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安平伯夫妇进宫谢恩。

    皇帝陛下一头雾水, 倒是皇后娘娘一脸高深莫测, 假装自己并不是“绑架”他们女儿的罪魁祸首。不, 应该是帮凶？

    送走了安平伯夫妇，皇帝还想招暗卫来问问是怎么回事, 被傅秋水拦住了。

    “没什么，昨晚我同雨晴出去, 做了点事。”

    皇帝陛下一时无语, 看你的表情也不像是一点事啊。

    不过他倒是没有再问, 任由姐姐折腾去了。

    “对了。”傅皇后离开之前，被皇帝叫住, “最近会出点事, 你和沈雨晴最好在自己宫里待着，少出门。”

    皇后了然。

    元宵已过，可以开始把年前欠的帐算一算了。

    今日回去之后, 皇后便同沈贵妃提了一提，接着两个人开始深居浅出, 除了请安的时候, 基本见不着人。

    在这样一个暗流涌动的时候, 大家都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聪明点的连忙学着两位大佬待在屋子里，轻易不出来。

    然而有的时候，即便是足不出户，也会祸从天上来。

    云想宫。

    安婕妤接到了皇帝的指示，不得不照着他的意思, 开始行动。

    她如今已经八个月的肚子了，从她怀孕之后，连给皇后娘娘请安都不必去。但她偶尔还是会在云想宫走动走动，精神好的时候去主殿给德妃请个安。

    这种事情没什么好的，住在有主宫殿的偏殿里，自然是要去给主殿的娘娘请安的。如果得罪了这位娘娘，她有的是鞋能给你穿。

    是以德妃也没多想，每回安婕妤过来，她也不曾拦着。

    今日，安婕妤又挺着大肚子来了。

    为了彰显自己并不是个苛待孕妇的人，德妃没让她行礼，还叫她赶紧坐下休息休息。

    “你这肚子这么大，我看着都觉得吓人。”德妃一脸关切，“这么大的肚子，你就别老到处乱跑了，也不必再给我请安，一切等孩子生下来再。”

    她可是很怕孩子在她宫里流掉，到时候她有八张嘴都不清。

    这个孩子起来也是真坚-挺，不管后宫里那群女人悄悄动什么手脚，就是坚-挺地在安婕妤肚子里待着。德妃自己就给安婕妤下过微量的堕胎药，但是没什么效果。

    也不知道安婕妤平时都是怎么养胎的，居然一点胎不稳的情况都没有。

    安婕妤摸了摸肚子，笑出一脸的母性光辉，看得德妃眼红不已。

    “多谢娘娘关心，不过太医嫔妾要多走动走动，不然生孩子的时候怕是会没力气。”

    德妃巴不得她生孩子没力气然后一尸两命，但是嘴上不能这么：“那是该多走走，不过你也要心些，就在门口走走，走太远的话出点意外也不方便叫人。”

    安婕妤唇角的笑意一顿，什么叫出点意外？咒她吗？

    她眸色微冷，继续刺激德妃：“娘娘笑了，这胎坐得稳，不会出什么意外的。陛下前两日过来，还同嫔妾，若嫔妾生个儿子，就给嫔妾抬成夫人呢！”

    夫人比婕妤高了两级，而且夫人是有资格成为一宫主位的。如今八宫还有好几个无主，到时候有子傍身的安婕妤怕是要压过很多人的风头了。

    德妃嫉妒得不行，她空有四妃名头却没孩子，哪里比得上生了皇帝长子的夫人？

    “那就恭喜妹妹了。”德妃整张脸都僵了，“不过孩子还没生出来，万一是个女儿呢？”

    安婕妤一脸幸福：“女儿也无妨，陛下允诺了，即便是女儿，也让我升为夫人。而且太医们都，这胎很有可能是儿子。”

    这边安婕妤在不遗余力地刺激着德妃，那一头沈贵妃正在和皇后娘娘吃瓜。

    是真的吃瓜。

    城外的避寒行宫里有温泉，附近有不少皇家的庄子，庄子里头的人利用温泉养出了反季节的食物，比如现在他们俩吃的瓜。

    反季节的食物味道不如当季的好，不过聊胜于有。在初春时节，能有瓜果吃已经很不容易了。

    沈贵妃挑剔了一下味道，但该吃的时候还是吃了不少。

    “安婕妤应该要动手了。”傅皇后擦了擦手，道。

    沈贵妃点点头：“听瑾璃她昨晚已经给安婕妤传了消息了。”

    “就是不知道她要怎么让德妃动手了。”

    德妃也不傻，恐怕没那么轻易出手。安婕妤这胎至关重要，德妃就算再失去理智，只怕也不会直接动手。

    或许，她算用借位的方式，伪装出自己是被德妃推倒的样子？

    这边两个人提出了十来个不同的方案，却争论不出到底安婕妤用了哪一招。

    其实，安婕妤真的没什么都没做，只是不停地激怒德妃。眼看着德妃已经怒到极点了，她立刻起身告辞。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盯着德妃的暗卫动手了。

    她见德妃上前一步同安婕妤话，明显是想靠近了之后稍稍给安婕妤一些苦头吃。

    只看到德妃走近安婕妤，然后借助扶人的动作，绊了安婕妤一脚。德妃算在对方摔到之前再扶住她，让她尝尝惊心动魄的感觉。

    暗卫抓住机会，在德妃动手的时候借用劲风掀动了德妃的裙摆，将她暗中绊人的动作暴露在众人面前。然后德妃扶人时，显然是不可能真的扶住的。

    安婕妤狠了心，撒开手，假装没抓住。德妃的手臂也被轻轻击中，手一松。

    接着，安婕妤就狠狠摔在了地上。

    她立刻捂着肚子开始呻-吟起来。

    这回是真疼，裙摆下方有血瞬间就渗透了出来。

    暗卫为了以防万一，可是下了狠手帮她“摔倒”的。就算原本摔的不重，有暗卫的暗劲一推，也很重了。

    “娘娘！”宫女太监们顿时慌乱了起来。

    德妃也傻了：“不、不是我......”

    皇后娘娘接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安婕妤已经被抬回了偏殿里安置好的产房。一直待命的接生婆正在忙碌中，并没有多什么废话。

    太医看过了，动了胎气，这会儿羊水都破了，只能接生。至于能不能母子平安，不好。

    德妃失魂落魄地坐在偏殿里，一张脸煞白煞白的。她这会儿还没缓过劲来，完全想不通怎么会变成这样。

    大家都看到了，是她绊倒的安婕妤，但是她去扶，却没有扶住。

    最可怕的是，她的动作明显不是不心，而是刻意把人绊倒的。她现在什么估计也没人信了，她也无法狡辩。

    能什么？自己只是想让安婕妤吃点苦头，却没想到弄巧成拙了？还是自己不是故意松开扶安婕妤的手，是那会儿手不听话自己放开了？

    谁信呀！

    在别人眼里，她怕是先蓄意绊了人，又假惺惺的去扶却没扶住。是她想要假装自己无辜，可惜没成功。

    德妃一时间倒想不到可能是有人在算计她，毕竟安婕妤自己不会傻傻地用孩子拉她下马，不值得。就算是生个女儿，也比没孩子好得多。

    而除了安婕妤，她身边又没有其他人有可能使坏。

    安婕妤要是动手，还可以是自己故意松开她摔下去的。但是其他的人，德妃想了半天，没想出来哪里有人动手的痕迹。

    莫非真是自己运道不好？

    傅皇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德妃，随机不再管她，转头仔细询问太医安婕妤的情况。

    太医把话又了一遍，总之只有一个意思，听天由命。而且，他话里话外仿佛都不看好这件事，只怕安婕妤这胎凶多吉少。

    傅秋水没在意，反正安婕妤本身也是怀的死胎。真生下来，也不过是个已死的畸形儿。

    “诸位尽力吧。”皇后娘娘叹了口气，在首位坐下。

    太医拱了拱手，下去配药了。

    虽然他们不好进产房做什么，但却可以多弄点汤药给安婕妤吊命，免得她真的一尸两命。

    沈贵妃过了一会儿才来，她在首位另一处位置坐下，倒没有惺惺作态地关心一番安婕妤，毕竟大家都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这会儿，她充分发挥了一个得理不饶人的宠妃形象，肚鸡肠的开始炮轰德妃。

    “以前本宫还没发现，德妃妹妹的脚居然这么长。”她似笑非笑地着，还故意看着德妃绊了人的脚。

    德妃脸色一变，勉强笑道：“贵妃姐姐笑了。”

    “谁有空跟你笑？”沈贵妃立刻冷下脸，丝毫不给面子地驳斥道。

    德妃一时间很是尴尬。

    但是沈贵妃并不懂什么叫见好就收，她今日的任务就好好地折腾德妃一番，并且趁机坐实了德妃迫害皇嗣的罪名。

    只听贵妃娘娘接着道：“陛下登基三年，至今还未有皇子出生。本宫倒是听安婕妤这胎是皇子，却没想到被德妃你给祸害了。嫉妒是九恶之一，德妃出身苏家，难道没读过女四书？”

    “我没有！”德妃一听她提到娘家，脸色顿时异常惨白。

    苏太师是一代大儒，若是苏太师的女儿善妒、迫害皇嗣一事传出去，苏家就完了！她父亲的一世清名也完了！

    沈贵妃不理她，接着数落。

    她嘴巴利的很，从安婕妤的事情到以前德妃做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直接把德妃批得体无完肤。女子该有的美好品德她仿佛一样都没有，是个恶毒丑陋的人。

    德妃本就是个脾气偏执的，容易情绪用事。被沈雨晴这么骂，她哪儿能咽的下那口气？

    当沈贵妃从她本身发散到了她母亲苏夫人，直言苏家教养不够，恶意揣测苏夫人是否也同德妃一般见不得人时，德妃爆发了。

    “你闭嘴！”她扑过来用保养得很好的长指甲，就要挠沈雨晴的脸、撕烂沈雨晴的嘴。

    然后，她被沈雨晴一脚踹出去了。

    看了半天热闹的众妃顿时倒抽一口凉气，一时回想起当初沈雨晴在宫宴上舞刀的情形，又一时回想起那一次玉修容要毁了沈雨晴的脸却被一脚踹飞的往事。

    ——这沈氏真是越发粗鲁暴躁了，以后得离远些！

    分分钟就把人踹飞了，这得多大的脚劲啊？太可怕了。

    德妃摔倒在地，懵在当场，眼里满是惊惧，显然也想起当初玉修容在她面前被沈雨晴直接踹飞的事情。那件事给她留下了浓厚的心理阴影，至今未散。

    抬眼看见了沈贵妃嘲讽的目光，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却没有胆量再敢冲上来，只能一个人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红岫顶着沈贵妃眼神攻势的压力，悄悄上前扶起自家娘娘，但颤抖的双手出卖了她。她也在怕，怕沈贵妃暴起伤人，也怕德妃就此倒台，她要跟德妃一起被陛下责罚。

    迫害皇嗣，不是罪。皇帝即便轻轻放过，那也是德妃能够逃脱大部分责罚，而他们这些下人至少得去半条命。

    为今之计，只能期望安婕妤腹中是个女胎。最起码女儿不如儿子那么重要，责罚也能轻一些。

    不过产房里的人都是皇帝的人，皇帝想让安婕妤生女儿，安婕妤生的就会是“女儿”，皇帝想要儿子，那么同理安婕妤生的就必须是“儿子”。祈祷并没有用，皇帝是铁了心要收拾掉德妃的。

    女人头一胎生产大部分都需要花费很长时间，安婕妤挣扎了一个半时辰，皇帝才过来看了一眼。

    他一个余光都没有留给德妃，直接忽视了这个人，跟皇后贵妃了两句话，了解了情况之后又叫来了产房里帮忙下手的宫女询问。问完也不曾什么，只道还有政务未曾处理完，又转身离开了。

    德妃见状心凉了半截，陛下这是不算保她了吧？或许，已经对她失望之极了？

    其他妃嫔也油然而生一股兔死狐悲的感伤，只觉得帝王薄凉。他们倒不是同情德妃，反而是同情安婕妤。

    皇帝陛下只问了几句便离开了，仿佛产房之中的安婕妤并不是在卖力为他生产一般。也许是皇帝觉得这个孩子留不住了，不管是儿子女儿，他都不再抱有期待，所以才会决然离去。

    但不管如何，他转身就走是事实。

    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妃子，和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的早产儿，在帝王心里几乎分文不值。

    早产的孩子大部分都有些缺陷，在这个十月怀胎降生的孩子都不容易养活的时代，早产儿几乎上了必然“夭折”的标签。

    众妃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行了，都散了吧。”皇后娘娘揉了揉太阳穴，“这会儿天夜晚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安婕妤这里，本宫与明贵妃守着。”

    顿了顿，她又吩咐道：“德妃暂且禁足在云想宫主殿，任何人不许探望，也不许人随意出入。”

    德妃没有反应，愣愣地任由宫女把她扶走了。

    虽然禁足了，德妃还是四妃，大家也不敢现在就为难她。万一回头翻盘了，他们可应付不了德妃的怒火。

    是以这会儿宫女太监们对她还是很尊敬的，只不许她从寝殿出来，一应的待遇不变，还是四妃的待遇。

    “娘娘，先吃点东西吧。”红岫看着德妃这副心死了大半的样子，鼻头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她将自己特意吩咐厨房做的饭菜端上来，期望德妃能吃一些。

    “不用了。”德妃冷淡地开口，“下去，我想静一会儿。”

    红岫张张嘴，不知该怎么劝，只好先退下了：“是。”

    产房里，安婕妤还在拼死生产。

    她没想到假胎养了这么久之后，会对她影响那么大。

    她隐约听见太医她这次生产之后，以后怕是都不能生孩子，心里恨得不行。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她从不知道原来早产、堕胎这些，对女人来伤害很大。也不知道这些有可能会导致日后生育不能，她觉得曾经的自己实在太愚蠢了。

    就算没有找到好的机会，也好歹创造一个机会，不管最后去坑谁，都应该在胎儿月份还浅的时候把它流掉。拖到现在，把自己拖入了危险之地，得不偿失。

    月份越大，堕胎对身体的伤害也越大，她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

    “啊——”

    产房里传来阵阵惨叫，听得傅秋水有些心慌。

    沈贵妃比她还慌，趁着周围的人都被遣退了，她一把抱住媳妇，心有余悸地道：“还好你和我在一块儿不能生孩子，不然你要是在产房里叫的这样惨，我恐怕会失去理智。”

    生产最可怕的是，在这个时代，难产的多，但却没有剖腹产技术。于是生孩子成了女人的鬼门关，太多人死在生育上了。

    傅秋水听她这么，反倒心下一定。

    她偏头，在沈雨晴脸上印下一吻：“别怕。”

    心里想的，却和沈雨晴别无二致。她也怕沈雨晴会遇到这样的事，好在，现在沈雨晴是她的人，她可没有能力让女人怀孕。

    直到第二日光微熹，产房的门才被推开。

    产婆脸色沉重地走出来，报上了一个并不好的消息：“回两位娘娘，安婕妤产下了一个男胎，但是......”

    未尽之意，二人已然知晓了。

    孩子没活下来。

    傅皇后点点头：“安婕妤如何？”

    “婕妤娘娘如今并无大碍，只是生产脱力，晕了过去。不过她因为难产伤了身子，日后都不能有孕了。不仅如此，她的身体怕是也不太好，就算月子里养的精细，只怕日后身子骨也会很弱。”

    总之，这位婕妤娘娘是废了。

    沈雨晴没想到大人也成了病秧子，不由得有些感叹。

    安婕妤想坑人，最后把自己给坑进去了，心里不知道悔成了什么样子。不过这样也好，恶人有恶报嘛。

    沈贵妃给了点赏钱把人发了下去，听着傅皇后吩咐人好生照顾安婕妤，后续已经没什么需要他们做的了。晗秋和满辰会处理好，他们这会儿只需要赶紧回去补一觉。

    “熬了夜，黑眼圈都出来了。”沈贵妃心疼地摸了摸媳妇的眼眶。

    傅秋水没有拍开她的手，两个人一同坐上了撵车。她把头和沈雨晴的脑袋靠在一起，闭着眼睛道：“明日就消了。”

    沈雨晴搂住她，带着她往后一靠：“先眯一会儿，很快就到凤仪宫了。”

    她自己虽然熬了夜，还是有些精神的，傅秋水却没有她那么多不知道哪儿来的精力，这会儿困得不行。两个人回到凤仪宫之后随便沐浴了一番，赶紧爬上床补觉，连今日的请安都省了。

    后宫众妃这会儿已经收到了安婕妤那边的消息，心里不知是庆幸还是感叹。

    一个皇子，好在没有平安生下来，不然宫里的格局就要彻底变了。

    “去库房里挑些补身体的药材，给安婕妤送去吧。”众人纷纷吩咐自家大宫女去挑礼物。

    这个时候可不能痛落水狗，虽然安婕妤没了孩子自己也废了，但皇帝肯定会给她补偿。最起码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安婕妤都不会因为失宠而处境尴尬。

    在她彻底沉寂之前，众妃还是要做做样子送点东西过去的。

    “不知陛下会给她提到哪个位分？”

    众人忍不住思量开了。

    安婕妤升位分倒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她已经没有竞争力了。但问题是她如果升到了夫人，就有可能成为一宫主位。如今八大宫空着的主位就那么多，少一个就少一份机会。

    宫殿的主位和大宫殿的主位，地位差别还是不的。

    作者有话要：　　啊我今天返校，坐了一天的飞机和车，回到寝室屋子都没收拾好就跑来码字了，现在才写完，饭还没吃，饿死了_(:з」∠)_话最近天上气流颠簸好严重，飞机抖的跟要散架似的，吓死人了

    感谢地雷：六爻x1、栀子花开x1、好梦x1

    感谢营养液：胖次+5、好梦+2、徐帅比+1、“”+10、清+10、箫声墨雅+10、木子仁义+20