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贵妃思考着怎么改造皇宫的时候, 宫里已经忙活起来, 开始给长公主殿下收拾宫殿了。

    原本, 她是住在寿康宫里和太后一块儿的。

    不过太后发话了, 她年纪大了，女儿和自己住一起怕会觉得拘谨, 便让皇后分个单独的宫殿给她住。实际上，太后这是嫌弃女儿闹腾, 会扰了她的清静。

    这就不好办了, 东后宫西后宫空着的宫殿很多, 但该给哪个给公主殿下，不好。

    按制是可以在皇宫外赐一座长公主府, 但公主还未大婚就住到宫外去了, 难免有人碎嘴闲话。

    “绮雪岂是在意闲话的人？”皇后娘娘想到姑子那坐不住的性子，只怕她会觉得皇宫里闷得慌，巴不得住外头呢。这样, 还方便她到处去调戏美人。

    皇帝陛下想到妹妹的性子，头疼了一下：“真让她住外头？”

    他怕自己每天上朝的时候, 都有朝臣哭诉长公主调戏他们家的清白儿子。

    “如今大晏海晏河清, 何必天天上朝？”吃了半天瓜的沈贵妃嗤笑一声, “三天上一次朝不就够了么？”

    其实上朝什么的，也不至于不上朝这个国家就要完蛋。历史上有天天上朝的国家，也有几十年不上朝的皇帝，大晏的事务确实不多，上朝之后常常没有事情要启奏陛下。于是皇帝出来露个脸, 又都散了，简直是瞎折腾。

    如果有什么急事，根本不必等到上朝再解决，连夜进宫觐见才是正理。

    皇帝陛下深以为然，每天那么早起来，真的是异常痛苦的事情。大晏五日才有一次休沐日，他五天才能睡一次懒觉，极其糟心。

    “此事隔日就办。”明天早朝的时候跟朝臣商量商量，相信正常大臣都会举双手赞同的。

    不正常的大臣忽略不计，他们脑子瓦特了。

    一下子解决了两个麻烦，皇帝陛下觉得神清气爽。上朝的次数减少了，他被言官御史挑毛病的次数也就减少了，也不用天天看一群大老爷们毫无风度的吵架了，不能更赞。这沈雨晴，还是有点脑子的嘛。

    隔日，皇帝陛下果然提了这件事。

    众臣心中欣喜，但是俱都面色淡定，不露声色。因为他们知道，肯定有人闲得无聊跳出来反对。

    果不其然，张御史他跳了出来：“陛下，这是祖制，怎能随意更改？”

    皇帝陛下看他一眼，不话。

    然后，就有人跳出来和张御史对吵，两边叽叽喳喳地，妄图服对方，不过实际上却是在挑对方言语里的不当之处。吵了半天没有服对方，却成功浪费了不少时间。

    等他们吵的差不多了，才有右相出来和稀泥，圆场。

    “张御史言之有理，但李大人的也很在理。不过陛下，微臣认为，朝会改制可行。”

    为了睡懒觉，虞右相引经据典、夸夸其谈，从前朝皇帝几十年不上朝到上朝次数多了的利和弊。语速不急不缓，却不给人插嘴的机会。

    张御史屡次想要插话，均被他断，憋气不已。

    最后，皇帝陛下大喜，认为右相的不错，坚决推行朝会改制。张御史气得不行，在皇帝离开之后立刻甩袖而去，不想和右相、李大人再废话一句。

    然而，并没有人你与他同仇敌忾。一群领着闲职吃皇粮的贵勋还凑在一块儿埋怨张御史多事，他这是上蹿下跳在找存在感。

    “沈大人。”虞右相叫住了沈左相。

    左相脚步一顿，看向他：“虞大人。”

    虞右相量着板着脸的左相，他其实非常不喜欢这人的做派，一天到晚一副别人欠他钱的样子，看着就晦气。偏偏这家伙是明晃晃的保皇党，总跟他唱反调，皇帝还信重他。

    “沈大人，过两天我儿满月，沈大人可一定要来吃杯喜酒。”右相笑眯眯地道。

    这个儿子，的是庶子。右相夫人一直没生出嫡子来，之前还用手段不让后院的妾室生下孩子。后来被虞老夫人发现了，狠狠斥责了一通，右相也很不满，虞夫人便不敢再动手脚了。

    在这之后，虞右相就有了几个庶子庶女出生。不过可惜，除了庶长子是个儿子之外，剩下的都是庶女。上个月好不容易生下了一个庶子，宫里的女儿惜嫔又正得宠，很是春风得意。

    沈大人微微皱眉，他对嫡庶很是在意，因此自己不曾纳妾。沈家家风如此，男子不允许纳妾和养外室，也不许寻花问柳。不过别人的家事他也不好插嘴，便只能点点头，应下了虞大人的邀请。

    一个月前，正是十月初。那会儿宫里沈贵妃与德妃受伤的事情刚刚尘埃落定没多久，惜婕妤也莫名其妙得了封赏。

    这个孩子出生的时机倒是巧，只不过不晓得惜婕妤高不高兴弟的出生。

    “哪儿能高兴啊？”自从和沈贵妃了几次八卦之后，冬晓就爱抓着沈雨晴这些道消息。

    沈贵妃可是个很好的听众，而且会在冬晓故意卖关子的时候，给面子地追问，满足了冬晓的倾诉欲。不像晗秋那个家伙，每回都是一副“爱，不滚”的态度。

    她兴致勃勃地跟沈贵妃分享自己听来的消息：“惜婕妤看着温柔意，其实内里和她姐姐没什么差别。只不过眉嫔会把不高兴放在脸上，她会隐藏而已。”

    她那个庶长子弟弟被虞老夫人抱去养了，教养得很不错，还逼着虞夫人记在了自己名下，成了半个嫡子，虞相也算是后继有人。虞夫人不甘人后，这回有样学样，把庶次子抱了去，也记在自己名下，算支持儿子和大儿子争家产。

    不过要冬晓，虞夫人就是瞎折腾。

    庶长子已经十四岁了，风度翩翩，学问也好，已经有了举人功名在身，就等着成亲之后考上进士、让虞相给弄个官当当了。儿子才满月，等他长大，怕是庶长子早就继承家业了，哪儿还有儿子什么事？

    虞家这些鸡飞狗跳的破事，外头哪个贵族人家不晓得？也就他们自己不在乎脸皮，折腾来折腾去，凭白让人看了笑话。

    想到这儿，冬晓还是觉得沈家好。满门清贵，婆媳和睦、夫妻相敬如宾，也没有妾室闹腾，家宅里真是清静得让人羡慕。怪不得京中都要嫁就嫁沈家郎，就是不知道沈家是怎么养出一个娇纵的沈姐的。

    冬晓没见过那位真正的沈姐，但是她也没少听过那位的事迹。难为这样的姑娘还有真心爱她的汉子，愿意带着她得罪皇室远走高飞。只是不知她如今过得可好，那男人有没有辜负她。

    “她好着呢。”沈雨晴给大人挠了挠肚子，“我上回撞见她了，她如今跟她男人在淮京周围的县城里住着，买了些下人和铺子，做点生意。虽然不是锦衣玉食，但是有沈夫人接济，她男人也争气，所以过得很不错。”

    冬晓嘴角一抽，所以贵妃娘娘你没事还去皇城外头玩耍了？

    沈雨晴摇摇头：“是她进京采买东西的时候，我撞见的，就跟她聊了几句。”

    那位已经更名“沈雨琴”的沈家姐几个月前刚生下了一对龙凤胎，那次是带着儿女去沈夫人暗中的别庄见母亲的，顺便采买一些东西。毕竟京城附近的县城里好东西虽然也多，但总比不上京城的要好。

    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生子的缘故，她的长相已经渐渐和沈雨晴不一样了。现在两个人站一块儿，绝对不会混淆。以前两人容貌一致，只能靠沈雨晴特意展现出来的气质分辨。

    倒不是她现在就不美了，只是对方多了一股成熟妩媚的风韵，长相朝另一个方向发展了。

    沈家姐过得好，皇帝也就能放心了，不用担心这个女人因为生活不如意跑回来折腾，坏了他的计划。

    隔了几天，沈大人去了虞府参加虞公子的满月宴，据那一天虞府很是热闹。虞右相因为朝堂上帮皇帝了话，满月这天得了皇帝的赏赐，更加风光得意了，丝毫不知道自己的两个女儿正在皇宫里暗中较劲。

    在他看来，都是一家人，还是同父同母所生。出嫁前关系僵硬了一些，那是孩子不懂事，现在入宫了，肯定知道姐妹才是一家人，会相互扶持。

    ——狗屁！

    眉嫔看了手下人传来的消息，啐了一声。她爹真是当官当久了，就不把别人放眼里了，习惯性想当然。还想让她和妹妹和谐相处、互相扶持？做梦。

    不过今日是弟弟的满月宴，日后她就有一个亲近自己的弟弟了，这是好事，不能在这天生气，没得坏了气氛。天晓得她出嫁前看着庶长子弟弟和妹妹亲亲热热、姊弟一家人的模样，有多嫉妒。

    妹妹早就有了依靠，日后大弟弟继承家业，她根本不必担心在宫中没有后台。反而是眉嫔自己，没有一个亲近的娘家兄弟，很是危险。好在，虞夫人娘家会帮着她，但是惜嫔那边，也有虞老夫人的娘家帮她。

    越想越是生气，差点冲动之下砸了一套茶盏。

    眉嫔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唤来了贴身宫女：“本嫔的贺礼送去虞府了吗？”

    “回娘娘，已经送去了。”

    眉嫔满意地点点头：“惜嫔已经得意太久了，上次准备的事情，去做吧。”

    宫女不敢多言，连忙得命下去了。

    安静了一个月的皇宫，又要热闹起来了。

    -

    十一月十三日，天朗气清，长公主殿下的玉驾进京，先去见了皇帝，又去了寿康宫见了皇后和太后。

    皇帝之前跟她，在皇宫外选了一座府邸给她做长公主府，包管她喜欢。她这会儿就坐不住了，想出宫去看看。

    太后看着她就觉得眼晕：“行了行了，陪母后用个饭，你就可以出宫去了。那宅子是你以前想要的，你皇兄特意给你当了公主府。”

    宅子是百年前一位极为受宠的公主的府邸，名为“百娇园”。既然命名为“园”，明里头绿树红花假山流水都不会少，风景极为别致。当年那位公主最喜在园中设宴，款待贵妇姐，后来驸马死了之后，她还养了不少面首在里头寻欢作乐。

    最主要是，这位公主是历史上少有的能够随性舒心过一辈子的公主，晚年未曾凄凉。这一点让三位家长非常满意，觉得是个好兆头，绮雪住进去，不得也能和那位公主一样快快活活过一辈子。

    那园子绮雪常去，想到里头的样子她就心头火热。笑嘻嘻地凑到母后和皇嫂身边了不少好话，吃完饭就匆匆出宫去了。

    园子一直有人理，公主回京之前皇帝更是拨了许多靠谱的宫人进去，日后就是公主府的家奴了。这会儿绮雪回去了就能直接住进去，半点不麻烦。

    有了心爱的园子，公主开始在宫外折腾起来，挑选长得好看的公子姐参加自己举办的宴会。

    耿直的颜狗绮雪公主，她看人一般只看脸。但是如果有人心术不正被她撞见了，就别怪她恶作剧折腾人了。

    她虽然是个刁蛮公主，但刁蛮起来也看对象的。

    宫里三尊大佛对长公主的做派丝毫没有异议，任凭朝臣、命妇怎么哭诉都不为所动。沈贵妃每天看着那些贵妇进宫找皇后哭诉都碰一鼻子灰，乐呵得不行。

    冬晓还给她科普哪位夫人是哪家的，他们家出过什么事儿，这夫人又做过什么见不得的事情。还有，她的儿子女儿，也就是被公主折腾的那位，又使过什么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绮雪这丫头，倒是有意思。”沈贵妃眼睁睁看着又一位夫人无功而返，不由得笑了出声。

    皇后瞥了她一眼，端起茶浅抿一口：“不过是些跳梁丑。”

    京城里贵人多，不成器的公子姐自然也多。同样，心术不正或是沽名钓誉之辈，自然也少不了。

    能让绮雪看着顺眼的人太少，她一般不会委屈自己。只看脸，不去想那些人做的糟心事。但前提是，那人别想不开跑她跟前干坏事。

    夫人刚走，绮雪就气冲冲地进宫来了。

    她进宫不必通报，只在进凤仪宫之前，让太监跑来一声。太监前脚完，后脚公主就到凤仪宫门口了。

    她也懂些规矩，没有径自闯进来。等皇后那边有人来领路的时候，才进门。

    “绮雪这是怎么了？”傅秋水搁下茶盏，拿起一本账册，一边看一边随口问道。

    绮雪也不在意她的态度，噼里啪啦地把心里的不满抱怨出来的。无非是办个宴会有几个姐争风吃醋、几个公子背后谈论过分的谣言什么的，总之都是她看不惯的事情。

    “那几个臭男人真是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背地里别的姑娘这里不好看、那里长歪了也就算了，还人家姑娘和谁谁私相授受。这等捕风捉影的谣言也好意思大肆传播，完全不顾人家姑娘的清誉，着实可恶！”绮雪灌下一杯茶，啪地放回桌上。

    那所谓的私相授受，不过是有一回别人设宴的时候，两个人在园子僻静处偶遇了一下，被人撞见了而已。这两人之前毫无来往，这种流言竟也有人信，而且还煞有介事地传遍，真是心思恶毒。

    绮雪最看不得美人受欺负了，那被传闲话的姐长得十分柔美可人，正是绮雪最爱的那一款。

    傅秋水嘴角微抽：“你上回，你最爱的是病弱美人。”

    “那是男美人。”绮雪纠正道，“女美人喜欢柔美可人的。”

    皇后娘娘看了看绮雪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娃娃脸的精致脸，暗道妹妹你和柔美可人的女美人真的一点都不搭呀。

    真是不明白，这么一个可爱的姑娘家，是怎么把公子们调戏得视她为洪水猛兽的，她到底对人家做了什么？

    绮雪见皇后没有继续质疑，便接着吐槽起来。等胸中的郁气倒干净了，才惊觉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她觉得神清气爽，晚饭也能多用一碗了。

    “现在不生气了？”傅秋水让人去传膳，“何必为这种人渣生气？你不是让人把他们剥了外衣挂在树上了？既已经教训过了，也不必再气了。”

    沈贵妃听到这里，噗地喷出一口茶来。

    剥了外衣挂在树上......怪不得那些夫人要进宫哭诉......这可真是丢脸极了......

    在这个时代，没穿外衣的失礼程度，基本等同于没穿衣服。不穿外衣暴露在众人眼里，对大家公子来，就像在人群中裸-奔一样。

    绮雪撒完气，脾气就立刻去了。其实她本来报复过了就不生气了，但是听他们家人居然敢在朝会上告状，还跑来她嫂子这里告状，她就又气了一回。

    这会儿见沈雨晴喷茶，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这位皇嫂长得极好看，是她最喜欢的类型，她刚刚没注意，光顾着骂人了。这会儿猛然发现了一个美人，连忙扭捏了起来。

    “见过皇嫂。”她娇娇怯怯地捏着帕子装起了大家闺秀，还给沈雨晴行了一个礼。

    沈雨晴：“......”姑娘你变脸挺快啊。

    “那是因为，皇嫂好看。”绮雪脸颊红红的，“皇嫂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了。”

    沈贵妃看了一眼自家媳妇儿，想问这公主一直这德性吗？不过这会儿不好开口，只能先把公主哄住。

    “公主以前是见过我的，我没出嫁前，时常参加公主的宴会。”沈贵妃道。

    绮雪摇头，激动地道：“皇嫂莫骗我了，我皇兄都跟我啦！你才不是沈家那位姐姐呢，我都晓得！”

    沈姐她也见过不少回了，那是个没有坏心眼的人，和她玩得还不错。不过母后他们都皇嫂和沈姐像，她却不觉得。

    她之所以觉得皇嫂是最好看的，当然不是肤浅地因为那张脸，主要是因为身材和气质。沈姐身材没有皇嫂好，也没有皇嫂通身的气质，是比不上皇嫂的。

    其实美人各有各的美法，一般很难分出名次来。不过在绮雪看来，沈雨晴的气质是她最喜欢的，她自己做不到这么高贵冷艳，所以才向往沈雨晴这样的。

    沈贵妃莫名其妙多了个迷妹，接连好几天跟在她屁股后面“皇嫂”、“皇嫂”地叫着，让沈贵妃很是无奈。

    偏偏傅皇后只顾着看好戏，一点解救她的意思都没有。直到京中传那位出去云游四海的俊美高僧回寺了，绮雪才放过了沈贵妃，出去缠和尚去了。

    这位大师不能拐回家，但不妨碍她去占眼睛上的便宜啊。大师脾气可好了，根本不在意她用（划掉）色眯眯（划掉）欣赏男色的目光多看他两眼，比那些气的世家公子好多了。

    沈雨晴终于可以松一口气，继续和媳妇卿卿我我了。之前有个跟屁虫在，她都不好意思大白天和秋水调情。

    然后，她被皇后娘娘嫌弃地推开了：“你不是要给晴选伴读？事情拖了这么久，还没选，先把这事儿办完再。”

    沈贵妃：“......”

    被绮雪的事情一闹，她把这事儿给忘了。

    “我看大后日就是个好时候。”皇后娘娘指了指黄历上的日子，“让人把请帖发下去吧。”

    “好。”沈贵妃没意见，一切听媳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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