禁足了，这飞月宫基本上成了无人问津之地。不仅淑妃出不去，其他人也不会来。若只是这样就好了，她还能安心养胎求个清静，可是别人不来，皇帝也不来啊！

    安婕妤不算太聪明，但也不傻，她知道自己一生荣辱都系在皇帝身上。如果皇帝不来看孩子、看她，那她这个孕怀的有什么意思？本来就是假怀孕，只能趁着没流产捞好处。

    不过就算是真怀孕，也不是生下孩子就能得宠的。历代皇宫里不受宠的皇子公主也不少，那种孩子根本就不能让她母凭子贵，捞不到好处不还凭白成了别人眼中钉肉中刺，多不划算。

    反正安婕妤也不是真怀孕，她还就等着有人给她弄“流产”呢，自然巴不得赶紧搬出去。最好搬到一个风水宝地，然后在那儿住下，顺便找个机会栽赃其他人害她孩子，刷一把皇帝的同情心。

    安婕妤着好算盘，喜滋滋地搬家去了云想宫偏殿。

    云想宫这个名字听着就不错，而且德妃最近还挺受宠。原本就没被冷落，现在又因为受伤经常得皇帝的探望，安婕妤住这儿也跟着沾光。皇帝看完伤员就来看看她这个孕妇，还会温柔地和她讨论以后怎么教养孩子。

    虽然明知道孩子是假的，安婕妤心里仍然很受用，只是有些可惜自己不是真的怀上了。

    德妃气个半死，皇帝回回都来看她，却借口伤势从不宠幸她不，这来看完她的一半次数里，还会留宿在安婕妤那里。而且就算不留宿在安婕妤这儿，也会特意去看看安婕妤，弄得她堂堂四妃之一处境十分尴尬。

    怀孕了可真是好，低她四级的婕妤都能和她并驾齐驱了。

    最过分的是，有时候皇帝看她一眼就跑去陪安婕妤，在安婕妤那儿用膳。她想请皇帝过来陪自己，结果人家着太监送回来一句：“安婕妤怀有身孕行动不便，德妃若是有心，不如一起来偏殿用膳。”

    安婕妤是今年六月末查出来怀上的，怀孕的时间是六月初刚入宫那会儿，如今是十月初，中间还有个闰六月，加起来算一算也才五个月大的肚子，居然跟她行动不便？五个月能有多大？还不能走路了吗？

    德妃没怀过孕又不是没见过怀孕的女人。

    就是矫情，德妃暗地里啐了一口，觉得肯定是安婕妤天天嚷嚷着不舒服，不然皇帝能这话？让她一个四妃跑去偏殿陪一个婕妤一起用餐，她才不做这么自降身份的事情。

    皇帝想坐拥齐人之福，也没那么容易。

    相比于德妃的气急败坏，安婕妤最近倒是过得很滋润。她住在德妃宫里，德妃可不敢动她，不然谁都要第一个怀疑到德妃头上。

    再加上皇帝动不动就来看她，她最近是腰不酸了腿不抽筋，精气神也好了，吃嘛嘛香。偶尔挺着个肚子按照太医的话在院子里散步碰见了德妃那边的人，还能笑着跟人个招呼，问问德妃的情况。

    虽然对方总觉得安婕妤是在挑衅。

    皇帝见两个女人没闹出什么幺蛾子，就暂且丢开不管了。把安婕妤弄到云想宫来，是为了对付德妃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安婕妤这个孩子最多还能留三个月，她怀了个死胎，且是个不健全的畸形胎儿。一般来孕妇会选择早些堕胎，但是安婕妤早期没找着机会。后来则是因为过了四个月再堕胎就伤身体了，安婕妤还想着以后给皇帝生儿子呢，自然不能为了个假胎坏了身体。

    她干脆想着，拖到八个月大的时候找个对象陷害一下弄掉，那个时候是死胎自然分娩，不会伤身体，和流产是不一样的。而她只要买通了接生婆，就不会有人知道她生了畸形儿出来，只知道她生了死胎。

    反正一直有“七生八死”的法，是七月早产的孩子容易活下来，八月早产的不容易活下来。到时候结合她故意安排的意外，别人当然是会觉得孩子是死胎是因为其他人的加害，而不会想到她本是就怀了个死胎。

    皇帝陛下咨询过太医之后，也决定等到第八个月。他派人暗中试探安婕妤的意思，看她是怎么想的，如果可以，他就推一把。不行的话到时候再，总之这个孩子是个很好的利用工具。

    处理完安婕妤的事情，就要另外两个参与玉修容事件的宫妃了。

    德妃不必，她如今受了伤，宫女又死不肯松口出背后的主事者，后来第二天晚上干脆咬舌自尽了。那么就不能把德妃牵连出来，于是皇帝陛下暂时放过了德妃，但另一个，却是可以对付的。

    虽然没有抓到证据，不过宫女背后的人已经确定了。沈雨晴本以为会是眉嫔，也就是虞家的姐姐，结果却是她妹妹惜婕妤！

    作者有话要：　　虞妹妹也是个狠人呀，不会轻易狗带的

    宫里没有省油的灯（除了昨天那个奇葩的柳昭仪天天秀智商）

    感谢地雷：吃糖嗎x1、六爻x1、不晓x1

    感谢营养液：光易染+10、彼岸花+10、吼吼吼+2、西垐+1、Z+1、瘠薄+5、天海冥土+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